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雖然處於半昏迷狀態,但我在識海世界中,通過珈蘭的視角目睹了事件的經過!”


    “那條巨蛇破碎虛空而出時的壓迫感和震懾感,到現在都無比真實清晰,我能清楚地記起它鱗片上泛出的光芒,還有一口將風雷飛龍的殘魂吞下時,在腹中凸起的形狀。”


    馮雲迴到自己的小院中,盤腿倚坐在椿樹下,試圖在腦海中複盤整個事件。


    格物院上上下下這麽多人,竟沒有一個人記得這條巨蛇的存在。


    這本身就足夠詭異和恐怖的了!


    “突然想起一個細節,我蘇醒後,詢問師兄師姐們,風雷飛龍的殘魂,最終如何解決。明明是剛發生的事,他們卻需要努力思索,難道從那個時候開始,大家的記憶就在被修改?”


    馮雲雙臂抱在胸前,眉頭緊鎖。


    “到底是怎麽迴事?是大家的記憶出問題了?還是我的記憶出現偏差?”


    “我也記得那條巨蛇。”


    識海世界中,珈蘭傳音道。


    這是馮雲第一次聽到珈蘭的聲音,覺得不那麽討厭。


    就像在荒漠中迷路的旅人,終於發現一個可以結伴而行的同伴,雖然這個同伴又醜又懶又挫,但好歹是個伴。


    馮雲將神識沉入識海世界中,一具化身從天兒降,降臨在那座繁華的古城裏,與珈蘭麵麵相對。


    “珈蘭,這種事以前也出現過?”


    “不知道,這就是最詭異的地方,如果一件事,被所有人忘記,那誰還能證明這件事發生過?壓根就是無解的死局,咳咳咳。”


    珈蘭胸口插著大日劍,被連續不斷的灼燒生魂,氣息虛弱到極致,沒說幾句話,就連連咳嗽。


    馮雲對他的慘狀熟視無睹,來迴踱步道:


    “現在需要搞清楚,大家記憶集體出現偏差,是那條蛇自帶的效果,還是另有其人隱在暗中操作?”


    “有哪些修煉體係能修改記憶?”


    珈蘭思索片刻,嘶聲道:“很多,道門的元神侵略,陣師的迷魂大陣,南疆魅族的巫蠱師,甚至擅長用毒的人,都能調配出可修改記憶的迷藥。”


    基本上除了粗鄙的武者外,其他修煉體係都有各種花裏胡哨的手段唄。


    馮雲心中暗自吐槽。


    “等等。”


    他突然靈光乍現:“你剛才提到了巫蠱師?”


    “怎麽?巫蠱師本就擅長巫術、蠱術、夢術,別想挑我刺,我這話沒毛病!”


    珈蘭對馮雲幾乎要患上ptsd,生怕露出什麽把柄,被馮雲抓住,又被招唿一頓大保健。


    “別緊張,今天不折磨你,就想和你談談。”


    馮雲擺手道。


    珈蘭不情不願地挪過來,堂堂聖教三階英靈,如一隻寵物般,唿之即來揮之即去,若被其他幾位魔將和魔王知曉,定會將他嘲笑至死!


    “還記得二皇子曹溫禹身邊那個魅族女子麽?叫紮爾花還是什麽來著!”


    馮雲迴憶道:“她曾說過,我的識海世界中,有三道強大的氣息。”


    “一個是你,三階英靈。另一道氣息是墨台博士的大日劍。還有一道氣息,當時她說的是,宏大、縹緲、仿佛無處不在。”


    珈蘭納悶地望著他,一時跟不上他的心裏路程。


    “你想表達什麽?你不會想說,這條蛇,就是藏在你體內的第三道氣息?”


    “這絕不可能,你當時昏過去,我看得清清楚楚,那條巨蛇是破碎虛空,從另一個世界跨越而來,換言之,它強大到能輕易轟碎空間壁壘。”


    “你興許對這個層次的力量沒有概念,這麽說吧,墨台和西門慶安這兩名二品強者,哪怕打到山崩地裂,打到海水倒懸,也無法打破這方世界的壁壘。”


    “一品強者興許有這個能力,但絕對不輕鬆。”


    “那條巨蛇單憑肉身之力,就在虛空壁壘中自由穿梭,這個力量的層次,已經遠遠超越這個世界的修煉體係。若隱藏在你的體內,你根本無法承受,絕對會爆體而亡。”


