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靈族,某處院落。


    竹屋內,榻上少女闔目沉睡,身畔,一半透靈體甩著尾巴吊床邊兒。


    “唉,傻丫頭。”


    玉書剜之瑤一眼,心頭那個顫啊,那日可怕情景如今再想起來,依舊膽寒。


    三天前,玉書正在森林裏像個孤魂野鬼一樣遊浮浪蕩,他不敢靠近靈山,為何?生前做的歹,死後也是債。


    數十萬年前,他帶領族人從域外蠻荒劈殺出條血路,抵達域內邊境天水火峰。


    身後死敵緊追不舍,前路火星飛電。


    在那混沌初開之時,各族、各部落日常互動便是搶東西、搶人、搶地盤,三天一大打兩天一小打,打絕戶更是常事。


    玉書可不想絕戶,他連夜孤身潛入百萬靈山偷東西,忙活一圈下來,拿走了一塊森林之魄,也負上一條人命……


    “喲……喲……”


    思緒立時被之瑤夢裏囁嚅扯迴來,玉書收起眉目間的哀戚,轉而恨鐵不成鋼地睨她,唾道:“傻丫頭,和她一樣傻……這下好了,被剖心取魄了吧……”


    “痛,痛死你……”


    那日,他百無聊賴在山間蹦噠,忽心頭發緊,是顫了又顫,便猜到之瑤那丫頭出了大事。


    心悸非常,他也顧不得什麽舊時恩怨,一頭紮進靈山狂飆至之瑤所在。


    待到某半山坳一平地,方見之瑤死了般躺於一陣法中央,在她旁邊,司琴南圖也死挺挺地屍躺。


    兩人四周布滿精巧法陣,每隔五步立有一靈侍,而聖主則在陣眼處。


    法起,印結,風止。


    一道聖光劈下,直向之瑤而去,可怕可怕,那丫頭若死了,玉書也得跟著魂飛。


    他對生死倒看得淡,可就這樣不明不白靈散,委實不甘。


    玉書顧不得其他,登時附在之瑤身上,刹那妖風大鼓,周遭聖侍被突然暴開的妖靈震飛,聖主隻驚了一瞬便也明白了。


    難怪她找不著妖,原是一隻靈魄。


    可這靈魄歸屬於之瑤,現下更在她體內,若他激烈反抗,隻怕不能輕易取出碎片,若傷了之瑤,縱使司琴南圖醒來,也交待不得。


    為難之際,方才暴怒的妖靈氣息卻漸漸平靜下來,一股仙靈如春風化雨將其包裹住。


    狂暴的玉書瞪圓了眼睛,被溫柔如羽毛的仙靈撫得發愣——這丫頭,是心甘情願被人擺弄的啊!


    而後劇痛襲來,之瑤體內兩股靈識天崩地裂的抖顫,一隻大掌似要將心髒層層剝離,聖光每落一下,砭得她透體寸斷。


    摧心剖肝、剝膚之痛。


    …………


    原來深愛一個人竟真能做到如此地步,玉書真切體味到此間滋味,眼裏映出榻上女孩的模樣,心裏卻是另一女子的倩影……好像明白些什麽。


    “玉書?”


    之瑤醒轉過來,不過一秒,忽半撐起身追問:“司琴南圖呢,他在哪兒?”


    玉書斜撐著頭:“能在哪兒,他娘那兒唄……”


    他醒過來了!


    想也不想,之瑤爬起來便要下床,玉書卻晃著尾巴悠悠道:“沒醒沒醒,三天了,靈族那幫沒用玩意兒還守著呢……”


    一覺醒來,竟已過三天。


    此時,守在院子裏的小山竹和白龍察覺屋內響動,爭先搶後準備湧進來。


    “主人主人……你醒啦……”


    “師父師父……你再睡會兒……”


    接著便聽白龍被狂揍的嚎叫,小山竹邊錘邊罵:“還睡還睡!睡你個頭!”


