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正娘的的意思!


    馮雲心裏已然有了答案。


    “搬去哪裏了?”


    “不知道,不過聽說他們在京城還有幾處宅子,原主之前是做生意的,產業不小。”


    “打擾了,告辭!”


    馮雲騎上猊馬,朝外城方向奔去。


    老爹當年退伍,憑著軍功,在京城置辦了房產。不過那時候,他們還在外城最邊緣一條小胡同裏住著。


    隨著生意越做越大,便買下了現在這座毗鄰內城的大宅。


    誰曾想,這座宅子已經易主,可見馮家的經濟情況惡化得厲害。


    馮雲憑著記憶,來到一處小胡同,胡同裏破舊黑暗,兩側都是低矮的民房,門框破舊不堪,不少流浪漢躺在角落,不知是死是活。


    這裏的居住條件和環境都很惡劣,時常有盜竊發生,就連巡城校尉都懶得來巡視,因為根本管不過來。


    大羅京城繁華不假,正因太過繁華,以至於這些陰暗的角落無人注意。


    熱鬧處有人紙迷金醉,夜夜笙歌。陰暗處就有人忍饑挨餓,凍死路旁。


    前生今世皆是如此。


    馮雲在一座門柱都塌了一半的屋子前停下,左右門上貼著的門神都殘破不全。


    應該是這裏吧?


    老宅他隻來過一次,還是小的時候,有一迴老爹心血來潮,帶他來轉了轉。


    當時老爹還笑稱,這座老宅不租也不賣,就這麽留著,將來若是有了災變,一家人也有個棲身之處。


    沒想到多年之後,一語成讖。


    他輕輕叩門,不多時,一個警惕的婦人聲音響起:“誰?”


    “正娘,是我。”馮雲應聲道。


    咣當一聲,門閂打開。


    孫婉茹穿著一身暗紅色的寬袖衣裙,腰間係著圍裙,臉上未施粉黛,看起來憔悴了不少。


    一見馮雲,她撇了撇嘴,悶哼一聲:“怎麽不死外麵?”


    馮雲從她一臉不情願的神態看,這句話翻譯過來就是:你丫就不該迴來!


    她身後,馮征咧嘴正笑,缺的那一塊牙依舊沒補,哈哈笑道:“剛還和你正娘念叨你呢,這就見著了,果然我們父子同心!”


    馮雲注意到,老爹手裏提著一柄刀,正娘則握了一根擀麵杖。


    馮征將手裏的刀揚了揚,尷尬道:“這裏不太平,以防萬一。”


    這時,圓圓臉的馮山撲上來,被馮雲一把抵住腦門,兩道清鼻涕隨著慣性甩了過來。


    還好馮雲側身一閃,躲了過去。


    “大哥大哥,你終於迴來了,老師讓我們每人寫一首詠物詩,我都快愁死了!”馮山哭喪道。


    你愁不愁倒是次要,我更想知道嘉賢大儒收你做關門弟子,究竟後悔了沒?


    馮雲走進門,幾隻老母雞撲騰著翅膀跑開,也不見平日裏的丫鬟和雜役了。


    馮征將刀靠在門旁,笑道:“今日學堂放旬假,山兒恰好在家,剛好你迴來,一家人難得團聚。”


    “怎麽搬到這兒了?”


    “家裏收入斷了,你弟求學得花不少銀子,養那麽多下人也得花銀子,索性把那宅子賣了,下人也給了點錢遣散掉。”


    “都說了一人給十兩銀子就了不得了,你非要給五十兩。”正娘用擀麵杖在桌上重重一敲,怒氣衝衝道。


    “主仆一場,好聚好散嘛。”馮征嘿嘿笑道。


    “打腫臉充胖子!”孫婉茹瞪了他一眼。


    “我給你們寄的信,收到了麽?”馮雲問道。


    “收到了,你不告而別,爹跟你正娘還有所擔憂,收到你的信,得知你已入住格物院,前程在望,就放心地把宅子賣了,省下銀子供你弟讀書。”


    “莫要難過,人這一輩子,起起落落是常態。隻要你和山兒出息了,那爹這一輩子就不算枉然。”


    還好還好,老爹和正娘都是吃過苦的人,現在無非迴到最初的起點罷了。


    隻要心態穩定不崩就好。


    馮雲最擔心他們意誌消沉,對生活失去信心。


    “你這一個多月都忙什麽?在那勞什子院裏,連家都不顧了?”孫婉茹撇著嘴問道。


    害,論口是心非,正娘是第一。


    明明看他各種不順眼,心卻軟得不行,所以總是給馮雲一種違和感。


    用最刻薄的語氣,說著關心的話語。


    累不累啊正娘。


    馮雲斟酌片刻,將格物院的種種經曆,以及燕州之行選擇性地講了講。


    老爹、正娘還有馮山聽得津津有味。


    當講到小垟村七百餘口人被魔物吸幹氣血而死時,馮雲將燭台拿到胸前,光線自下而上照在他臉上,詭異至極。


    馮雲突然伸出舌頭,扮了個鬼臉,發出一聲怪叫。


    “嗷嗚!”


    三人被嚇得一凜,,差點從凳子上溜下去,魂都快沒了。


    正娘用擀麵杖衝馮雲腦袋敲了一下,嗔怒道:“一天哪來這麽多心眼?”


    馮征撫著下巴,凝重道:“以後這種事咱少摻和,能躲就躲,苟住才是王道。你初入修真界,道行尚淺,哪怕天塌了都有個高的頂著,你別做那出頭鳥。”


    “當年我參軍打仗的時候,衝得最快最猛的都死了,反而是我這種縮在最後邊的還活著。朝廷獎勵的功勳都是給活人的,死人可啥都沒有!”


    嘖,老爹的苟道也小有成就啊!


    “對了,幫你弟作一首詠物詩。”孫婉茹撫著小兒的腦袋說道。


    馮山滿臉希冀地望著大哥。


    作詩?


    馮雲笑了,這難嗎?


    對大文盲老爹和正娘而言,難如登天。可對經曆過九年義務教育的他而言,再簡單不過了。


    他前世上學時背的詩,都是流傳千百年的佳句,隨便拽一首出來,都能讓大羅文壇抖三抖吧?


    難點在於,要給馮山想一首符合他智力水平的詩,若給他掏一首詩聖杜甫或者詩仙李白的絕句,嘉賢大儒鐵定不信這是小老弟所作。


    抄襲是文人大忌,不能讓小老弟在嘉賢大儒那裏落了下乘。


    馮雲看向門外,一隻花公雞領著幾隻老母雞正追著蛐蛐啄食,撲閃著翅膀,好不歡樂。


    他醞釀片刻,吟道:


    “雞,雞,雞,尖嘴對天啼。三更唿皓月,五更鼓晨曦。”


    馮雲看向老爹他們:“如何?”


    老爹閉著眼,搖頭晃腦,裝模作樣點評道:“好詩!”


    呸,就猜到你要說這兩個字,喝到美酒就說‘好酒’;吃到美味就說‘好菜’;


    具體好在哪裏,你又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


    馮雲在心裏唾棄了老爹一番。


    孫婉茹倒是覺得這首詩有一股童真爛漫的感覺,滿意道:“雲兒,這首詩得有個名字,你快想個。”


    馮雲沉吟片刻:“就叫《詠雞》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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