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之後,楚升已然將此地之事首尾都大致清掃了一遍,由是也準備動身離去往寧州城一行。


    眾多少年孩童,去了便有十之五六,剩餘之人楚升倒也不曾食言,隻是則盡數交由施家迴返的掌櫃領隊,並戴宜年一路相護,一同帶著範老狗等九人及眾少年往落龍城府境而去。話說這戴宜年,自然是楚升威逼利誘硬生生拐帶迴峰的,而一同歸峰的則還有戴家莊一位老拳師,便更是精通硬猴拳術。


    這兩人被楚升拐迴山峰,卻是他打著日後也要開得猴拳一路的心思,正和尺木山的吳謹言吳掌門打對台。


    而戴宜年手中則還持有楚升一封手寫書信,信中則要求褚之鴻收信後快馬加鞭趕來浦陽城。


    浦陽劍派畢竟是個龐然大物,楚升借著陽傑威勢將其搬倒,自家當然也是要取上那麽一份的,誰也說不得什麽。而這其中的資源,當然更是不少,若是不取,豈非是暴遣天物。


    至於楚升自己,則是一人單騎,出了浦陽城,直往寧州州城而去。


    寧州多山,又多林,楚升出發前本也請教過些許鏢師,問清了路線才準備妥當出發。然而等他真正踏馬而去,自正午直至夕陽方落時,他方才悲催的發現,自己似乎可能大概是迷了路。路癡真是一種很可怕的屬性,楚升這會兒完全便是不知應當往何處而去,這一刻還真是無比懷念現世的便利。


    “我居然是個路癡...怎麽就成了一個路癡了呢。”所乘馬兒在四處悠閑的尋著嫩草,楚升也是百無聊賴,眼看日頭漸漸要落,心中更加是焦急煩悶了起來。雖然自己現世確實是個路癡,但這個屬性為甚還綁定了的啊。


    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楚升隨手拔起一根狗尾草銜在口中,一邊無奈的揉了揉額頭,從懷中取出簡陋的地圖,橫看倒看看了半晌,卻是更加懵逼了起來,也不禁喃喃道:“寧州城沿海,自浦陽城東門出發,需乘快馬往東北向而走,乃有兩日光景...”


    “所以...何處是東北?”沉吟間,楚升眼睛突然一亮,“太陽落於西...便是往這條路走嗎?”


    選定了方向,或者說是蒙了一個方向,楚升由是翻身上馬,轉眼便沿著林中小道直行而去。


    方方行不過十裏,楚升卻是忽而一頓,勒馬而定。那目光也是漸帶著疑惑望向密林當中,卻隱隱似有砍殺之聲傳出。他由是小心的先將馬兒趕到一旁,自己則取出人皮麵具覆在麵上,不一會兒卻已然變化了一般模樣。卻是個背上斜插得一柄古樸劍鞘,腰間懸有一華麗劍鞘,後身著白袍金絲衣,正是個翩翩俊俏郎君。


    一切妥當後,他方才飛身則上前,運起風轉流雲,輕鬆的搭在那枝杈之上,卻是循聲而去。


    “砰!”


    一片密林當中,正是有十數人緊緊的相靠著,正死命守著一處馬車。周遭已有數具伏屍,鮮血滲在泥土中顯得黑紅一片,血腥味四處散溢開來,已死了有不少人。而在他們周圍,卻又是有數十黑衣人攜刀共圍,殺氣便是掩也掩不住,為首之人騎在高頭大馬之上,麵色隱隱猙獰,舉刀橫指道:


    “此廂人等,便是一人都不可留!此女則同我擄了去,不可傷及分毫,日後還有大用...”


    “妄想!”眾護衛當中,一名中年男子顯然便是為首之人,他驀然一聲怒吼嗬斥。


    但麵對彼處明晃晃尖刀,口中雖然是聲色俱厲,但心中卻也知曉不可硬敵,彼方匪首還未出手,他們己方卻已經死傷過半,正是難以相抗。心有此念,他麵上也儼然滿是凝重神色,兀自微微側身同身側一人道:“隻等我領眾人突圍衝陣擋住這番人等,你便駕上馬車,速速離去!”


    “我怎可...”


    那人也是個義氣漢子,當下便要拒絕,但後者卻驀然把麵色一肅,道:“我等死在此處自無不可,但小姐且不可落於賊手!你可知這番事大,豈容推脫!?”


    雙方人馬已是隱隱氣勢繃緊,卻隻聽得那騎在馬上的黑衣人揮刀喝道:“殺!”


