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之蛇昂首挺立,嘶嘶吐著信子,似乎察覺到一絲危機。


    它將龐大的身體飛速盤起,將腦袋保護在最中央,整個身體扭曲成一個‘蛇球’,緩緩蠕動著。


    馮雲身邊十幾門巨大的鋼鐵大炮已具現完畢,自從修為暴漲後,他的精神力也得到長足的進展,對聖教修煉體係的具現境,運用得愈發得心應手。


    甚至很多他在前世時,隻知道一個大概的武器,都可輕易具現而出,且威力比前世的真實武器更強。


    現在他身邊的武器,儼然是一座座多炮管的自行火炮,體積比前世的真實武器大了數千倍,至於威力增幅多少倍,馮雲還不確定。


    他凝視著盤成一個蛇球,嚴陣以待的虛空之蛇,催動渾身氣血之力,將這些巨型大炮激發。


    轟隆,轟隆,轟隆……


    炮管中噴吐出一道耀眼的火舌,整個世界尚且存活著的生靈,皆聽到這一道道猶如天譴的巨響。


    炮彈唿嘯著朝虛空之蛇的方位掠去,在空中劃出道道白色的尾焰。


    每顆炮彈都猶如一座小型山嶽,僅是發射出去的衝撞之力,都足以滅掉一個小型國家。


    轟隆隆。


    巨大的爆炸聲,在虛空之蛇身上炸響,當第一顆炮彈爆炸時,徑直將緊緊纏繞的蛇球炸得散開。


    一顆接一顆炮彈,在虛空之蛇身上爆炸開來,一時間,整個天幕,都仿佛在燃燒,呈末日般的赤紅色。


    虛空之蛇龐大的蛇身,在這浩大的爆炸中,好似被放在鐵板上炙烤,身體連連曲扭翻滾,將海水掀出驚天駭浪。


    被掀上天的海水,又被爆炸的高溫瞬間蒸騰成水汽,朝四麵八方逸去。


    這些水汽以積雨雲的形式,飄散到世界各地。


    整個天下,都開始落雨,滂沱大雨,令這個世界猶如澤國。


    這便是馮雲和虛空之蛇這般境界的存在,大打出手的結果,他們可輕易改變地形地貌,甚至連天氣都會被他們影響。


    馮雲的鋼鐵炮雨似乎沒有盡頭,他已經持續不斷對虛空之蛇傾瀉出上萬顆炮彈,無論虛空之蛇逃向何處,他都能操縱火炮,將炮彈命中在虛空之蛇身上。


    而且,以他們現在萬丈高的龐大體型,在這本就殘缺的小世界中,逃跑沒有任何意義,另一方總能迅速追上,甚至逃不出彼此的視野。


    這個世界,儼然成為了一個格鬥場的八角籠,密閉,森嚴,無處可逃,唯有不死不休。


    虛空之蛇的身體不動了,鬆鬆垮垮地落在大羅境內,龐大的蛇身,從西境的豐州,一直扭曲延伸到最東邊的海洋中,而蛇頭卻落在極北的雪山上,將這些冰封萬年的山峰,壓垮崩碎。


    馮雲唿出一口氣,這才停止了對它的炮擊。


    虛空之蛇渾身上下的鱗片都炸裂開來,露出焦黑的血肉和骨頭,模樣甚是淒慘,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皮肉燒焦的臭味。


    識海世界中,在天闕城中緊張觀戰的人們,皆爆發出一聲歡唿。


    馮征雙手叉腰,逢人便說:“這是我兒,這是我兒。”


    然而人們隻當他腦子有大病,這般頂天立地的偉大存在,怎麽可能是你的兒子?


