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先生?罷課?”趙瑜冷笑了一聲,“他還真的做出來了!”


    “是啊。”趙文道:“就跟二郎你早前預計的那樣。自從出兵湄嶼的那天起,陳先生就再沒說過一句話。就像四年前他剛被大郎從海島牢城擄來時一樣,”他語帶譏諷的說著,“大概是不屑與我們這些叛逆為伍罷!”


    趙琦聽得大叫:“鄭家私啟戰端,先動手的是他們,我們隻是還擊罷了!怎麽我們倒成了叛逆!”


    “誰叫鄭九是官,我們是民呢!”趙文冷笑道,他一攤手,“看來隻有我們再次被招安,陳先生才會再說話了。”


    “招什麽鳥安!”趙琦罵道,“我們又沒有攻州占縣,隻不過奪了個外海的小島,又不是什麽要緊地方,官府會理才怪!”


    “會理會的,我們也早有準備……”趙瑜說著,突然話音一頓,整個人都怔住了。而後眉頭皺起,不住搖頭苦笑。趙琦的話提醒了他,讓他想起一個被忽視的極嚴重的問題。當年浪港寨橫行東海,占了大小海島十幾個,殺敗的官軍也有上千,但直到攻下昌國縣城,才被真正重視起來。如果這次死的隻是個普通的都巡,丟個屁大的小島,在大宋當道諸公眼裏的確不算什麽。


    但鄭九不同,鄭家在福建早編織起千絲萬縷的利益網絡。鄭九一死,湄嶼一丟,這些被利益網絡聯起的勢力定然要反撲,而趙瑜在湄嶼的布置也正是為了應對這一切。但當趙武擊敗了來犯之敵後,接下來,衢山軍定然會成為眾矢之的,福建向朝中請兵,衢山再度被宋廷全力圍剿也在意料之中。對此,不論是在心理上還是在物質上,趙瑜也早有準備。


    但這些準備現在卻出了意外。打仗拚的是錢糧,衢山卻沒錢沒糧了。招來幾千疍民、海盜,對趙瑜來說是意外之喜,但對於衢山財政卻是橫禍飛災。原本就很緊張的用度,一下就被捅出個大窟窿。雖有聚斂錢財的應急措施,但湄嶼開港,要得是和平穩定,而戰事一起,又有哪個海商業協會來?前麵他和趙文在那計算著,卻是一廂情願。而趙文讓幾個老帳房弄出的報告,自然也是笑話,若是從參謀室調幾個參謀一同來撰寫,定不會犯這等最基本的戰略錯誤。趙瑜拍拍腦袋,他剛才真是昏了頭了。


    趙瑜抬頭,看見趙文一臉凝重的看著他——趙文也想到了。“二郎,這下如何是好?”他問道。


    趙瑜哈哈一笑,灑然道:“怕什麽?不讓我們做正經生意,我們就做沒本生意。如果官府想要來攻,我們就先打出去,兩浙、福建幾千裏海疆,隨便挑兩個州城,用火藥炸開了洗城,錢糧要多少有多少!我不願殺戮太重,害了百姓,但逼得急了,什麽事我也做得出來。”


    “這?”趙文遲疑。按照一開始的計劃,隻要利用海戰優勢,擊敗來圍剿的官家水軍,逼得宋廷再次招安就夠了——無論如何,福建一地官僚的利益,不可能淩駕於大宋整體利益之上,再怎麽說也僅是攻下一個小島,殺了一個都巡罷了——衢山軍的主要精力應放在開發台灣上。


    但要是要是按趙瑜所言,情況就完全兩樣。憑衢山現在的兵力人數能不能攻開州城暫且不論。洗劫州城後,要麵對瘋狂報複的官軍,其戰事必然綿長日久,無論勝敗,海外開國的計劃,肯定要延後。


    趙瑜看出趙文的顧慮,笑道:“不要想太多,這隻是最壞的打算!不一定會走到這一步。若說一仗不打,也不是沒可能的。”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並不是作偽,而是真的從眼前之事上,連帶的想通了許多,就像打開了一扇門,原先都忘掉的東西,都一下想了起來。


    “怎麽說?!”趙文立刻追問。


    趙瑜輕輕拍著扶手,貌似悠閑:“那要看在童太尉眼裏,一個死掉的都巡檢和契丹、女真的線報孰輕孰重了!”


    “童太尉?”趙文恍然大喜,但很快又皺起眉頭,“但我們根本就沒有契丹、女真的消息啊!”


    “我們沒有,童貫就有嗎?雖是信口開河,但也不懼童貫找人來對質。”趙瑜大笑,“隻要童貫上了當,幫我們把福建請兵的要求壓下過一次,他也不可能再提議出兵,難道童太尉會自打耳光嗎?何況,我們隻要拖過半年,把資金周轉迴來就能緩過氣了。”


    趙文想了想,覺得趙瑜說得的確有理,便問道:“那這情報該怎麽寫?”


