虛鼎是心脈靈魄煉化的空間,強大又脆弱。


    高修為者的虛鼎可容納萬千法器物什,故稱其強大,但若洞開,無異暴露靈體最為隱秘的所在。


    虛鼎受損,靈體毀傷。


    之瑤遭他唬住,抱著裙子憨了會兒,自幼無論兩位阿姐還是仙師,經常告誡她不可將虛鼎露給旁人,小心被挖心挖肺。


    而此刻,司琴南圖勾著絲絲淺笑,讓之瑤入鼎尋石,他對她,真的袒露肺腑。


    之瑤乖乖到他身邊,睜著溜圓的眼睛,似不太確信:“真的嗎?”


    司琴南圖笑吟吟的眼裏綻有碎光,與天池蒼空霞光相輝映,漂亮極了。


    “那我動手了,圖圖放心,我會輕輕的,你忍一下……”


    丟下裙擺,之瑤素手輕抬,摸向司琴南圖心肺的位置,指尖剛觸及的刹那,卻有股淡淡的力道包裹住手腕。


    “咦?”


    之瑤愣怔,下意識認定司琴南圖反悔了。


    “不過不是現在,”司琴南圖迎著之瑤疑惑的眼神,嘴角的弧度繼續上漾:“瑤瑤似乎忘了一件事……”邊說,修長的手指微用力,那隻被圈住的小手便貼上心口。


    他心跳的旋律,從掌心蔓延至心底,灼灼滾燙。


    腦海瞬閃迴那日他說的話——帝姬堂堂正正迴三界之日,便是他大娶之時。


    狗子……合著他在這兒等著。


    看司琴南圖春風得意的樣兒,之瑤立時癡在原地,忽想起阿姐此番曆劫,歸來的也太過巧合圓滿,隱隱覺得其中有什蹊蹺。


    心裏這樣想,耳邊又響起司琴南圖輕快的聲音:“今日,帝姬可算正大光明踏入三界?”


    之瑤低著頭,一時不知該如何迴答,就是這段沉默,司琴南圖的笑同爐上熱氣一並漸散了去。


    “算,也不算。”


    一語,心懸至半空又墜入穀底。


    “圖圖,我還有事沒做完……”


    “那我做的又算什麽?”


    目光流連在之瑤眉宇間,司琴南圖恍然看見她睛光裏倒影的人,神色似乎倦了。


    他心裏鈍重起來,很不高興,明眼人一看就能察覺的那種不高興。


    “剛才的話,我不愛聽,你收迴去……”


    他什麽意思?


    之瑤分辨他臉上的神情,知他不悅,小心試探:“圖圖,我還需要時間……”


    話到一半,疾風猛勁起,吹皺了湖麵春水,蕩漾了仙氣紫雲,砸爛了一地碎玉。


    偌大的遊仙廊院,無數葉草隨風紛揚。


    司琴南圖魔靈微瀾,激蕩了整個仙園。


    這一迴,他看上去火氣不小。


    下一刻,他拽著她往自己方向扯,之瑤猶在愣怔中,一個踉蹌撞進司琴南圖懷裏。


    “你聽我說……”


    他咬上她的唇,不想聽她再說多餘的話了。


    反正沒幾句順心如意的。


    狂風亂雲裏,司琴南圖緊緊擎住她的手,掐著她的腰,把之瑤往身上壓。


    如野獸般本能的撕吻。


    疼。


    “唔。”


    一聲痛苦的呻吟,嘴裏有淡淡血腥味。


    司琴南圖驀停下,眼裏的風暴依舊肆狂。


    這是第一次,他朝她發泄怒火。


    之瑤望著司琴南圖幽深的眼:“圖圖,先帝姬沒做完的事……”


    “與我何幹!我要的,是當下開始的從今往後!”


    忽然一陣輕唿起,一名仙侍乍然撞見這一幕,驚得連忙捂住嘴,旋即垂首背過身去。


    “帝……帝姬,神女知您已到,特邀您一敘。”


    聲音淹沒在風吹葉落中。


    司琴南圖仿若無人般,修指撫上她唇角殷紅:“帝姬……”那雙微紅的眸死死鎖著之瑤,語色幽幽:“你當我是什麽?瑤瑤篤定我會永遠留在原地,一直看著你,等著你,就因如此,我便活該在所有人所有事之後?”


    說這話時,他那原本如山如水的瞳眸,幽深暗炙,刹那,狂風更甚,天雲晦暗。


    “不好。”


    瘋魔!


    之瑤抬指運靈將他額間黑雲生生壓製迴去,片刻後,風停,雲散。


    司琴南圖閉著眼,眉間也終於舒展開,他靜靜躺在榻上,宛若一尊玉雕,跟方才瘋魔的樣子判若兩人。


    當初在靈山,他就是這樣被白邇偷襲的?


