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中屍首一一收斂完畢,天邊赫然已是泛起了魚肚白。


    眾人廝殺幸苦一晚,實在是困倦的不行,隻是眼下這古寺遍地孤魂,誰也睡不得安穩。


    是以,未作過多歇息,眾人便打起精神來,伴著晨光下山,準備趕往崇安城中,好生喘息。


    沿途之中,有人三兩而去,有人結伴而離,等到了崇安城附近,左右已不剩十數人而已。


    所經一處村落,眾人本欲去暫且歇腳,隻是方一靠近,卻竟也是麵麵相覷。卻原來這整村,也是已化作一片鬼蜮,烈日之下,屍首發出惡臭,竟也是一處遭了刀匪所亂,竟而屠村之地。


    袁方麵上僵硬,心裏滿是暴怒的殺意,這般慘烈之事,他為捕十數年都是極為罕見的。


    刀匪,果然隻是一頭頭披著人皮的野獸。


    進村查看一二,遍村全無一處活口。


    而楚升,則更是在這遍地屍首之間,望見了那些自己頗為麵熟之人。


    龍鰭峰上李開暢、龍齒峰古堅白,其二人正在遍地殘屍之間,皆是遭人一刀所斬。二人身側,又有其他兩峰弟子,楚升也認識不得。


    事實上,自昨晚同刀匪在崇安寺血戰一通後,楚升心裏便隱隱有所明悟,獨自領著弟子離去的李、白二人定難存身。


    由是,眼前的場景,楚升收在眼中,隻有幾分感歎,卻也並不十分驚訝。


    這個村落想來便是二峰掌門聞人慶、郭不從的鄉梓,楚升認不得二位掌門,也分不出他們的屍首。隻是想來,他們早早便在鄉梓之間逗留,刀匪初始亂起時,他們便音信全無...想來,這兩人也應當是個同樣下場。


    楚升心中頗有幾分同感之意,如此舊人盡皆身死江湖...這讓他不敢想未來自己的定局。


    出了村落,眾人興致便是落到了穀底,刀匪造成的破壞和殺戮遠遠非是他們所能想象的。崇安寺看似是擊退了刀匪眾,可真便是如此嗎?非是楚升,所有人心頭都泛起這樣的疑問。


    沿官道而行,眾人又渴又饑,拖著步子艱難而行,不意前方竟有一處茶攤供來往行客歇腳。


    當下,自然是袁方與那廣明大和尚為領頭人,他們二人便並肩上前,也想要在此處歇歇腳,裹裹腹。


    若是說形單影隻,那麽這等沿途茶攤,自然是能避則避的。


    可現在他們人數頗多,留下來的都非凡手,是以倒也並未會有什麽擔心。


    來到茶攤近處,眾人的目光卻不禁落在了一角,那裏正有一個邋遢老道士半蹲在一邊啜著茶水,見眾人視線望過來,鼻孔裏發出“哼”的一聲,抬起袖袍遮住臉麵,嘴裏嘟囔道:“婦人不知禮...哼,不知禮。”


    他絮絮叨叨念了一陣,一個壯碩婦人便從茶攤後衝了出來,手裏的瓜瓢“鐺”的一聲便敲在了老道士腦袋上。


    “給你這老道士吃的喝的,還堵不住你這張細碎的嘴不成!?”婦人叉腰喝罵著,老道士張嘴欲辯,可這古往今來便沒有男人能吵得過女人的,更何況他還吃人嘴短拿手手短,言語交鋒不過片刻便訕訕的息了嘴。


    婦人扭頭看到眾人滿麵風塵,帶傷攜劍立於不遠處,心裏先是一個咯噔,剛要說話之間,袁方便上前行禮,又取出自家腰牌來給這婦人看,細細解釋他們並無惡意。


    袁方這人,素來冷麵對人,偏偏同這市井小民卻笑容滿麵。


    婦人不知字,也不明那腰牌上刻得是個什麽字,但義捕的腰牌大致模樣也還是認得的,憨憨的笑道:“我曾見過這種形製腰牌,聽說佩戴這樣腰牌的,都是大好人來的。”


    六扇門義捕之名,便是這樣深入人心,縱然是升鬥小民都識得認得,也願意去相信他們。


    楚升將這一幕收在眼中,心裏暗暗吃驚。


    婦人當即已經來招唿眾人去解渴果腹,氣氛一時輕鬆歡樂許多。


    這會兒,這些則個江湖豪客,也顧不得什麽禮儀了,捧著吃喝之物囫圇吞下。


    楚升細細咀嚼著烙餅,飲了一杯淡茶水,自然是難飲之極,好似涮鍋水一樣。


    不過他倒也沒有這般精貴,隻是畢竟滋養慣了,一時有些難以適應,一邊吃著一邊不由得轉著目光分散對食物的注意力。


    目光落在那老道士身上,後者似乎有所察覺,扭過頭來瞅了楚升一眼,詭異的嘿嘿一笑,讓楚升有種說不上來的意味。


    揮手招來婦人,楚升指了指那老道士,問道:“這人是個什麽情況?”


    “嘿!那吃白食的老烏龜啊...”婦人毫不客氣,說起來語氣裏頗有怨。


    “他來時倒是擺得一個闊,拍桌子要這要那,吆五喝六...”


    “我覺得有點不對,便要他先付錢來。”婦人言語裏又有幾分自得,似乎自己識破了老道士的虛張聲勢,更是頗為自鳴得意,“被我這一問,老家夥果然是露了陷,分明就是一來吃白食的。忒不像話了...被我用話拿住之後,還說得個什麽願意為我算一卦來抵些費用。”


    老道士聽在耳裏,憤憤的叫道:“往日老道我在揚州時,有人千金請我算卦,老道我都不拿正眼看他。”


    “吹!你再繼續吹!”婦人一叉腰,兩個大眼珠子瞪過來,忽的不知從什麽地方拿出一螺號丟在老道士麵前。


    寧州近海,螺號也是尋常,隻是不知道這婦人隨身怎地便帶了一個。


    “吹吧...”


    “......”老道士可憐巴巴的望著螺號一眼,頓時偃旗息鼓。


    老道我吹的是牛皮,也不是小螺號啊...


    堵住了老家夥,婦人又迴頭繼續道:“隻是他畢竟看得可憐,我也是心軟,就施舍些東西給他罷了。”


    “唔...”楚升點了點頭,倒是覺得這老道士有幾分不同,由是衝他問道:“老前輩,何不上桌來吃?”


    老道士“嗖!”的一下跳起來,卻又被婦人一眼瞪住。


    “客人...這個是不同的。”婦人訕訕,語氣中滿是歉意道:“他是沒付錢的,自然不是客,如何能上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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