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大夏朝,死牢。


    森然寂冷中響起“吱呀”關門聲,兩名獄卒累了一天,隻想狠灌上幾口烈酒,遂急匆匆帶上獄門,罵罵咧咧往外走。


    獄道盡頭時不時傳來鐵鏈嘩啦啦碰撞拉扯的細微動靜,平王又挺過一天酷刑。


    他瑟縮在監牢一角,暗紅如蜈蚣的傷口遍布前胸後背,不過兩天,十八般刑法領教了有小半,整個人憔悴枯槁,宛若行屍走肉。


    恍惚間,一雙靴尖落入眼底,平王一怔,來人不是獄吏,視線艱難上移,定睛在袖口外小半截手臂上。


    很白,白得病態,不帶有一絲人氣。


    是她!


    平王垂下頭,自嘲一笑:“我自以為是執棋下子之人,未曾想卻無端作了他人棋子……”


    “你!到底是誰!為何害我!”


    隱忍百載功虧一簣,落到如今地步,平王絕望,更不甘。


    他本無意借海燈節提前刺殺?奉帝,可海巡路上偶然結識一訓龍女,那女人肌膚蒼白毫無血色,初見時,平王還詫異於她嬌弱的身軀如何駕馭得了身長千尺的海龍。


    訓龍女帶他親眼目睹海龍長青辟天裂地的本事,加上長青當場跪地認他作主人,按照千百年來事物發展規律,靈獸死乞白賴認定的人必將非同凡響。


    平王自然將自己歸類到天選之子一列,激動之餘,心頭疑慮悉數拋諸腦後,興高采烈領著海龍踏上歸途。


    接著,他便籌劃了場有目共睹、極其盛大的海燈節狂龍發飆事件。


    聽他寥寥幾句話,之瑤便明白海燈節長龍發狂一事真與孟鐲有關,她今夜冒險出宮門,還特意在手臂塗上厚粉,就為了證實這一點。


    可孟鐲為何費盡心機籌劃這一場局,甚至不惜搭上一條靈寵?


    若僅僅是刺殺?奉帝,海燈節當夜混亂非常,是最好的機會,又何必多此一舉入宮?而昨夜她同?奉帝共處一室,也是絕佳的動手時機。


    若她無意取?奉帝性命,接近的動機又是什麽?因為愛?因為……


    之瑤心一下子提了起來,難不成也為了森林之魄碎片?也就是說,森林之魄碎片大概率在?奉帝身上!


    ……………………


    大夏朝,仙都宮。


    黃綢曳地,長發垂腰,?奉帝端坐於鏡前,隨手輕撚小撮青絲:“旁人眼中,本君依舊墨發如瀑,還是那朱顏青鬢、金衣玉身的年輕帝王,嗬……”


    “誰又能想到青絲下白發半頭,朱顏已改啊,王福,司圖先生可到了?”


    王福弓身答是:“現在請司圖先生入殿?”


    “好,”話剛出口,?奉帝又擺手道:“慢著,還是收拾一下吧,司圖先生本事再大,總是外人,本君不可在他麵前露任何蒼老姿態。”


    王福了然,當即著人伺候君上束發畫顏,一刻後,鏡前原顯疲態的男子容光煥發,這才召見司琴南圖入殿。


    白日裏,之瑤前腳走,?奉帝後腳便踏入仙遊宮,主要詢問剔骨換血之法的細節,在玄塔建成前能否落實等等。


    司琴南圖昨日為證明自己確有剔骨換血的本事,硬著頭皮上,現下已經成功混入宮門,也就沒必要拚老命弄那個勞什子功法,故白日裏迴答?奉帝提問時,特意留了一手。


    稱那冷宮老婦能瞬間煥然,因著修為不濟的緣故,而?奉帝乃千古一帝,是九龍大陸最最接近神明的存在,自然不能一朝一夕見功效,需徐徐圖之。


    ?奉帝不滿,問怎麽辦呢?