    之瑤立起身,隨手一揮,一層剔透的靈罩覆上司琴南圖軟塌,風吹不進雨灌不透,他可以安安穩穩睡上一覺。


    “魔尊許是累了,還請仙侍著人伴守,以免旁人驚擾。”


    瑟縮在樹後的仙侍一聽,瞬間懂了,原來魔尊沒休息好會這般恐怖,遂連連點頭:“是是是,我一定讓人守好,保證魔尊睡個透飽,還有……帝姬,神女已等了許久,我們要不……”


    “我知道了。”之瑤再深望一眼熟睡的男人,便隨仙侍離去。


    …………


    抵達神女宮苑,等待之瑤的除了曆劫歸來的之初,還有仙帝。


    當見到之瑤那刻,醞釀了滿腹的千言萬語終凝成一句“都是阿姐的錯”。


    如果之初順應仙帝旨意嫁入魔界,她自幼帶大的小妹就不會受苦,更不會流落三界之外。


    可,一切都已發生,無可轉圜,到頭來,隻得道一句“迴來吧,阿瑤。”


    “阿姐,”之瑤的聲音很靜:“我該怎麽迴來呢?”


    之初看了眼仙帝,拉過之瑤,緩拍她手背,款款道:“司琴南圖啊,現下鬼族與三界關係有所鬆動,趁此機會,阿瑤以促進兩方修好捐棄仇怨的名義,嫁入魔界,豈不兩全其美。”


    之瑤微微一笑:“好方法,阿姐,鬼族連帝姬都拿去和親了,混到如此地步,當真能平等的久睦嗎?通過依附男人得來的,真的是有尊嚴的迴歸嗎?”繼而轉頭,看向一直沉默的仙帝:“爹爹覺得呢?”


    仙帝深深歎息。


    之瑤抽迴手,邁步向仙帝走去,繼續:“你們都很清楚,我一走,鬼族不會再有新王,就如同我娘……”


    仙帝聞言雙眼陡然一跳,關於月蘇的記憶盡數湧上心頭,他忍不住開口,聲喉顫啞:“你娘……她後來過的怎樣?”


    “改弦更張,革故鼎新,總是曲折的,她吃了很多苦。”


    “歲月坐易失,山川行知遙,無論她有多留戀九重天的故人,卻從未停下腳步,從未放下手中的刀,更從未走過迴頭路……”


    “所以,雖苦卻自得其樂,正因阿娘曾給鬼族帶來希望,至今她仍是死域子民夢裏的光,爹爹。”


    之瑤側頭,看見仙帝痛苦的捂住麵目,不停揉搓著。


    他們相遇時,月蘇可是什麽都不懂的女孩啊,她單純率真,靈妙動人,仙帝身為帝王,自然透徹變革的艱難,他簡直不忍想象柔弱的她深陷波詭泥潭的模樣。


    “爹爹,我娘一走,她為之付出的所有努力皆煙消雲散,你說,我到底該以帝姬的身份嫁入魔界,還是如她一般,拿起手中的刀滌蕩叢弊?真正讓鬼族迴歸?”


    雲中傳來悠遠鍾鳴,這當口,是九天盛宴的吉時,來自三界內外的賓客大半已到瑤池,等待今夜的主角——滿境神女出場。


    三界,已許久沒有圓滿突破的無上神女了。


    而他們更獵奇,神女為何第一個隆重邀請鬼族帝姬,九重天當真要同鬼族和解嗎?


    “哎,”仙帝心緒稍定,長歎:“我的瑤瑤,長大了……和你娘一樣,一樣啊,隨你吧。”


    …………


    當之瑤走出宮苑前,被之初叫住了。


    “你是帝姬,待會那麽多人看你,可不能失了端莊,”


    之初替她整理衣袍,全然沒有他人眼中神女應有的高冷姿態,她語重心長道:“阿瑤,既然你做了決定,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


    “你知道母親,神女宛雪曆經五載,也隻是半境神女,此次,我能這麽快圓滿突破神女境界,全因有人助我曆劫度難……”


    之瑤:“誰?”


    “司琴南圖。”


    !!!!


    三千世界,芸芸眾生,光是精準尋到了無記憶的之初就難如登天,而插手他人曆劫,必遭受天譴。


    之瑤登時一驚,急問:“他為什麽這麽做?”


    之初溫和一笑:“因為他同我做了個交易,他承下十二道天譴,嚐遍雷火罰罪,助我圓滿升神女之境,我則以無上神女之名,用一場盛會邀帝姬迴歸,三界理當共迎。”


    “司琴南圖……”


    之瑤忽想起剛才在遊仙廊院,司琴南圖說:那我做的又算什麽?


    他做的太多了,多到之瑤受不起。


    “阿瑤,你想過嗎?你的決定,讓這場盛會,變得毫無意義了……”


    話音落地的一瞬,之瑤即閃靈消失,等她飛迴遊仙廊院,閃至蒼翠神樹下,徒留一地狼藉。


    暮色蒙蒙,祥樂升騰。


    眼前似乎蒙了層煙雨,初月下的仙宮全是模糊的剪影,之瑤摸他原本沉睡的地方,涼涼的。


    這一次,他不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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