    珈蘭分析道。


    馮雲聽罷,沉思道:


    “我也隻是一個模糊的猜測。巨蛇不僅破碎虛空,還能徑直穿越鈺柔師姐布下的護山大陣,而我也能隨意進入墨台博士的太虛極境,你不覺得這很巧嗎?這是其一。”


    “第二點,我以你的視角體驗過麵對巨蛇時的感覺,以你三階英靈的位格,在巨蛇麵前都有一種渺小無力感,與你在我的識海世界中隱約探查到的第三道氣息,略有相似。”


    “第三點,從你方才的話中,可以得出一個結論,巨蛇的力量層次極高極強,為何偏要吞吃一道堪比三品強者的殘缺龍魂?這附近明明有更值得被吞噬的對象。”


    “而且它出現的時機也很巧妙,仿佛……就是特意為救我而現身。”


    珈蘭思索片刻,覺得馮雲所言不無道理,但又覺得不可能。


    若真如他猜想的這樣,那這小子身上的秘密可就太大太大了,遠超一品境界的強者在他身上布局,這還怎麽玩?


    這樣一顆棋子落定,就能摁死整個棋盤,其他的棋手就跟個笑話一樣,所有草蛇灰線的伏筆與層出不窮的後手,全都沒有意義。


    “這條蛇,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我好像在哪裏見過。”馮雲撫著下巴,苦苦思索,卻百思不得。


    珈蘭勸誡道:“算了,別想了,令所有人都忘記這條巨蛇的存在,本就是幕後之人想要的結果,這種情形下,你如此刨根問底,反而容易壞事。”


    “現在當務之急,是備戰猶上境,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進入猶上境,我懇求你,多聽我的建議,對你沒壞處。”


    珈蘭語重心長地說,然而馮雲斜睨著他,眼中寫滿‘不信任’三個大字。


    “你這是什麽眼神?取迴噬字言靈,配合吞魔煉體訣,先將你格物令中那一堆天材地寶吸收掉,盡快提升到四品武者的境界,你在猶上境中的生存幾率會大大提高。”


    “我已掌握飛行靈寶,可禦空飛行。猶上境限製五品以下才能進入,在一群六七品的弱雞裏,我應該不會輸,打不過就跑嘛。”


    “你以為,猶上境中的敵人,僅僅就是和你一同進入的人類?”


    馮雲神情一滯,猶上境對他而言,是個完全沒有概念的地方。


    珈蘭歎息一聲:“我在被你召喚出來前,就是一條在猶上境中遊蕩的鬼魂,沒有意識,沒有感情,隻知殺戮,在猶上境中徘徊遊蕩了三百年。”


    “猶上境根本不是什麽機緣福地,而是三百年前那一代的聖教修士與天下修真者的……墓地。”


    墓地?


    馮雲腦海中閃過一串問號,難道故事要朝盜墓筆記的方向進行展開了?


    綠毛大粽子,屍蟞,海猴子?


    馮雲沉吟片刻:“我在猶上境中任務極多,找迴噬字言靈後,你也要幫我。”


    “成交!”


    珈蘭幹脆道。


    看他答應地這麽爽快,馮雲心裏反而有點唐突,有必要再去找墨台博士,求幾招新的大日劍訣。


    ……


    小院中。


    馮雲將神識從識海中收迴,長舒一口氣:“巨蛇之事暫且放下,天塌了都有個高的盯著,大佬們都不急,我急什麽?”


    “珈蘭說得沒錯,備戰猶上境才是目前的重中之重。”


    想到這裏,馮雲從格物令中摸出一截仙草,塞入口中,同時運轉吞魔煉體訣,吸收仙草中的靈氣,來淬煉體魄脈絡。


    隱世宗門的強者們,近些天來也沒閑著,每日高強度訓練門下弟子們,越看越覺得東土修真界從根子處爛掉了。


    這些二十好幾快三十歲,才勉強七品、六品境界的弟子,放在三百年前東土修真界鼎盛的時候,連當個打雜的外門弟子都不夠格。


    現在卻被當做全村的希望來栽培!


    就指望這些貨去猶上境與西聖教修士拚殺?去找尋三百年前的強者,遺留下的神兵?去追尋道祖天尊和佛祖的下落?