    “就說從遼東來的高麗商人口中得知,世居混同江【鬆花江】畔的女真完顏部首領阿骨打,即將起兵叛遼,東京道內一片混亂,貨物轉運困難,東珠、人參的價格因而翻了一番。所以準備著明年派船繞過高麗,從北海入混同江口,直接去產地購買。”趙瑜笑著說道,在趙文趙琦眼中他是信口開河,但實際上卻是正在發生或將要發生的史實。


    當此時,完顏阿骨打雖然尚未繼承族長之位,但他的名號在契丹國內的卻流傳甚廣。敢在頭魚宴上不從遼主之命,不起舞慶賀的也隻有他一人。驅兵吞並周圍部落,率五百騎兵突至離東京遼陽府不過百十裏的鹹州城,卻都是阿骨打這兩年做的事。完顏部將反的傳言,契丹東京道上,幾乎人人皆知,也就等著他何時起兵罷了。這傳言,不僅在遼國流傳,就連大宋朝堂也有耳聞。就在今年的二月十二,‘以遼、女直相持,’,天子趙佶也下詔加強河北邊境防務。在這種情況下,趙瑜不愁他這番話童貫會不相信。


    “文兄弟,”他命令道,“你找個去過東京送禮的精細人把我說的這些牢牢記下,讓他傳口信——這樣才能見到童貫。至於鄭家的事,對童家的那位收了我們上千貫的總管順口提一下,讓他傳到童貫的耳朵裏去。童貫掌管樞密院,他若是有心,見到福建的請兵文書,自然會幫我們壓下。我記得庫中應該還有些人參、東珠,貂皮也有幾件,再配些珊瑚、玳瑁什麽的,也一起打包給童貫送去。”


    趙文低頭記下,抬頭笑道:“二郎你說得活靈活現,倒像是真的一般。我就不信,童貫會不上當!”


    “他相信是最好,若是不信,也要有所準備。”趙瑜對趙琦道:“老三,你明日去參謀室,同他們一起把和、戰兩端的計劃都定出了,包括攻打州城的,全都得預備著。”


    趙琦點頭應是。趙瑜一看趙文:“文兄弟,你也一樣,明天把和、戰兩種情況下的預算做出來,還有,加緊購買糧草,以防不測。”


    趙文拿筆記下,點頭應了。


    趙瑜用指尖輕輕敲打著扶手,又道:“再知會馬叔一聲,請他造兩艘適合在北洋【注1】走的沙船——我們現在的衢山船都是尖底,在白水洋還好些,但去了北麵的黃水洋,多半會擱淺,還是防沙平底船方便——雖然現在能對童貫說謊,但日後可不行,契丹、女真的消息,還得幫他打探著。”


    趙文皺眉:“二郎,我們現在沒錢!”


    “那就先設計著,明年有錢時再造。這事不急。”


    趙琦聽得有些奇怪,問道:“二哥,不是說從混同江口去嗎?繞過高麗,經北海趨混同江口,應該不需要沙船罷!”衢山的海圖上,日本以北的海域統稱為北海【注2】,雖然衢山的探險船或者說捕奴船沒有入過混同江,但北海沿岸的高麗、東海女真以及生女真阿裏眉部【注3】都打過交道,畫過海圖,也了解其地地理,所以趙琦能有此一問。


    “糊塗!”趙瑜笑道:“打探消息,入渤海,去遼東聽聽傳聞就夠了,難道還真的繞上幾千裏,進混同江打轉啊!”笑罵了兩句,他打個哈欠,一擺手,“夜了,也沒什麽事了,你們迴去罷!”


    兩人應了,一齊起身。趙文笑道:“三郎和俺明天都有事做。那二郎你呢?”


    “我?我明天去找陳先生。順便聊一聊。能成就成,不能成,也就罷了。現在的衢山義學,有他沒他,已經不會有太大差別了。”


    注1:北洋:即現在的黃海和一部分東海。‘今自二浙至登州與密州,皆由北洋,水極險惡。’——《西溪叢語》。而白水洋、黃水洋同屬北洋,因海水顏色深淺而得名。白水洋為舟山島至長江口一帶,而黃水洋則是長江口至連雲港。


    注2:在遼國,現在的日本海,稱為東海。而黑龍江入海口處的鄂霍次克海則被稱為北海。不過為防與北宋的東海混淆,就把遼國東、北兩海合稱北海。


    注3:阿裏眉部:生女真的一部。世居現在的韃靼海峽兩岸,也就庫頁島和黑龍江入海口附近。


    ps:求推薦。兩個半月,三十萬字,才一萬六的推薦,這數據實在有些難堪。還望兄弟們多多支持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宋帝國征服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cuslaa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cuslaa並收藏大宋帝國征服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