    糟老頭子壞得很,亂攀親戚是要折壽的。


    馮雲大步朝虛空之蛇的頭顱處走去,每一步都跨出數千裏,幾息的功夫,就從大陸最東方方,來到極北的雪山,同時一柄沉重的剁肉刀在手中具現而出。


    他一腳踩在虛空之蛇的脖頸處,雙手握住剁肉刀,高高舉起,力劈而下。


    哢嚓一聲。


    巨大的蛇頭應聲而落。


    馮雲用剁肉刀貫穿蛇頭,舉到眼前探查,隻見半張的蛇口中,空空如也,猶如一具空殼。


    再看身邊的巨蛇的屍身,迅速幹癟,被風一吹,便簌簌崩解。


    蛇蛻。


    虛空之蛇不知何時,已經蛻皮逃逸。


    馮雲提著刀,眯起眼,仔細探知虛空之蛇的氣息,它一定還在這方世界中,沒有走遠。


    若虛空之蛇想打破世界屏障離開,馮雲絕對能察覺。


    虛空之蛇的本體,僅是突入這個世界,就造成一場大地震,毀去整個京城和京畿之地,絕不可能悄無聲息地離開。


    忽然間,天地傳來一聲悠遠的梵唱,猶如無數聖潔的天使在吟誦歌謠。


    這空靈曼妙的聲音,與這方已經被馮雲幾乎要打碎的世界,形成鮮明的對比。


    西方某處,忽得爆發出一道耀眼的光芒,一棵巨樹的虛影,正緩緩浮現而出。


    馮雲大步朝發生異變的方向奔去,每一步都跨出書數千裏之遙,幾息功夫,就從極北衝到了西域。


    巨樹的虛影從天而降,與世界樹的本體合二為一,本就龐大至極的世界樹,再次暴漲,樹幹膨脹變粗,樹冠直插天際,仿佛要將天穹頂出一個洞。


    而虛空之蛇,就盤踞在世界樹的樹幹上,蛇首昂揚,嘶嘶吐信。


    馮雲看到眼前這一幕,忽然停下,默默看著。


    不知為何,他在虛空之蛇身上,感受到一種,猶如流浪在外的遊子,終於迴到母親懷抱的感覺。


    根據他所掌握的情報,虛空之蛇與世界樹,本就是伴生關係,隻是三百年前,西門慶安趁謫仙、夫子、道祖天尊、佛陀等人,與虛空之蛇決一死戰時,趁機將世界樹偷走。


    虛空之蛇之所以對這方殘缺不全的小世界,如此執著地尋覓了三百年,正是為了找迴世界樹。


    虛空之蛇吞噬氣血之力,供養世界樹,世界樹則衍生出各式各樣強大的力量,令虛空之蛇變得更強大。


    它們如此這般合作,降臨過無數世界,毀滅過無數世界,甚至連馮雲前世所在的世界中,都有關於它們的傳說。


    如伊甸園中的生長著的蘋果樹,棲息在蘋果樹上的蛇,慫恿夏娃吃下智慧果實。


    又如北歐神話中那棵代表宇宙的白蠟樹,以及盤踞在樹根,啃食樹幹的黑龍尼德霍格。


    它們本就如同朋友、戰友、親人,現在分隔三百年後,終於再次團聚。


    馮雲的意識中,忽然傳來一陣傳音,來自虛空之蛇,是曹寧正的聲音:


    “請不要打擾我們,我們一同離開這個世界,再也不來打擾。”


    馮雲迴望已經接近崩潰的世界,權衡利弊後,說道:


    “給你一刻鍾的時間,帶著這棵樹,滾。”


    他已經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準備,甚至做好了戰死之後,將識海世界中的天闕城,傳送到別的星球的準備。


