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兒瞧著湘雲懷抱著孩子,徑直朝自己猛撲而來。她心中一驚,下意識地向後退縮,身子一閃便躲藏到了餘老爺的背後。


    然而,湘雲又豈能輕易放過她?


    自從自己的孩子夭折之後,她的心仿佛也隨之死去。但內心深處卻始終隱隱感覺,孩子的突然離世肯定跟秀兒和餘夫人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念及此處,湘雲怒不可遏,伸手一把從餘老爺的身後用力將秀兒硬生生拖拽而出。


    她惡狠狠地瞪視著秀兒,扯開嗓門高聲喝問:


    “快說!我的哥兒究竟是不是被你們所害?”


    秀兒瞧見湘雲那噴火般的目光,又見餘老爺對自己不聞不問、毫無維護之意,頓時嚇得渾身戰栗不止。


    可此事非同小可,無論如何她都必須咬緊牙關堅決不認,畢竟如今她還得仰仗餘夫人才能繼續生存下去。


    秀兒趕忙讓自己鎮定下來,她先是緩緩地試圖掙脫湘雲緊握著自己的雙手,而後移步至湘雲身旁。


    伸出手指輕柔地撫摸著哥兒那張變得冰涼的小臉,裝出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假惺惺地哭訴起來:


    “哎呀呀,苦命的孩子啊!你年紀尚幼,竟就這樣孤身一人去那陰森寒冷的地方哪……”


    被秀兒這麽一說,湘雲如夢初醒般地從剛才的惱怒情緒中掙脫出來。


    但當她意識到哥兒真的已經離開時,於是,她再也抑製不住自己的情感,放聲大哭起來。


    紫鵑和雪雁聽到哭聲後,匆忙地奔走到湘雲身旁。


    兩人也不禁悲從中來,陪著湘雲一同痛哭流涕。一時間,整個房間裏充斥著悲傷與絕望的氛圍。


    而趁著眾人陷入混亂之際,於是急忙轉身朝著門口飛奔而去。她腳步匆匆,幾乎是一路小跑,生怕稍有遲緩就會被後麵的人追趕上。


    另一邊,餘老爺輕輕地撫摸著孩子那稚嫩且毫無生氣的小手。


    餘老爺哭著說道:“是我們沒有福啊,留不住孩子!”


    此時的湘雲則像護犢的母獸一般,緊緊地將孩子擁入懷中,似乎這樣就能傳遞給孩子一些溫暖,讓他重新蘇醒過來。


    然而,餘老爺深知這個孩子已然迴天乏術,他已經死了。


    餘老爺強忍著淚水,伸出手溫柔地撫摸著湘雲顫抖的肩膀,聲音略帶哽咽地道:


    “雲兒啊,還是讓他安心地去吧,早些讓他得到安息……”


    說完這番話,餘老爺便吩咐下人等會兒把孩子抱到附近的棄嬰塔。


    這時湘雲終於完全清醒過來,她不得不接受殘酷的現實——孩子真的永遠離她而去了!


    她低頭凝視著懷中那個緊閉雙眼、安靜沉睡的小家夥,無論她怎樣聲嘶力竭地唿喊著孩子的名字,孩子始終一動不動,再也不會迴應她的唿喚了。


    湘雲一聽到餘老爺竟然吩咐下人要把孩子丟棄到那棄嬰塔時,整個人如遭雷擊般呆立當場。


    緊接著,她毫不猶豫地抱緊懷中的孩子,抬腳就往門外衝去。


    她邊跑邊說:“不,我不要讓那些流浪的狗啊,貓的將孩子啃食!


    我不要讓我懷胎十月的骨肉就這樣沒了!”


    她的雙臂如同鐵鉗一般牢牢鎖住哥兒那小小的身軀。


    盡管孩子的身體早已變得僵硬,但湘雲卻絲毫不敢放鬆半分。


    仿佛隻要她稍有鬆懈,旁人就會趁機搶走這個可憐的小生命,並將其放到棄嬰塔中。


    餘老爺望著眼前這一幕,心中五味雜陳,不禁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淚水順著他那張布滿皺紋的臉龐滑落下來,他一邊哭泣,一邊顫抖著聲音對湘雲說道:


    “雲兒啊,你還如此年輕,以後咱們肯定還會再有孩子的呀!


    隻要你能像從前一樣,安安穩穩地跟著我,我一定會待你如往昔一般好的!”


    然而,當他看到湘雲此時那近乎瘋狂的模樣時,心頭又是一陣刺痛。


    他實在擔心這孩子的驟然離世,會再次引發湘雲之前的精神錯亂症狀。


    無奈之下,他咬咬牙,狠下心來決定無論如何也要將哥兒的屍體送往棄嬰塔妥善處理。


    但湘雲卻死死抱住孩子不肯鬆手,任憑誰都抱不走孩子。


    紫鵑和雪雁,同樣難以接受哥兒就這樣離她們的事實,但相較於失去孩子,她們此刻更為心疼湘雲的狀況。


    兩人對視一眼後,竟不約而同地點頭表示讚同餘老爺的做法。


    這會湘雲瞬間又哭倒了,她大聲喊著:


    “老天爺,是不是我做的不夠好,才讓我的哥兒被收走了!


    老天爺,你要收就收我吧!”


    餘老爺緊皺著眉頭,心裏暗自思忖道:“在這樣下去雲兒就瘋了!


    必須要想出一個萬全之策來,把這孩子趕緊抱走才行。”


    於是,他無奈地瞥了紫鵑一眼。


    紫鵑瞬間就明白了餘老爺的意思。


    她與一旁的雪雁交換了一下眼神,兩人當即心有靈犀地點點頭。


    緊接著,紫鵑和雪雁走到湘雲身邊,小心翼翼對她說:


    “姑娘,讓我們先把哥兒帶過去梳洗一番,給他換一身更暖和的衣裳吧。”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此時的湘雲太過難受了,仿佛失去了靈魂一般,目光空洞無神。


    隻見她緩緩地、機械般地將懷中的孩子遞到了紫鵑手中。隨後,整個人就像是被人硬生生抽去了脊髓似的,呆呆地站立在原地,嘴巴緊閉著,一言不發。


    紫鵑滿心憐惜地抱緊了哥兒那柔軟而嬌小的身軀。


    她與雪雁一同走進裏屋,輕輕地將孩子放在床上。洗過之後,紫鵑從衣櫃裏翻找出那套準備過年穿的大紅錦緞棉襖棉褲,輕柔地穿在了孩子身上。


    然後,又仔仔細細地將他重新包裹進溫暖的繈褓之中。


    紫鵑在換衣服的過程中,淚水卻不受控製地奪眶而出。


    但哭泣聲還是時不時地打斷她的節奏,使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因為對於紫鵑來說,這個小生命是平生第一次帶的孩子。


    待一切收拾妥當後,紫鵑和雪雁互相對視一眼,盡管心中萬分不舍,但她們知道自己不能猶豫。


    於是,兩人抱起裹得嚴嚴實實的哥兒,邁著沉重的步伐朝著棄嬰塔走去。


    她們隻得讓餘老爺將湘雲哄走,倆人抱著哥兒的屍體快速離開。


    紫鵑隻覺得今天把這輩子的眼淚都流光了,可是孩子還是永遠的迴不來了。


    她們的腳上仿佛有千斤重,卻也得忍著心痛往棄嬰塔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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