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對,氣機同時迸發,沿溯鐵鏈兩端往中央而走。


    那橫在二人手中鐵鏈,竟是生生在中途崩裂,彼此勁氣炸響,兩人皆是往後連退數步,麵色都並不是很好看。


    盧明衝卻早有所料,正是把步一止,淡然一笑,定睛喝道:“睿識先生不願信,怕是因為我口說無憑吧。”


    “對!一切盡皆是你虛妄之言!”吳睿識如同落水之人,也不曾來得及多想,便緊緊的抓住這根稻草。


    “你想離間我與謹侗關係...定是如此!”


    “但我有證據在手...”盧明衝見他順著杆便往上來,由是嗬嗬一笑,隻把早已經預備之事拋出來,當下把步一移,兀自擺了一個起手式,便是肅穆道:“還請睿識先生領教...”


    “這源自您吳家靈猿兒所創,改良自三十六路靈猴迷蹤拳,進而得之的...三十九式大聖劈掛手!!!”


    吳睿識聽他這樣一說,麵色又是一白,在原地似是思忖片刻,忽而下定了決心,直將渾身氣勁一鼓,衣袍無風自動,身如靈猿一躍而至,手上赫然是那三十六路拳招發出。


    當先他身在半空,卻是四指卷屈,拇指扣貼於食指第二指節,拳心虛空迅疾擊出;這正是那靈猴迷蹤拳拳型,一拳擊出罡氣勃發,寸勁通透而來。


    盧明衝眼睛一亮,當先口中便叫得一句“來得好!”,手上亦是同樣拳型,立刻擰腰切胯,兩臂調直,摟臂合腕連環劈掛,拳勢大開大合,罡氣通於肢端如大河奔流,一瀉千裏。


    拳罡相對,二人瞬息之間已是步伐連番轉變,手上拳勢連連攻取,“嘭嘭嘭!”氣勁衝撞沉悶之聲連連不斷。


    塵土草屑飛揚之間,吳睿識雙目瞪圓,正眼看人,目不斜視;而盧明衝步伐移轉,拳罡自八麵四方而來。


    對方拳勢非同一斑,吳睿識心間也是越發慎重,當下圓背含胸,腰活屈膝,屈肘屈腕,他目光不動,轉頭而不轉眼,手上拳風烈烈不斷。


    這番種種,正是猴兒看人目光神態,且猴兒無頸,縮脖聳肩,站立怯生;如此吳睿識處處神態俱在,真好似一老猴舞拳,人人都不免生出錯覺。


    忽的,吳睿識雙眼連連眨動,正是覓得盧明衝手上一式破綻,他手上自拳變掌,五指自然伸直並攏,掌心微凹,雙手手腕並攏,一個繞環翻轉,驟然探出,一式小舞花生生抓住了盧明衝手腕。


    後者卻連連退步,步伐靈活多變,步步連環,如此瞬息之間連退五六步,吳睿識身隨之往前跟去。


    當下期間,盧明衝暗自一笑,腰似轉軸那麽一轉,手似鞭杆般一甩,自脫腕而出。


    吳睿識心中驚愕,隻是還不待他反應過來,盧明衝已然迫步入馬,當前攻去。


    他手上拳法猶如轆使翻扯,立劈橫抽,直來橫擋,橫來直擊,如此罡風凜冽,唿嘯陣陣,逼得吳睿識退步連連,一時進犯不得。


    這卻正是靈猿兒融入了三十六路靈猴迷蹤拳中的新穎拳路,主快攻上三路,大開大合,腰馬發勁,強勁無匹。縱是吳睿識都一時拿捏不住,心中隻如猴兒抓蚤,取桃不得。


    盧明衝得勢不讓,一拳罡氣十足,震的吳睿識連退七八步,氣血洶湧不定,而他兀自笑道:“這主攻上三路的劈掛拳,許是睿識先生尚不明了,那就再讓先生看看主攻下三路的大聖掌。”


    言語當中,盧明衝步伐連連前衝,勾足蹶肋,左右抹麵,乃是逢進必跟,逢跟必進,手上拳型呈掌,正和吳睿識之前掌型相同。


    連串的三十六路靈猴迷蹤拳拳式使出,忽而是“猴兒撈月”、忽而是“猿猴出洞”;進則“騰空抖毛”,退則“靈猴竄躍”,發則“俯猿窺視”,出則“靈猿穿掌”。隨後那連連的招式連綿,有“抓桃擄枝”,有“猴兒舞花”,皆是他吳家三十六路靈猴迷蹤拳拳法絕學。


    如此主攻下三路猴拳靈活多變,虛實飄忽,可剛可柔;這份運用之法,拳勢章路,基於吳家猴拳,卻在此基礎上更進一步。


    這裏麵個中幹係,那吳睿識乃是猴拳老人,如何還不明白!


