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點,這是怎麽做到的!”


    “神乎其技!”


    “那個點數居然真的存在!”


    寂靜過後,便是巨大的喧嘩,如山崩地裂,海嘯倒卷,撲打在豐登廣場之上。此刻,幾乎所有人都站起來的,而坐在最外圍的人卻相當茫然,但經得前排的人一說,立時呆若木雞,心中卻暗暗發狠,下次無論如何也要跑快些,定要坐在前排。


    陳大富揉了揉眼,黃豆大小的眼珠瞪得滾圓,手指指著骰子,顫聲道:“這……這是……”他本想說出老千來著,但迎著千手那冷冷的眼神,終究將話咽了下去。


    確實,陳大富心知這並非是出老千,隻是心中震撼,難以置信,從而尋找出老千為藉口,欺瞞自己而已。他縱橫賭場數十年,什麽風浪沒見過,怎樣的賭術沒有瞧過,但像這樣隨隨便便一擲,就擲出零點來,實在是匪夷所思。


    定了定心神,陳大富拱手道:“老先生神技,陳某甘拜下風。”


    千手道:“下一局,別浪費時間了。”頗感有些不耐煩起來。


    “是,是。”


    陳大富深吸一口氣,將碗中三顆骰子取出,三顆皆是六點朝上,一顆一顆重疊在賭桌之上,形成一根柱子。他心中有些緊張不安,正在想著骰子最大的點數為何,無疑是十八點了,若想再多的點數,必須要加上一顆。


    換而言之,他隻要扔出十八點出來,任憑千手會飛天遁地,也得輸掉這次賭局。


    砰!


    陳大富神色凝重,突然一掌拍擊在賭桌之上,三顆骰子立刻被震得飛起,但這力度著實均衡,三顆骰子飛起時居然仍連在一起,直衝上天。


    嗒嗒嗒嗒!


    陳大富目光一閃,粗肥的手指一連彈了幾下,力度擊打在下方的骰子之上,骰子衝起分散,並排成橫。


    直直落下,當的一下,三顆骰子並沒有一絲混亂,落入碗前是怎樣的,落入碗後又是怎樣的,依舊一字排開,三個六點朝上!


    十八點!


    “是十八羅漢!”


    “陳大老板這次又成功了。”


    “再也逃不了了,定是陳大老板贏了,再無轉機。”


    場中響起大片的議論。若說比點數小,那麽還能取巧擲出一個零點來,但是比點數大,十八點就是最大的了,要想再大就得再加一顆骰子,加一顆骰子這顯然是不行的,那麽輸的隻有千手了。


    雖然如此,卻也非所有人都這般認為,因為方才那一幕太詭異了,這老頭子忒邪門了。


    陳大富擲出十八點,千手神色依舊沒變,仿佛早已知道會是這個結局一般,又似那般隨隨便便地將骰子拿起,隨便一擲,叮當當的一陣聲響。


    第一顆骰子停下,是六點。剩餘兩顆骰子不停在旋轉,半餉,第二課骰子停止轉動,是一顆六點朝上。


    剩餘的一顆骰子飛快地旋轉著。


    場中眾人見此一幕,便有人輕笑出聲,因為即使剩下的一顆骰子也是六點,仍舊是千手輸了。


    但是胡天宇並不這麽認為,屏息觀盯著那顆越了越無力的骰子。突然,一聲低沉幾不可聞的喀嚓聲響,胡天宇精神一振,隨即便見到那顆骰子隨著聲響,一分為二。


    眾人赫然發現,最後顆骰子竟然從中間斷裂開,分為兩半骰子,一半向上為一點,一半朝上為六點。


    十九點!


    場中又是一聲寂靜。


    胡天宇心中迴放著之前一幕,印象之中,千手投擲骰子的手法無半分奇特之處,與之前的那次一模一樣,但是這次投擲出的結果,卻大相徑庭,確實讓人匪夷所思。


    胡天宇懷疑,這賭聖在賭場上的技巧,已經達到了返璞歸真,甚至不需要任何技巧,仿佛隨便一擲,心想是幾點,骰子便聽命的擲出幾點。


    陳大富心中那句你出老千,幾乎要脫口而出,但是此時口幹舌燥,想要說話,那話語卡在喉嚨,隻發出一個“你”字,便嘎然而止。而這一本能過去,心神恢複半分安寧之後,渾身便發出細微的顫抖。


    那是恐懼!


    仿佛一名破繭一重的人,突然間遇上了破繭九重的人一般,陳大富心裏就是這樣的想法。


    千手道:“下一局,賭什麽。”


    陳大富心中知道在賭技之上,無論如何也勝不了眼前這位,念頭一轉,便道:“下一局,猜拳。”說完這話,他那張肥胖的臉,突然之間不禁一陣羞紅。


    眾人一聽,都覺得這陳大老板確實夠陰險的,猜拳雖然也算一種賭博,不過講究的卻是運氣,並非是賭技。既然賭的是運氣,那麽無論運氣如何背的人,連續猜拳九十幾場,總歸有那麽一場會僥幸勝利的。


    千手心中也是大為意外,眼睛第一次抬了一下,目光上下打量這麵前胖子,心想這胖子賭技一般,心思還是挺靈敏的。不過對此猜拳,千手顯得怡然無懼,點了點頭,表明同意了。


    “剪刀石頭布!”