    “停停停停!我不想師父多休養幾天嗎?”


    “啪”門被狠推開,小山竹踏進屋前還不忘向後薅出一拳,白龍忙不迭扭腰躲開。


    見他倆打鬧,之瑤圈著手臂笑看好戲,她那徒兒啊,又多了個收拾他的人。


    小山竹小跑過來猛抱住她的腰,撲得之瑤往後晃形,她將小腦袋埋進主人腰間,不說話,人卻抖得厲害。


    之瑤輕輕扳開她的頭,小山竹正憋嘴哭得顫聲顫氣,眼淚珠兒在嫩生生的臉上掛了一行又一行。


    “小山竹,主人好得很,”之瑤連忙替她拭淚,咧著嘴笑:“我饞了,小山竹可否收起眼淚,給主人做頓好吃的?”


    隻微微一笑,整個房間便亮堂起來,白龍站在門口也咧開嘴笑:“師父,這下可全都好了。”


    師父醒了,師公也快好了,獸族被趕走了,可不一切都好了嗎?


    小山竹“嗯嗯”的應聲:“我馬上去,寵物,快……跟我一起。”


    說罷,拉起白龍便往外溜,風裏徒剩下他的叫喚:“師父,等我迴來做火鍋兒……”


    “哎,這才叫過日子嘛。”


    玉書飄上院裏的桃樹枝頭,窩進秀紅花團裏,枝枝花發,隨風輕動,愜意極了。


    “丫頭,以後可不能如此任性,你若完蛋,我也得完蛋。”


    之瑤跟著踏出門,停在樹下,露出狡黠的笑:“那沒辦法,誰讓你命不好,攤上我了?”


    “你……”玉書啞然,這句話,那個人也對他說過,罷了,隨便吧,他繼而轉移話題,提醒道:“既然你我一體不可分,好歹給我弄個空間住,活像個孤魂野鬼般。”


    撥弄花枝的手頓住,之瑤偏過腦袋,在一片粉嫩中笑更開了:“那你說你是個啥?”


    玉書氣結:“你你你……”


    “好了好了,我會對你負責的,給你一個家嘛,我的葫蘆兒隨你住。”


    說著隨手去摸葫蘆兒,腰間卻空空如也,再摸一圈,啥也沒有,含笑的麵容登時僵住了。


    葫蘆兒丟了!


    婚後協議丟了!


    那婚後,司琴南圖那家夥還會遵守協議嗎?


    畢竟,婚後協議又名舔狗指南。


    “瑤瑤。”


    愣神時,一個男子的輕喚忽飄然入耳,之瑤心跟那聲唿喚怔怔跳動,忍不住迴頭。


    院外,翠竹青瀾,司琴南圖削長身影半掩其間,風兒吹拂,三千青絲微揚。


    滿眼溫柔,滿腹相思,天地一刻,其他所有頓失了顏色。


    粉花雨中的身影滯了一秒,隨即奔向他,跑出幾步,來不及停留開門,之瑤一躍淩空,徑直飛躍梗阻在兩人間的籬笆。


    司琴南圖笑著展臂,傾刻,擁她入懷。


    溫情不過一瞬,許是之瑤太過激動,用力過猛,又許是司琴南圖元氣未複,反正,在玉書又嫌又驚的眼神裏,抱作一團的兩人在地上滾了好幾個圈。


    “哢嚓”


    骨頭折斷的聲響。


    嗯?


    之瑤一雙滴溜圓眼充滿了疑惑,那是啥響聲?


    司琴南圖被她壓在身下,表情很是複雜,但見之瑤沒有起身的打算,如今他法力低微,身子骨不濟,隻怕再承受重壓腰非壞了不可。


    內心不甘地掙紮許久,想及更長遠的未來,他終故作玩笑道:“瑤瑤,再不起來,為夫的腰可就斷了。”


    之瑤:????


    真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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