    司琴南圖一本正經給搞了個敷衍的方案,先預檢查,摸骨探血,也就是測試骨頭質量啊血液純度啊等等,再根據測試結果出具詳細計劃。


    實際上這一步他就能探出?奉帝身上是否有森林之魄碎片,往後根本沒後續了,若有魄,坐等之瑤取魄帶他逃之夭夭,若無魄,坐等之瑤帶他逃之夭夭。


    司琴南圖心底邊盤算著邊踏入仙都宮,按照原定計劃為?奉帝測骨探血,他略微逼出點兒靈力,兩指依次輕擊膻中、神藏等近心大穴。


    ?奉帝修為高出司琴南圖許多,每一次擊穴,都會有一道靈力與之對抗,且呈現加劇態勢。


    故司琴南圖下一次擊穴必須逼出更多魔靈才行,加上身體尚未完全恢複,靈氣過脈如刀刮劍擦般痛苦。


    待到第三點璿璣穴時,仿若全身力氣被抽走大半,再無法逼出更多魔靈,此時,門外嘈雜忽起。


    一守衛急步停在殿外,語氣略帶慌張:“君上……公主夜拍宮門,說……有要緊事相稟。”


    ?奉帝聽罷,嫌惡瞟過門上人影,他稍後還將夜會孟鐲,同佳人比起來,那個頭腦簡單的女兒有什麽好見頭。


    他?奉帝此生最不缺的就是龍子龍孫,王福看懂了主子的眼色,立時要將人罵迴去,怎料他剛小跑至門口,剛要開門,那扇朱漆大門卻被人從外推開。


    “媽耶!”


    不偏不倚扇他肥鼻頭尖上,頓時紅腫成桃,強闖宮的正是夏清瀾,她一跨過門檻,便連滾帶爬撲向?奉帝,一麵驚慌失措叫喚:“不好了,父皇!”


    “之瑤,之瑤擅闖死牢,放走……放走平王!”


    音剛落,司琴南圖率先錯愕起身,這一舉動,?奉帝根本未留意,他還瞪著眼沒明白夏清瀾的意思。


    而夏清瀾餘光瞟到司琴南圖的反應,心裏頭便確定,他倆人之間果然存在不清不楚的關係,既然如此,那今晚必須把之瑤摁死!


    不等?奉帝發問,夏清瀾帶著哭腔,連珠炮般控訴:“父皇!兒臣今日請安後離宮,突想起昔日平王與我在宮門嬉戲打鬧的場景,心頭不是滋味,便想去當麵質問他,為何罔顧父皇教導做出此等忤逆之事……”


    “可當我到了死牢,守衛被人放倒,裏麵更空空如也,死傷好大一片,叛賊平王已被人劫走啊!”


    信息量太大,?奉帝這才緩過勁兒,揚手打住她的話頭,猶疑問:“那你為何說是之瑤幹的?她不是在鎖月軒嗎?”


    “父皇!海龍都不是她的對手,何況區區死牢,”夏清瀾冷剜司琴南圖,眼框內淚再流,氣噎聲嘶哭嚎:“兒臣趕來的路上特意繞路去了趟鎖月軒,哼……”


    “父皇,您引狼入室啊!鎖月軒侍女盡死,她們全身沒一處好皮肉,體內更氣脈凝阻!明顯是之瑤下毒手!”


    !!!!


    ?奉帝聞言瞳孔一震,氣脈凝阻分明是中毒症狀,之瑤或已知道,他采陰補陽一事!


    那無論剛才夏清瀾說的真假與否,都沒必要再深究了!


    一直眉頭緊鎖的司琴南圖岔開神作了迴想,之瑤決計不是頭腦簡單大開殺戒之人,除非有人惹惱她,可她隻在大行宮因救他而暴走過。


    他現在好端端的,之瑤也不可能獨留他在宮中冒險……


    司琴南圖重又迴眸俯視地上女人,雙眸漸眯,威壓逼仄的目光刺來,夏清瀾心虛一瞬,繼而斬釘截鐵地賭咒發誓,若有虛言,當死無全屍。


    事到如今,任何辯白駁斥在?奉帝麵前都是徒勞的,他隻要之瑤死,任何窺得他秘密之人絕不能活著踏出宮門!踏出大夏朝!


    “傳帝令!號天下英雄,全力誅殺叛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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