    隱世宗門的仙師們,恨不得自削修為親自進入猶上境。


    與他們相比,馮雲的修煉方式就愜意太多,啃就完事了。


    限製他修煉速度的,隻有他的胃口。


    馮雲內窺格物令,望著堆成小山般的丹藥、靈石、天材地寶,愁得手中的仙草都不香了!


    若是被別的宗門看去,定會指著馮雲的鼻子大罵,不當人子,不知廉恥,陰陽怪氣!


    這時,院門嘎吱一聲輕響,人還未現身,先探出一對羊角辮,緊接著露出一張瓷娃娃般精致的小臉。


    是小蘿莉墨台安然!


    “安然來探望師尊了!”


    她悄身一閃,進入門中,又小心地透過門縫左右張望,確認無人尾隨,才舒了一口氣。


    馮雲望見她鬼鬼祟祟的樣子,調笑道:“課業太重,逃課了?”


    墨台安然撓頭一笑,不好意思道:“最近跟格物院的先生們學習功法,實在太累了,就趁機溜出來,緩口氣。”


    馮雲凝視墨台安然,覺察到她的氣息確實不一樣了,明明還是個小孩子,卻給他一種極為鋒芒的感覺。


    有武者的氣魄,陣師的玄妙,丹師的沉穩,甚至還有一絲古天平師兄的陰鬱之感。


    “修行進度如何?”馮雲好奇道。


    “武者七品境小成,陣法即將六品,丹道上可成功煉製七品丹藥,等元神之力再壯大一些,可嚐試煉製六品。醫術領會了望聞問切的診療手段。煉器一途暫時入門,曾甲玄先生說,等我到了六品武者的境界,再教我淬火煉器的法門。毒術,不對,毒道反而是境界最快的,已經可以調製出能影響六品強者的毒藥。”


    “大概就這麽多吧。”


    嘶……像極了前世時,父母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


    門門功課考第一,卻謙虛地說,這次沒發揮好。


    掐指一算,墨台安然跟隨師兄師姐們學習,也不過一個月吧?


    一個月就能做到如此全麵的發展,比隱世宗門那些所謂的天之驕子強了不知多少倍!


    不愧是格物院的奇葩們親自調教出來的天才少女!


    重點在於墨台安然的逆天天賦。


    馮雲想起一茬,在識海中溝通珈蘭:“珈蘭,你再好好探查一下墨台安然的氣息。”


    “還是那個結論,這小丫頭和墨台博士的氣息,幾乎一模一樣。”


    氣息一模一樣,連名字都一模一樣,墨台博士的本名,也叫墨台安然。


    會不會墨台安然與墨台博士,本就是一個人?


    道門有一氣化三清的秘法,墨台安然很可能是脫胎於墨台博士的一具分身。


    墨台安然雙手背在身後,眼睛忽閃忽閃地眨動:“師尊你在探查我?”


    在修真者之間,隨意探查別人的氣息,就跟前世時,亂翻別人手機是是一個性質。


    馮雲本著隻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的原則,輕咳一聲:


    “我擔心你修煉進境過猛,留下隱疾。”


    “不用擔心啦,有張景仲先生為我把關,不會出現問題。”墨台安然甜甜一笑。


    “安然呀,師尊問你一件事,你要誠實迴答。”馮雲循循善誘道。


    “您請問。”


    “你知道你義母的真名叫什麽嗎?”


    “知道呀,她也叫墨台安然。”小丫頭大大方方道:


    “當年義母為我賜名時,說她的故人皆不在世,名字於她已無意義,世人隻以翰林博士的頭銜稱她,就將她的名字賜予了我。”


    嗯,這個邏輯勉強說得通,但還不能令馮雲完全信服。


    但這畢竟是墨台博士和小安然之間的私事,他不方便打破砂鍋問到底,隻是憑直覺猜想,堂堂二品境界的強者,存活三百年的老怪物,不會做這種閑來插柳的無心之事。


    馮雲境界低微,做不到透過現象看本質。


    雖然他對心性薄涼高冷的墨台博士頗有微詞,但對小安然分外喜愛。


    這兩人宛如兩個極端,墨台博士對人間萬事萬物,都以一種很理性的視角看待,十幾萬人的犧牲,與她謀劃的大事相比,輕如鴻毛。


    而小安然則天真爛漫,充滿孩趣和童真,與她在一起時,如沐春風,仿佛暖陽。


    馮雲歎息一聲:“罷了,小安然做自己就好,這些陰謀與殘酷,與你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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