    其人部下,便有數十眾,皆是一身勁衣黑裝,訓練有素,均是默然不語的衝殺上前。彼處那中年男子也是紅著眼抽出一柄長刀在手,怒喝著同眾人成錐形陣往外突圍。刹那間兩方便是衝撞在一起,手中刀劍紛紛加身,鮮血登時迸濺,不時便有人倒地不起。


    楚升沉默的看著,黑衣人一方卻是紀律肅然,不曾有絲毫言語,想必是組織嚴密,恐怕出處不凡。而眾護衛一方,多靠的是己身氣血勇武,手中使得皆是軍中製式長刀,那刀法也均是大開大合,皆是軍中刀術,顯然曾常在行伍之間。


    那為首的護衛男子自是虎背熊腰,手中一柄長刀赫赫如風,揮舞之間充滿著力量感,刀光凜冽肅然,其身側但有黑衣人被沾上絲毫,便登時是皮開肉綻。他當為陣錐之首,驟然衝殺入得期間,三五人竟不可阻攔,真也是悍勇如斯。


    隻是他一人縱是勇猛非常,但對手卻人多勢眾,非是尋常匪徒;而己方眾人手上功夫與之相比更多有稀鬆,此人攜眾往外突擊直進得一十二步,身後眾人依然被絞殺了大半。之前此人囑托之人便頓時是翻身上馬,剛要乘著這氣勢衝撞出一條路,不曾想忽有一隻弩箭破空而至,生生透胸而出將他釘死在車轅上。


    “瘤子...”那男子迴首望去,登時痛唿出聲,目光裏更加是隱隱通紅,便乍然有發狂的意思在。


    “且慢!”


    隻是這會兒,卻聽到一聲顫抖但堅定的女聲傳出,而同時那車簾便被掀開,一名年齡約莫在及笄之間的女子從中走出。這女子身材高挑,穿著一件略嫌簡單的素白色的長錦衣,一根玄紫色的寬腰帶勒緊細腰,顯出了身段窈窕,反而還給人一種清雅不失華貴的感覺。而那眉目之間,卻也是生得精巧漂亮,一雙丹鳳眼點綴得隱隱帶有幾分高傲模樣。隻是她雖然強裝鎮靜,目光朝著騎在馬上的黑衣人看去,但微紅的眼圈與顫抖的手還是將脆弱與恐懼都暴露了出來。


    “小姐...我等必會護著您衝出去的!”


    “昌叔,無須如此...”女子抿了抿嘴,強忍著心中的恐懼,終究還是看向黑衣眾人開口道:“你們便是為我而來,且放他們走吧...”


    楚升在樹上看的便是直搖頭,口中禁不住歎了兩聲。


    這一歎自是歎這女子著實是巾幗不讓須眉,普通人家小姐早已是嚇得花容失色,怎會有這番決斷,才能說出這番話;但又一歎,卻是歎她不免太過想當然了,如此情況在手,一切隻在翻手覆掌之間,誰又會同你講條件不是,那豈不是自縛手腳。


    那為首黑衣人心中亦是一般想法,麵上便多有嘲諷的笑容,略一揮手隻是肅聲道:“若是上一刻也還可行...現在麽...”


    “且聽我令...”他登時蓄氣丹田,放聲高喝,但正要吐出那一字“殺”時,卻是驀然一轉頭,右手已是赫然抬起,不知何時正抓著一把連發弩。


    此人卻是身騎馬背之上,那轉頭抬弩之間,赫然仰麵整個人都貼在了馬背之上,目光正落在了楚升所處之地。而手中弩箭正對準了方位,驟然一動,便有數枚弩箭似如流光,直直的鑽入枝葉間。


    “鐺鐺鐺!”


    一連串聲金鐵交擊聲格外的清脆,此人起身調轉馬頭,登時目光如炬,怒聲喝道:“何處宵小,還不現身!”


    眼看一切都已在翻覆之間,此時又橫起波瀾,不知何處來人在暗中窺伺,這自然是讓他心中怒極。但彼處馬車旁,被喚作昌叔的中年漢子依然身負四五刀處創傷,已是隱隱有種力竭之地,登時有種絕處逢生的感觸來,立刻放聲叫道:“壯士還望搭救!車內護送乃是左大人之家眷...不可容賊人所奪!”


    兩方話音方落,便隻聽得枝葉簌簌聲響,一個人影驟然如同飛鴻般破林而出。


    黑衣人麵色冷肅,一聲不吭搭箭再去,第二箭拉弓似有滿月。那利矢驟然而出,便隻聽得破風聲響,刹那間跨越空間距離及至麵前。可那人影卻似如輕猿般把身形一轉,自是輕巧避得開來,腳掌落在又一處樹枝上。


    “你是何人!?”黑衣人放下弩來,手掌按在腰間刀柄,冷聲喝道:“莫要妨礙我等行事...”


