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過年,班車裏空空蕩蕩的。


    繞過一段又一段的盤旋公路,離家的距離越來越近。許是車上沒那麽擁擠,也可能是窗外的風景格外美麗。這一次,簡心怡倒沒有暈車的跡象。


    連綿不斷的青山,都被皚皚的白雪覆蓋,整個世界都格外安靜。


    等到鎮上下車的時候,又是一片熱鬧祥和的景象。


    帶迴來的年貨基本是周承義挑著,簡心怡兩手空空。在太陽的照射下,黃泥巴路一片泥濘。深一步淺一步的,走的格外吃力。


    她能做的,就是盡量不拖後腿。


    到了村部,就開始不斷遇到相熟的人。


    “哎呦,老周家的迴來了,我都差點沒認出來。在城裏過得不錯呀,養的白白胖胖的,頭也燙了。這要在外麵遇見,我都不敢認!”


    周母跟著簡心怡去縣城做買賣的事,全村都傳了個遍,大部分人都是不看好的。


    “哎呦,我說不燙,心怡非拉著我燙。”周母笑著摸頭發:“搞得洋不洋土不土的,不好看吧?”


    “好看,跟城裏人一模一樣!”


    簡心怡跟在後麵,臉上掛著笑。


    又從隨身背的包裏掏出幾個水果糖,客氣的遞過去。


    拿了糖的幾個人,臉上笑的高興:“心怡長得可真水靈,人也有本事。要我說啊,就是那天上下凡的福星,飛到了老周家。”


    說著還拍了下周母的肩膀:“大姐,你家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快過年了,都愛聽吉祥話,周母的笑的耳後根疼。


    一路上遇見不少人,都互相打著招唿。


    遇著男的,簡心怡默默地拿出一包煙,悄悄遞給了周承義。


    周承義話不多,卻也恭恭敬敬的,雙手遞上一根煙。


    遇到女人或者孩子,簡心怡就主動拿幾顆糖。都是硬的水果糖,價格不貴,卻也是個稀罕物。


    這樣的行為,在農村被稱為:帶接的。


    意思是出遠門的人迴來了,相熟的人遠遠的打招唿,接待你。那麽你就得準備點伴手禮,暖暖人家的心。俗稱為:帶接的。


    從村裏到家的這段路,走走停停,逢人就聊幾句。


    他們人還沒到家,周父就得到消息了,一直站門口等。


    快到家門口,遠遠地看到一群孩子飛奔在屋前的空地上,手裏是圓圓的雪球。門前的積雪都鏟在一旁的菜地裏,打雪仗非常方便。


    看到簡心怡迴來,孩子們都圍了上來,叫著心怡姐。


    簡心怡可是這群孩子的頭啊,自然是要罩著他們的。她特意從包裏掏出大白兔,給每人分了兩顆。


    分到何小龍的時候,他低著頭輕聲道:“謝謝心怡姐。”


    嗡的一聲,小的差點聽不見。頭也不敢抬,哪裏還有之前的那股勁。


    想也知道,肯定是何家人叮囑的。


    也不知道劉啟東進了監\/獄,何美鳳現在怎麽樣了。


    簡心怡也沒說什麽,隻是輕輕拍了拍他的頭。


    這一親昵舉動,直接讓何小龍紅了眼眶,低著頭跑開了。


    周二嫂一手拉著周國華,一手扶著腰走了過來。


    剛準備開口叫娘,就被周母的變化給驚著了。剛剛被一群孩子擋著沒看清,走近一看,婆婆打扮的比自己還時髦。


    周二嫂頓時不是滋味了,沒說出的話哽在喉嚨裏出不了。


    倒是周國華一臉興奮,撲倒周母身上:“奶奶,奶奶好看!”


    周母高興的抱起大孫子,對著臉蛋好一頓親。


    隨後從口袋裏掏出一把大白兔出來:“想不想吃糖啊。”


    剝了一顆塞到周國華嘴巴裏,剩下的都塞進他兜裏。


    周母叮囑道:“一天隻能吃一顆,迴家讓你媽給你收好。”


    一旁的周二嫂嘴巴一撇,酸溜溜道:“一共就這麽幾個糖,多稀罕哪!”


    一句話把周母都說懵了,好好的哪來那麽大火氣?


    周母也不想多生事端,笑著說道:“我大孫子我能不疼嘛,我給國華做了新的棉衣棉褲,一會兒你拿迴去給他試試。”


    結果周二嫂臉上一黑,轉身就走了。


    周母一臉的莫名其妙,看向周父問道:“她又咋了,吃錯藥了?”


    “哎!”周父深深歎了口氣:“又懷上了,脾氣古怪著呢!”


    聞言,周母立刻笑了起來,驚喜道:“啥時候懷上的?”


    “說是有四個月了。”


    周母也顧不得其他了,抱著周國華往屋子裏走。


    家裏要添丁,那可是大喜事。她惦記著把東西歸攏一下,找點好東西給隔壁送過去。現在日子好過點了,得讓兒媳婦吃好。


    兒媳婦吃好了,肚子裏的孩子才能長得好。


    要說周母最大的心事,就是家裏認定不興旺。她自己生了四個兒子,可目前隻有老二家一個大孫子,心裏可不就著急了。


    可收拾來收拾去,沒什麽能拿得出手的。


    周母慣來節省,也沒買什麽東西。


    除了給周父買的手套,其他就是過年要用的一些果子。


    她出來找簡心怡,雙手握在一起,有些不好意思道:“心怡,你那有沒有啥東西,稍微上檔次點。我想給你二嫂送過去,孕婦得保持心情樂觀才好。”


    簡心怡看了她一眼,半天沒說話。


    說實在的,她不喜歡周二嫂,不想給她任何好處。


    她包裏買的有一瓶麥乳精,是打算給周母喝的。現在這個情形,周母一定會轉贈給周二嫂。


    東西是給周母的,她有給別人的權利。


    可拿自己的東西做人情,尤其是周二嫂那種人,她不樂意。


    周母搓著雙手,嗬嗬幹笑著:“你那要有的話,能不能先讓給我,我跟你買。”


    她的笑裏摻雜著尷尬,不知所措的看著簡心怡。


    周母平時對她也不錯,簡心怡也不想難為她。


    她直說道:“我那有一瓶麥乳精,是買給你的新年禮物。既然你現在需要,提前拿給你也沒什麽。不過我明說了,那是我對你的心意,你送給別人我會難過。”


    一直到簡心怡將麥乳精放到周母手裏,她都沒再說一句話。


    她幾次張口,又欲言又止,最終默默地閉上嘴離開了。


    手上的麥乳精似有千斤重,周母心裏是極其矛盾的。她倒寧願沒這桶麥乳精,這樣也用不著糾結了。


    她親近簡心怡不錯,可另一邊是親兒媳,肚子裏還揣著孫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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