    盧明衝使得這所謂三十九式大聖劈掛手,分明就是出自他家靈猴迷蹤拳,但卻更有精進更上一層樓宇。


    無論如何,這拳法自然是做不得假的,那道道拳術曆曆在目,由不得他視而不見,而由不得他不認。


    如此種種,他心神皆震,簡直是讓他目眥欲裂,再也無法忽視盧明衝所言的一二。


    這般情形,心境寸寸俱碎,手上更是完全不成得章法,吳睿識忽而便被盧明衝擒拿住手上關節。


    後者乃是腰馬發勁,擲之一甩,老人半空飛起,落地之時一個軲轆站起,有些怔怔的立在原地。


    吳睿識像是蒼老了許多,聲音沙啞落魄道:“這...融入了百家之長的拳法,便是由我吳家靈猿兒所創嗎?”


    盧明衝收手而立,謙卑道:“謹明確實是天資卓絕,明衝不敢攀比...”


    “這大聖劈掛手,可以說是真正是為天下拳法首屈一指的法門。期間便以三十六路靈猴迷蹤拳為根基,又融入了企猴拳路、石猴拳路及木猴拳路;更有燕門拳、八方拳、黑虎拳、二郎拳、摔角術等各家拳術。”


    “而最為重要的,便是晚輩剛剛施展的擒拿手,這卻正是佛門七十二技之一!此等擒拿手論及繁處便有七十二把,每一拿法又有三種破法,共二百一十六把。如此二百一十六把,卻也都盡數融匯入期間!”


    說到此處,盧明衝慨然長歎,“如此匯聚百家之長,融貫於一處的功夫...實在恐怖。”


    “在下年少時懵懂不明,還欲與謹明兄一較高低,自問天資不弱於他。可自我收到那份拳譜,通觀三十九式大聖劈掛手之時,便是心中已知...在下實在難以逾越靈猿兒之名。”


    吳睿識神色落寂,似丟了條魂兒般,渾渾噩噩搖頭道:“靈猿兒,我吳家靈猿兒啊!”


    彼時靈猿兒那般年歲,便已然推敲出了這般高明拳法,且得了佛門七十二技之一,這說明佛門也青睞於他,日後當有大裨益。若是其人尚活著,想來最少最少也可保吳家五十年昌盛!


    老人忽的身子一顫,竟是扭頭生生嘔出一大灘殷紅鮮血來,他雙目渙散,老臉淚流不止,嘶聲叫道:“上天未有好生之德啊!讓我吳家靈猿兒年少身折...”


    那怨氣悔恨,如此種種情緒交織於胸,生生倒逼得他自廂嘔血不止,竟是已然心力交瘁,重傷難愈。


    蒼老的目光一轉,吳睿識的眼神便落在了吳謹侗身上,滿是怨恨殺機,那罡勁迸發,悉數匯聚掌上,他蹣跚往吳謹侗之處步步走來。


    後者見到那決絕目光,心中已是驚駭恐懼異常,已有大難臨頭不妙之感,匆忙便要逃竄。


    可楚升卻死死纏住他,吳謹侗離去不得,隻得眼睜睜望著自家長輩人物一躍而來,自己隻是內景之境,而長輩吳睿識已經身處外景數十年,他可是沒有把握擋下。


    旦如下之時,去又去不得,擋又擋不下,可是要如何是好?


    吳謹侗也是個心思聰穎之人,腦海中念頭轉圜一周,忽而便高聲叫道:“我...我乃吳家當代第一人物!”


    他高聲叫道:“您不可殺我啊...若是您殺了我...我吳家便是自斷一臂啊!”


    這話自然是真切的,吳家這一代,吳謹明雖天資絕佳,可年少身折;吳謹侗雖然天分差了少許,但也能當得大事,如此一直都是這一代主事人,乃至於成為尺木山山主。他要是死了,尺木山無主,吳家也少了一大支柱,可真是萬害而無一利之事。


    吳謹侗本想以這份幹係約束吳睿識,另起自縛手腳;可他卻也還是過於看重了自己,看清了這份仇怨,看弱了吳睿識心中的恨意。


    老人聽到他這話,分明也有所遲疑,手上動作都緩慢了少許;但吳謹侗剛放下心來,吳睿識卻忽而老臉一笑,冷笑道:“縱是自斷一臂,那便如此...你這禍害自家親兄弟的心狠手辣之輩,絕不可留!”