    陳大富神色莊重嚴肅,握緊拳頭,待到布字說完,便刮起一陣狂風,拳頭劃出一道弧線待靜止時,手裏捏成一把剪刀。


    而另一頭,千手笑眯眯的,似乎覺得這樣的賭法,特別新奇,他那修長細嫩的手指此時握在一起,成了一隻拳頭。


    陳大富沒有懊喪,繼續劃出拳頭,剪刀……布……拳頭……


    千手笑容滿臉,右手不停地在身前比劃著剪刀石頭布,出拳如風,出剪生出一股淩厲,出刀帶著殺意。


    他仿佛能看穿陳大富的心思一般,每一次劃出的剪刀石頭布,都剛巧能將陳大富吃的死死的,甚至於沒有平局的情況出現,讓人看得不由頭皮發麻。


    陳大富滿頭是汗,二十局過去,全是他輸,心知這樣下去,轉眼之間賭局便會結束,當下叫道:“停。換一種賭法。”


    接下來——


    六博、塞戲、彈棋、圍棋、馬吊、麻將、押寶、鬥雞、鬥鵪鶉……種類繁多的賭法盡數被陳大富抬了出來,但是卻無補於事。那賭聖千手種種賭法盡皆通曉,不僅賭技返璞歸真,就連運氣也是逆天,仿若賭場上的長勝將軍,威風凜凜,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四下眾人對於千手的勝利,早已顯得麻木,甚至看得這場賭局有些犯困,反而每每由於陳大富的贏麵大些,就會顯得一驚一乍,令人啼笑皆非。


    一場賭局進行了半天,最終落幕了,一群人盡皆散去。陳大富輸得灰頭土臉,但是手下人來匯報了此次入場費的總得收,頓時似換了個人,精神抖擻,雙目放光,不似敗將,反倒似此次賭局,乃他陳大老板勝利一般,麵上得意洋洋。


    胡天宇順著人流散去,目光灼灼地盯著千手的背影,這老家夥幾天之後,就要到他胡府開賭了,而賭注應該就是他們禁地的那樣寶物。那是胡家先祖千年前傳承下來的寶物,說什麽也不能叫千手贏了去。但是對方修為莫測高深,要是硬跟你賭,你不賭也得賭了,最後的結果無非就是千手將東西拿到了手。


    千手離席,神色沒半分變化,對他而言這不過是贏了場賭局而已,沒必要有一絲高興的,因為那是理所當然的,就跟別人要吃飯喝水一般,實屬平常。


    四周的人停停散散,遠遠地注視著千手,目光之中有敬畏有景仰。一些個賭徒看著千手的目光,爍爍生輝,搓著手,略作猶豫,便紛紛上前噗通跪倒在地,要給千手做牛做馬,希望能得授一兩手絕活。


    但千手看也不看,淡淡地道:“你們的筋骨悟性不足,沒資格當老夫的雜役奴仆。”


    那些個賭徒哪裏聽說過這樣的說法,均覺得千手在開玩笑,紛紛大叫吾等有大毅力大恆心,爾若不答應吾等必將長跪不起。


    千手一揮袍袖,灑然而去。


    胡天宇見千手離去,連忙跟上,一路上穿街過巷,最後跟著後者來到一間酒樓,進入了一所雅間。


    胡天宇站在門前,略作猶豫,接著便將這處雅間的房門推開,走了進去,便見千手與一名白衫少女坐在一張大圓桌前,桌上還沒有上菜,隻有幾隻酒杯和一壺酒,顯得極其單調。


    千手目光微抬,冷冷的道:“你是何人,方才是你跟蹤我的吧,怎麽這麽大膽擅闖進來了。”語氣中顯得有些不滿。


    胡天宇微微欠身,說道“我姓胡。”


    千手有些意外,隨即咬牙切齒的道:“胡家的人吧!是打算幾天後不賭了,此時直接將東西交出來了?”


    想他千手縱橫世間,無論何等人物見了,都要叫聲前輩,那是何等的威風,但是怎麽也料不到,他剛來三月城的頭一天,就被一個酒鬼騙得團團轉,心頭自然惱怒異常。


    他現在已經認定了,那個酒鬼就是胡家的同夥,現在聽說麵前小子也是姓胡的,自然沒給好臉色看。


    胡天宇對於千手淡淡的敵意,感到有一些莫名其妙,道:“我正是胡家的人。不過,直接將東西交出來,倒是不行的。”


    千手哼了一聲,道:“不是送東西的,那你來這裏幹什麽。”


    那白衫少女笑道:“估計是來慕名來拜師的,打算跟你學兩招,幾天之後,再幹掉你。這叫……青出於藍。”說著又笑了兩聲,聲音著實悅耳,整間雅間仿佛充滿歡愉之色。


    胡天宇瞧著那少女動人的笑臉,癡癡地打量了兩眼,隨即收迴目光,說道:“我不是來拜師的。我想與你賭一把。”


    說著鼓起勇氣抬起目光,與那位大賭豪對視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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