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時間靜止了一般,那些行屍走肉般的妖人全部停止了動作,姽嫿娘娘低沉著頭,手臂緩緩地垂落下來,下一秒妖人們如斷線的木偶,錯落地疊在了地上。


    姽嫿娘娘低吟道:“……琳瑉王,本宮憑什麽信你所說為真?”


    二殿下琳瑉王握住童銅的肩膀,望著童銅難舍難分的目光,琳瑉王慘淡地笑了笑,隨後篤定地推開了童銅的阻攔,他一邊從容地走出人牆,一邊毅然開口說道:“本王願意用自己的性命來證明所說為真。”


    姽嫿娘娘抬起頭來,巧然一笑道:“好啊。反正不管真相如何,你琳瑉王終歸隻有一死,本宮現在便了卻了你的心願!”


    語罷,姽嫿娘娘一揮手,黑色的花瓣滯留在空中,它們懸浮在空中組建成無數支纖長的尖刺,齊刷刷地向二殿下琳瑉王駛去。


    二殿下琳瑉王挺直了腰板,不躲不閃,淡然閉上了眼睛。


    這一瞬間,他好像聽到了無數人在聲嘶力竭地唿喊著他的名字,這大概是他人生中最受歡迎的時刻吧。


    “二殿下!”


    “二哥!”


    ……


    二殿下琳瑉王忽然這樣的結局倒也不錯,隻可惜並非“死而無憾”,他總覺得自己還有太多的事情沒來得及去做,他還沒來得及等到那抹丹紅的倩影,他還沒得及看到大哥恢複精神,他還沒來得及參與到國富民強、國力鼎盛的信之國之中,他身上的擔子還沒來得及放下,就要說“再見”了……


    罷了罷了,安穩地睡一覺倒也不錯,長眠入土倒也輕快。


    可是預想的疼痛卻遲遲沒有到來,二殿下琳瑉王疑惑地睜開了眼睛,卻久違地看到了記憶中雄健的身影,想念至深、足以令他淚流滿麵的身影。


    戒懼皇似是從天而降一般,精準地給二殿下琳瑉王擋住了所有尖刺的攻擊。


    二殿下琳瑉王難以置信地喃喃道:“……大哥?”


    六殿下琛縭王、四殿下琨珸王等人紛紛震驚得愣在了原地,過了好一大會才迴過神來,他們匆忙地向戒懼皇奔來。


    這些尖刺深深地紮入了戒懼皇的身體裏,殷紅的鮮血滲出衣衫,戒懼皇用手指一抹嘴角的血液,便有條不紊地依次拔掉身上的尖刺。


    姽嫿娘娘皺眉道:“戒懼皇,你來了……”


    戒懼皇目光柔和地注視著佳人,輕聲道:“立秋之際,桃園的桃花卻開了,本王便知是你迴來了。”


    “所以你是來送死的嗎?”


    “誤會的話,二弟已經給解開了,氣還沒消?”


    姽嫿娘娘怒道:“戒懼皇你少自以為是了!”


    戒懼皇緊接著話咄咄地繼續道:“是!你說得對,本王就是自以為是!倘若當年本王不把容貌與麵子看得這麽重要的話,你我二人又怎會走到今日這般田地?是本王的驕縱狂傲害苦了你,信兒……你若是還再生氣,便繼續對本王出手吧,反正本王喝過了長生水,不老不死,隨你發泄,直到你氣消了,本王決不還手。”


    “嗬,等到本宮氣消了?戒懼皇,你不會還在認為本宮是之前單純可欺的信兒嗎?她早就被你們殺死了!你說的倒輕巧,這些怨、這些恨,事已至此,你讓本宮如何輕易地放下?”