    “靈猿兒一事既是你所為,那我便是定然饒你不得!”


    那吳睿識聲如洪鍾,殺意溢張,手上猴拳破風,罡氣怒發而起,青光隱隱似是匯聚成了一頭怒猿,朝著吳謹侗吱叫咆哮。


    楚升腳步一點,速速而退,也望見了那剛成即散的淡淡怒猿輕影,心神皆是一震,正升起玄妙領悟之機緣,忽有通明之感。


    而其他人,卻隻覺得是一瞬間眼花看錯了。


    因這凝真氣成形,自有境界所限。


    這乃是被那海外三山仙人判定為“氣成法相”,乃是僅有外景大境界巔峰之人方可匯聚真氣,成形成象,外現於天地之間。


    吳謹侗首當其衝,被那罡氣籠罩在期間,當真是心神俱駭,他想逃,可又如何能逃得過吳睿識身法。


    罡風殺機撲麵而至,吳睿識心如滴血,怒極而發,更是半點情麵都不留,一拳兇悍便落下。


    吳謹侗勉強提勁欲圖擋下這一拳,可他又有幾分能耐,這拳罡如鐵,生生壓折了吳謹侗手中長劍,後者腳掌往後一頓,死命抵住長劍以禦拳罡。


    可一拳剛落,吳睿識白眉一跳,手上瞬息折轉至下一拳。


    “鐺!~”


    如此一拳悍然落下,吳謹侗“噔噔噔!”連連推得三五步,長劍更是因此摧折,碎裂成三五段往四周飛去。


    “小子...小子知錯...”吳謹侗也是極識時務,見場麵不對,便求饒的飛快,堂堂山主,說跪便跪了,那是叫一個幹脆利落。


    “這話,便同靈猿兒說去!”吳睿識煞氣不減,他哪裏看不出來這人是為為求活命所言,如何會放過其人。


    吳家經此一役,想來必然是元氣大損,但吳睿識卻就是忍不下吞不進這口氣,便擔著這份損失也要動手。


    再是一拳氣勢如虎如猿拍擊落下,吳謹侗隻是來得及匆忙將手一翻,便以觀天一線掌迎擊。


    “嘭...”


    好一聲悶響,隻見的吳謹侗渾身一顫,罡氣催壓得他渾身氣勁湧動,原本氣勢更是如同泡沫一擊而碎,連連湧血不斷。


    所謂得勢不讓,吳睿識把步一移,雙臂一展,正是一拳接著一拳,一拳連綿一拳,乃是吳家三十六路靈猴迷蹤拳。


    拳罡四處而走,楚升便也清晰感覺到那勁風唿嘯,如此連連三十六拳落下,當吳睿識收拳之時,吳謹侗竟已是生生被自家長輩以拳法擊碎了渾身骨骼、經脈、內裏五髒六腑。


    他雙目瞪圓,七竅湧血而出,似一灘爛泥般躺在泥土之上,正是渾身上下都被罡氣震碎,已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吳睿識也是身形搖晃,雙眼失神少許,再噴出一口精血,腳步踉蹌便要跌倒,鄭不渝匆匆上前攙扶住他。


    他本身倒是無礙,身上也無半分外傷,可老人受到這般打擊,心境卻早已是承受不住,自己便把自己憋出來一廂內傷。


    看這番蒼老模樣,許是有些難說這老人還能撐得住多久,遭受這種大打擊,恐怕他也是命不久矣。


    當下,尺木山上,夜靜風冷,天地無聲,隻有月光靜靜灑落。


    數十年前,正是這輪月光,見證了兩兄弟山上攀談偷酒品醉;


    而數十年後的今晚,依舊是這輪月光,見證了一幕人間慘劇。


    正有那街頭一年輕說書先生將折紙扇一收,提起驚案一拍,把腔調一收,胡亂謅得評詩一首所言:


    小子醉眼猴兒酒,坐崖青石話拳術。


    他年觀月今何處,此間誰起猿心妒。


    一對兄弟竟南北,七盞不飲蕭牆故。


    尺木山冷悲風唿,大聖撈月融八路。


    ————————————————


    悟空不空五行中,謹侗不通凡俗物。


    齡萊不來神壇落,真經不經無德處。


    西天不西方寸間,花開不開文體故。


    靈堂不趟邀名路,陽傑不過識人誤。


    戲說胡說不再說,此頁翻夜還歸書。


    欲知後事當如何,且聽下迴再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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