    但若是人類不必背井離鄉,在宇宙中流浪,那便再好不過。


    馮雲默默注視著虛空之蛇與世界樹,同時積蓄力量,做好了隨時掀桌的準備。


    世界樹的樹冠上,垂下一道道藤蔓,柔韌的藤蔓猶如一隻隻溫軟的手掌,撫摸著虛空之蛇的身軀。


    虛空之蛇則像稚童般,依偎在世界樹上,蛇首露出擬人化的享受和眷戀。


    忽然間,纏繞在虛空之蛇上的藤蔓,猛地收緊,深深嵌入虛空之蛇的血肉中。


    粗壯龐大的蛇身,被藤蔓勒得猶如一串珍珠手鐲,瘋狂扭動著,卻有更多藤蔓垂落下來,將它纏繞得更緊。


    同時,一些藤蔓朝馮雲所在的位置激射而來,他趕忙後退,避免被纏上。


    馮雲心中泛出一股惡寒。


    這些勒進虛空之蛇血肉中的藤蔓,變成了暗紅色,仿佛被鮮血浸透,而虛空之蛇龐大的軀體,則在漸漸幹癟。


    世界樹,正在吸食虛空之蛇的鮮血。


    虛空之蛇瘋狂扭動,試圖掙脫束縛它的藤蔓,然而它越掙紮,藤蔓纏繞得越緊,同時樹冠上垂下來的藤蔓數量越來越多。


    與此同時,世界樹的枝葉愈發茂密青翠,樹冠朝四麵八方開枝散葉,幾乎覆蓋了半個世界。


    虛空之蛇的蛇首上,露出一分擬人化的痛苦,還有迷茫。


    它在宇宙中遊弋數百年,苦苦尋找數百年,甚至借著穿越者的身體,以輪迴的形式,侵入無數個世界,才找到世界樹的蹤跡。


    可為何,它朝思暮想的世界樹,與它呈伴生關係的世界樹,竟要將它的生命力吸食殆盡。


    虛空之蛇不願輕易放棄,它的身軀忽然綻放出一道濃重的黑光,猶如一束束沉重的大劍,將它身體周圍的空間刺穿。


    它周圍的空間,仿佛一麵鏡子,在黑光的照射下,寸寸崩裂。


    碎裂的空間之外,是宇宙中最為兇險的混沌亂流,但對於可在虛空中隨意穿梭的它而言,這種極險之地,反而如魚得水。


    碎裂的空間越來越多,這方世界仿佛一個玻璃彈珠,在虛空之蛇破碎空間的能力下,幾乎整個碎裂為齏粉。


    就連身軀逼近萬丈的馮雲,也不禁迅速後退,避免被空間中蔓延的裂縫波及到。


    他的身軀經過吞魔煉體訣和金剛不壞神功的雙重加持,已經達到不死不滅的程度,但他心中的危機預警反而越來越強。


    直覺告訴他,隻要被這些空間裂痕波及到,就是死路一條。


    他會從三維被強行壓成二維,猶如一幅畫卷,然後被裂痕撕爛。


    虛空之蛇的身軀周圍,已經打破了這方世界的空間壁壘,浩瀚的混沌宇宙氣息,從裂痕中洶湧而來。


    它掙紮著朝混沌亂流中躥去,生路就在眼前。


    然而下一瞬,世界樹的藤蔓從裂痕處輕輕拂過,猶如針線,在破裂的錦帛上縫縫補補,破碎的空間頃刻間,恢複原狀。


    洶湧而來的混沌亂流消隱無蹤,也斷送了虛空之蛇逃出生天的最後機會。


    虛空之蛇張開大口,嘶嘶吐信,若蛇類的喉嚨能發出聲音,此刻它必然是在悲鳴,在發出生命最後的挽歌,以及對這一切的難以置信。


    藤蔓在它身上越纏越緊,越纏越密,甚至連蛇首位置,都被藤蔓覆蓋。


    暗紅色的藤蔓猶如一根根觸手,吸血吸到包足,整個樹冠在虛空之蛇海量的氣血之力的滋養下,枝葉繁茂,遮天蔽日。


    大約一刻鍾後,這條存活了數萬年,毀滅了無數世界,就連仙界的大羅金仙,都無法殺死的巨蛇,化作一堆幹癟的枯骨,墜落而下。


    馮雲默默看著這一切,心中百感交集。


    在七竅玲瓏心的曆練之境中,他與虛空之蛇對戰上千萬次,才摸索出對抗它的方法。


    他也做好了與虛空之蛇同歸於盡的準備,卻未曾想到,這條巨蛇,會被它伴生的世界樹殺死。


    他甚至湧出了一個可怕的猜測,虛空之蛇隻是世界樹的奴隸,它賜予虛空之蛇可以在混沌亂流中穿梭的能力,賜予它至高無上的威能,隻是為了讓虛空之蛇吞噬盡可能多的生命。


    世界樹養著虛空之蛇,就像養著一頭待宰的豬,隻是為了在何時的時候,將它的氣血之力吞噬掉。


    馮雲腳邊的大地忽得傳來一陣異動,他低頭一看,兩截藤蔓,在地底下穿越數千裏遠的距離,破土而出,以比閃電還快的速度,順著他的小腿纏繞而上。


    他連連跺腳,將這兩根藤蔓踩斷,然後猛地向天際躍去,一雙能遮蔽整個大陸的骨翼,從肩胛處生出,帶著他朝宇宙中飛去。


    馮雲還未飛出大氣層,龐大的身軀忽得向下一墜。


    無數道藤蔓,匯聚成一隻大手,攥住了他的腳腕,將他從高空中生生扯下。


    世界樹的力量霸道無匹,已經被淬煉過的風雷骨翼,生生折斷。


    藤蔓構成的巨手,握緊馮雲的手腕,將他的身軀如一個玩偶,肆意砸在大地上。


    每砸一下,方圓數千裏的地域,都被夷為平地,連帶生活在那裏的生靈,皆死無全屍。


    馮雲心意一動,解除巨大化的魔軀,恢複正常大小。


    他的身軀靈巧地在粗大的藤蔓中穿梭。


    然而虛空之蛇的藤蔓,幾乎覆蓋了整個天下,他無處可逃。


    斬斷了一根藤蔓,立刻有數十根藤蔓纏繞而來,仿佛永遠也殺不盡。


    直到藤蔓將他徹底淹沒,將他朝世界樹所在的方位拽去。


    一根根藤蔓突破了他已經達到一品武神境界的肉身,刺入他的肌肉中,卻沒有吸食他的氣血。


    世界樹越來越近,馮雲被藤蔓托舉著,升入高空中。


    樹冠之下的樹幹上,赫然生著一張人臉,正玩味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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