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不是別人,正是王福。


    他奉帝命邀斬龍勇士入宮受賞,來時路上猜測能一舉擊潰狂龍的,應是異常強壯彪悍的男子,不成想居然是兩位女嬌娥,頓喜出望外。


    他家主子正四處搜羅修煉小成的極陰之體,這不巧了,一下到手倆。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王福心裏藏奸,眉梢立刻生出壓不住的喜色,生怕兩位美人兒跑了,遂嬉開嘴一個勁兒拍馬。


    有機會入得仙都宮,之瑤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今夜就算王福不主動找她,她自己個兒也會厚著臉皮敲皇門討封賞,以接近?奉帝。


    現下省去中間磨嘴皮跑腿的功夫,心情大好,當即應下,言語間恨不能立刻奔至?奉帝麵前磕頭膜拜,一副小迷妹的癡樣。


    王福見狀更歡喜了,就屬這種頭腦簡單愛慕虛榮的女人好糊弄,彎成月牙的細眼又轉看向孟鐲,恰對上那雙清冷的眼、慘白的麵龐,心底冷不丁漏一拍,嘴邊掛的笑淡了幾分。


    “這位小娘子,可受傷了?”


    孟鐲不答,側目遠眺,冷幽幽的水麵隻泛有零星光點,方才停在紛亂之外的烏篷船已不見蹤跡。


    沒得到迴應,氣氛有點尷尬,王福隨侍君上哪裏吃過這種氣,心裏不屑一嗤,麵上依舊保持春風笑意。


    之瑤也無意打圓場,她一天天又要照顧家裏那位病秧子,又要哄玉書寬心,身後跟著一條龍一頭狼,最鬱悶的是,還得養玉書的室友——倆母母蟲。


    她著實想不通,自己堂堂仙界小公主,從來都是躺在九重天好吃懶做的主兒,如今卻拖家帶口,絲毫不比上輩子當社畜輕鬆。


    方才她同孟鐲合力斬殺狂龍乃形勢所迫,現在細細迴想,覺得此人身上疑點頗多,初相識,還是少說多看為好。


    於是,一路無話。


    同之瑤比,孟鐲屬於素淡清雅類型,乍看並不特別矚目,但細細觀摩,自有一番韻味。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一枝明豔靈動,一枝清冷柔靜,君上定然滿意,王福如意算盤打得震天響,急哄哄領人入宮了。


    不過,今夜之瑤並未如願見到?奉帝,穿過守衛森嚴的重重宮門和各種禁製,兩人被七拐八繞地領至一處宮殿。


    宮殿門口,正百無聊賴扇蚊子解悶的護衛見王福侍人又領人來,立刻打起精神。


    他們知道,這兩位女子又是君上“選中的人”,怠慢不得,隻是納悶,君上最近換女人換得忒勤,現在連體味如此重的都不放過。


    “王侍人,最近咱鎖月軒就沒閑過,您可辛苦了。”


    高個兒護衛諂媚討好,不料話剛出口就被王福恨了一眼:“守好你的門,話多小心掉舌頭。”


    嚇得護衛再不敢言語,利利索索開了門。


    門開,王福便請之瑤兩人入內:“裏麵有人伺候,兩位暫且安心住下,今夜受那瘋畜牲折騰,君上也累了,況且……”


    說著,目光落在之瑤身上,委婉提醒:“宮人已備好熱水香草,還請姑娘們洗塵,明兒一早,再麵君上不遲。”


    他說話時,之瑤拿一雙眼漫不經心將宮苑粗粗打量了圈,最前麵的是三座大院,再往後可透過房簷隱約看到兩座殿頂,比她的雲樓院大得多。


    可方才護衛說最近沒閑過,但她翹首四望,石台清幽,清泉寂流,一派蕭瑟冷清的跡象,明明很閑好不好。


    “王侍人,我看這兒沒啥人住,人呢?”


    王福一聽,嗬嗬笑了兩聲:“鎖月軒本就是暫居之所,沒什麽人住的……”


    “可他們才說最近不得閑?”


    王福耐心解釋:“哦,為迎海燈節,宮人們提前半月,將宮殿裏裏外外打掃得一塵不染,故而才有不得閑一說。”


    原來是這麽個意思,之瑤了然,再無他話。


    “兩位姑娘,宮裏不比外頭,規矩多守衛嚴,夜間切不可隨意走動,今兒想必已乏了,還請早些休息。”


    王福又叮囑兩句便恭敬退下,之瑤和孟鐲則一人安排了間屋子。


    等她倆各自進屋,王福才徹底掩上宮門,臨走前,又冷著麵目嗬斥了守門護衛一通。


    無非是守好門,盯好人等話,每次有女子入住他總會如此嚴厲警告,最後,才扭著丟丟秀秀的姿態離去。


    “嗨,能在咱仙都宮的龍榻上瀟灑快活一番,死了也算你們的造化。”


    王福又迴想起那紗帳下暖融融的亂景,心頭一熱,忍不住從喉嚨裏發出陰森低笑。


    ………………


    這邊,之瑤剛入房,就被四名侍女捧著各類香薰擁向裏間,說是服侍沐浴,之瑤可受不起這等被人看個精光的感覺,再三拒絕終於遣散那幾人。


    客氣將人送到門外,見西北方的房門也打開,走出幾名侍女,看來孟鐲也消受不住被人伺候的大禮。


    之瑤如是想,踱步至浴房,指尖劃過一排散發或淡或烈氣味的金瓶銀罐,徐徐褪衣入水。


    簡單洗過後,她漫不經心在屋裏轉了圈,最後,停在門口,隔著窗靜看院外景象。


    此時,月亮西懸,依稀可見門口守夜的侍女身影,孟鐲的房間已吹燭熄燈。


    “姑娘,夜已深,請早些入睡,明日還要麵見君上呢。”


    “哦,好的。”


    之瑤滅掉燭火上床,可陡然少了司琴南圖的陪伴,翻來覆去睡不著。


    因屋內光線黯淡,門外值夜的侍女身影越發明顯,她們如同石雕般,一動不動。


    她今日真立了大功呀,竟受千古一帝如此重視,裏外派人守門伺候,可是,之瑤腦海中莫名生出個想法——


    下界皇宮的窗戶紙怎如此薄透,還比不上她那新購置的小四合院。


    她瞅那兩道印在門上的半個背影,甚至能清楚看見耳側隨風輕動的碎發,正出神間,突然,那一動不動的腦袋扭轉。


    驚!


    之瑤立馬合眼,在雲樓院,也是有人守寢值殿的,可從未有誰敢如此明目張膽窺視,沒錯,是窺視!


    那個侍女的目光正透過窗紗,注視她!


    半刻後,對方許是確定她真入睡了,才側頭與另一人頷首示意,那股灼熱的目光終於移開。


    之瑤躺在榻上,默默扯住錦被蓋過頭頂,看來,得趁天亮前一探這古怪的鎖月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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