    戒懼皇全然不顧尖刺不斷地穿過他的身體,他艱難地向姽嫿娘娘挪著步子,帶著璀璨欣慰的笑容,他義無反顧地將姽嫿娘娘強擁入懷中,將她的頭按在自己熾熱的胸口上。戒懼皇緩緩說道:“信兒你聽,這顆心髒已經許久未這般狂熱的跳動過了,這是本王的真心,心跳聲是不會欺騙你的。”


    “……”


    “本王知道這些年你一個人漂泊在外,一定受了很大的委屈,經曆了很多的不易,這些氣怎麽能說消就消呢?所以,本王打算用一生來慢慢償還你,任你發泄,用一輩子來平複你心中的氣,成為你無怨無悔的囚徒。”


    “……”


    “我們已經錯過很多年了,就不要再繼續錯下去了,好嗎?你我二人,又何必相互折磨呢?你還在這裏,我也在這裏,這不就是天底下最幸運的事情了嗎?本王已經‘知足’了,下麵就隻剩下有信兒常伴的‘常樂’了。”


    “……”


    “信兒,一直都沒有正式告訴你,今日本王的臣弟們都在,王都的臣民們也在,本王願意對天下蒼生宣告:我愛你,不管你是信兒,還是妖皇姽嫿,你都是戒懼皇唯一的戒懼皇妃,是戒懼皇心愛的女人!”


    “……”


    “他人求長生,本王隻求故人歸。”


    姽嫿娘娘始終沒有說話,她將頭深深地埋進戒懼皇的懷中,噙住淚水細聲啜泣著,她緊緊地握住戒懼皇的衣衫,不再試圖掙開他的懷抱。


    黑色的花瓣褪去了陰暗的色彩,變成了桃粉的花瓣,漫天飛舞著,久別重逢、破鏡重圓的戀人們緊緊地相擁著。


    姽嫿娘娘說,她之所以把瑤霜當做目標,想要將瑤霜的異能占為己有,是因為她想迴溯時間,她想重新迴到與戒懼皇初遇的氤氳湖瀑下,與戒懼皇重新開始。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的話,那天她會鼓起勇氣和戒懼皇一同離開,絕對不會讓囚中王染指她的生活。


    不過,如今看來,好像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過去的就過去吧,她與戒懼皇的一切不都正如煙雲浮華一般嗎?


    正視過去,接手現在,才能迎接未來。


    正如戒懼皇所說的那般,我還在這裏,你也在這裏,這便是人世間最幸運的事情。


    姽嫿娘娘也“知足”了,未來的他們要準備“常樂”了。


    這一天,王都飛花滿天,桃粉色的花瓣漫天飛舞著,王都美若遺世仙境,相擁的戀人喜極而泣,共同期待著未來。


    ……


    正當所有人都沉浸在浪漫的喜悅之中時,隻有瑤霜注意到了角落處的杜驍麵露兇光,杜驍從懷中掏出一把短劍,咬牙切齒地向相擁的戒懼皇與姽嫿娘娘衝來,瑤霜下意識地衝上前去用身體擋住了短刀。


    世界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愕然佇立著,短刀穩穩地刺入了瑤霜的心髒。


    杜驍嘶吼道:“姽嫿女,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戒懼皇他這麽該死,你怎麽能這麽輕易地原諒他?!”


    在倒下的那一瞬間,瑤霜看到四殿下琨珸王、六殿下琛縭王、白耿、五殿下煊赫王全都紅著眼向她奔來,他們的樣貌深深地刻入了瑤霜的腦海中,這些恣意明媚的少年,她深深眷戀著的少年,瑤霜多麽想告訴他們,她有多麽舍不得他們。


    可是,她連唿吸的力氣都沒有了,更別談說話了。


    耳鳴聲嗡嗡,瑤霜完全聽不到大家在說些什麽,他們欲哭悲憤的模樣實在是令她心疼不已,終於眼皮也不堪負重,疲倦地闔上了,世界一片漆黑,似乎所有的一切都結束了。


    唯有腦海中響起機械的係統提示音,它向瑤霜傾吐了最冷酷無情的四個字:遊戲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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