    “路過...”楚升麵色不動,隻是高聲道:“順道來問個路,在下卻是欲往寧州城而去,不知如何而去。”


    “敢問諸位,可有同行的,可否結伴搭個夥?”


    黑衣人登時怒極,吼道:“那且自去!此地非是你可肆意...”


    “我等亦是要往寧州城而去!”他話音未落,卻有一道女聲響起,自是那女子壯起膽子,目光朝著枝葉林間望去,口中急切道:“壯士可願同行?便有千金奉上...”


    楚升立於林間樹上,枝葉遮蔽,那女子也見不清晰,隻看到他隱隱著有一身白衣,內嵌以金絲在夕陽光輝下卻泛著奇輝。而那手中又好似提著一把金燦燦的長劍,耀眼得幾如烈日,氣勢之盛讓人不敢直視。


    如此形象威勢,便如同天神天將下凡一般,女子眼裏也頓時是泛起光彩來。


    這一問後,女子便是心中忐忑,目帶希盼的望著那枝葉間的身影。


    這自是讓楚升表明態度立場的一問,她心中起落不定,卻忽而聽有一道笑聲響起,隨即便是楚升慷慨道:


    “即有千金相贈,我這又如何不可取?”


    “找死!”那話音方落,馬背上的黑衣人眼神便是驟然一變,雙腿卻是在踏馬蹬那麽一踹,身形卻是平地裏拔高而起。其人驟然騰於半空之中,右手也順勢抽刀出鞘,赫然已是帶出一抹刀光匹練,驟然往楚升所立之處斬去。


    這是外景之境,可凝氣發之於外,便當如此。


    楚升又如何能想到這人平白竟是個外景的高手,說來也是稀奇,這寧州本是十九州中偏僻一角,不似中原武林眾洲之地那般,當真是外景到處走的境地。此地寧州陽盟主其人都也隻是外景之境,可見外景之少,不曾想迎麵便碰見了一人。


    本想著來一出英雄救美,可眼下卻是自家碰到了別人硬茬,稍有不慎可能便會把自己撞得個頭破血流。


    刀罡轉瞬及至,楚升當下運起風轉流雲,險之又險的避開鋒芒,剛剛落下另一側枝木。隻是還未喘息得當,那外景之境的黑衣人竟是身似鴻雁般迎麵掠來,口中厲聲喝道:“還敢裝神弄鬼!”


    隻是此人話音剛落,人也提起勁氣正飛到近處,卻忽而右眼眼皮一跳,忍不住定睛一看,卻有密密麻麻一把金針刺穿枝葉迎麵而來。這金針來的即急又密,毫無半點預兆,饒是一般人絕當會陷在其中,被活生生紮成一團馬蜂窩。


    但見此人卻是麵色泛起一抹寒笑,其渾身勁氣一轉,身形赫然如同千斤錘般往下直落。而手中刀光更是閃爍幾如星辰,驟然練成一片,舞的如同潑風一般,便是水也泄不進半點。由是隻聽得“叮叮當當”響成一團,其人竟是生生將金針盡數擋下。


    而自身落在地麵之時,此人便已然將刀勢一轉,乍然一揮刀而出,又是一道刀光匹練霎時間斬出,刀罡凜冽而去,生生斬碎去了楚升落腳之地的枝木。


    楚升早也有預備,他頓時腳掌一點先一步閃身離去,但他乍一竄出林間,那刀光便已然如同陰魂作祟般跟在身後。楚升心裏大罵得一聲晦氣,右手一動,腰間長劍便驟然抽出,劍身乃是金光燦燦,迎著日光閃的身後緊追不舍的黑衣人目光一側,而楚升手中長劍已然尋了一個詭異角度往後刺出。


    這一劍自是詭譎難測,黑衣人方才略一側目便已分神,正險些被刺中了肩膀。


    一個照麵便吃了一記暗虧,他頓時麵色大恨,手中刀光一翻,正是擦著長劍往上直取楚升手掌。


    此刻楚升已然落在地麵,麵對近在咫尺的刀光,他卻深吸一口氣,左手自劍訣一轉化拳,寒霜覆掌,那一拳便是砸在了刀身之上,直有得“鐺!”得一聲脆響,寒氣驟然凝霜覆在刀身之上。黑衣人也是被這一拳震的一驚,急忙連退數步,運起勁氣先驅散要沿筋脈而走的寒氣。


    “玄冰蝕拳...玄子!你這廝是作甚!?”


    之前那甘縱也有此言,楚升心裏聽得不耐,便冷聲喝道:“我非是你口中其人...”


    “你是何人?如何便懂得這玄冰蝕?”


    楚升定住腳步,長劍斜指地麵,心中雖然大叫晦氣,但麵色卻不顯分毫,依舊笑的溫和:


    “在下金蛇郎君...孫笑川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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