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後的最後一場雪,天寒的很。她與囚中王共處在屋閣中靜佇著。


    囚中王憑欄眺望遠方兵戎歡唿雀躍之態,長袖怒甩踱步至火爐邊。


    靜默許久,他突然開口說道:“你知道麽?戒懼皇曾迴來找過你。”


    她的心猛地抽搐一下,流露出少有的慌張之色。她謹慎地望向囚中王,熾熱的火爐溫暖了整間屋子,卻融化不了他眸中積澱的寒冰。


    囚中王再次撫上她的臉頰,用溫柔沙啞的熟悉聲線緩緩說道:“你是成王的女人,戒懼皇是成王,你是他的女人。本王培養你、栽培你,僅是為了將你作為一份大禮奉予他。現在你已娉婷嫋娜、美若天仙,是時候該送你去見戒懼皇了。”


    囚中王漠然看著她眸底溢出的星芒喜樂,兩頰浮出的兩朵紅雲,他冷“嗬”一聲,輕柔的撫摸瞬間錯落成一個響亮的耳光。


    她捂住臉低眉不語,二人對峙著,沉默片刻後,同樣的開場,囚中王再次撫上她的臉頰,輕輕揉捏著,細聲問道:“疼麽?”


    她啟唇低語道:“不疼。”


    囚中王冷笑道:“不疼便好。哼,真是張完美的臉啊……”


    而後,囚中王猛然轉身從火爐中抽出烤炙通紅的烙具,毫不猶豫地烙在她完美的臉上。囚中王放聲狂笑,大喝一聲道:“送禮!”


    再然後,背對著的囚中王聽到了女子暈眩倒地的聲響,他想象著她被抬上鸞轎的情景。


    囚中王單手捂住臉,低吟道:“戒懼皇,本王要讓你知道,你所心儀的女人一生一世都是我的賤奴。”


    “本王才是成王!”


    火爐仍在燒熾著,滾燙的溫度令他眼中的寒冰融化了,囚中王拭了拭眼角,自嘲地搖了搖頭,歎道:“真是可笑呢,囚中王。”


    他傷害了他最愛的女人,換迴了敗王的尊嚴。


    ……


    鸞轎顛簸,她恍惚醒來,如夢初醒。


    身子伏在細軟上顫抖著,她顫巍地抬手撩開臉上的麵紗,輕觸臉上炙熱的烙印,伴隨著難以忍耐的刺痛,她赫然摸出一個醜陋的“奴”字。


    良夢破碎的感覺,是足以將人從當局者扯出,墜為旁觀者的。突然間,她看清了許多東西,但又好像看不清。昔日情緣全部斷裂,夾雜著主觀情感又重新組合,許多她曾經歆慕的場景淪為明日黃花,感覺似謊言一樣令她作嘔。


    她已然看出記憶中的謊言利用,卻又看不清其中縹緲的情思。


    何處為真?何處為假?掙紮在迴憶的泥淖中,她不辨真假。


    身體突兀起了絲絲涼氣,似要撫平臉上的灼熱,卻被汽化冷凝成一灘熱淚,她不知所措地流了淚,卻說不出為何。


    或許,人世間悟得的最高境界,便是不念不想,似初生卻又看透一切,置處人世間,卻又仿若一具空殼。她便是如此,當她再遇戒懼皇時,遠沒有意料中的期待,倒是平添了幾分冷漠。


    她唯唯諾諾地抬眸,隻見戒懼皇側臥龍椅寶座,單手托著臉頰,滿目慵懶地看著殿堂上繽紛的如花容顏,又是一年秀女名媛進宮之時,濃妝豔抹,顯然戒懼皇早已倦了。


    她自持身份低微,掩身於人群之後,身處他看不到的角落裏,靜靜地打量著他,不悲不喜。


    而後,他一個擺手,眾人卑躬散開,他大步從中走去,與她擦肩而過,但卻未曾認出她來。


    什麽一見傾心,不過是一打趣語,她想著。


    倏風漸起,她臉上的麵紗被輕輕拂起,她趕忙用手捂住。


    隨後,自己被自己驚住。


    “事已至此,我究竟還再在意些什麽……”


    她自問著,黯然失意中,隨意擺弄起身旁的花草。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笑意,她錯愕迴頭,隻見戒懼皇矗在不遠處打量著她,笑語道:“姑娘可知此花取自妖人心魄,價值連城,不曉得姑娘幾杯粗茶能賠的上。”


    她下意識轉身想逃,卻被戒懼皇一把抱擁在懷裏。


    戒懼皇將臉埋在她的發間,笑意淺淺道:“凡事講究不過三,湖瀑處本王已錯失姑娘一次,殿堂上又錯失姑娘一次,今日是斷不會放手了。也請姑娘莫跑莫怕,不……是愛妃莫怕。”


    她成了最得寵的女人,但戒懼皇炙熱的情感總會令她想起臉頰上熾熱的“奴”字瘡疤,她不得不躲著他,但是心卻不由地朝向他,心知當他揭開她臉上的麵紗,一切都會改變,卻還是不由地朝向他,她抗拒不了他。


    戒懼皇亦明知她的抗拒,他送遍天下珍奇予她,卻換不來她的坦誠相待,她連麵頰上的絲紗都不願掀開,她似乎總在躲著他。


    愁苦不解的戒懼皇忽然發現,在她迴拒返來的珠寶中,兀的多出個精致香囊,她曾低語,“女兒的細小心思全縫入裏麵,香囊拆不得,單看外表絲綢的華麗,忽視內在花瓣的枯萎便好。”


    戒懼皇欣喜若狂,如獲至寶,也堅定此生為她的初心。同時,他令人將珍藏多年的桃花扇送予她當做迴禮,並稱,她愛桃花她一定會收下。


    那日,戒懼皇同奴仆搜羅了皇宮內的各個大小花園,終於在一處湖瀑旁尋得她的妍影,一切恍若初見,看著她張惶的樣子,他戲謔問道:“姑娘是不願做本王的愛妃麽?老是躲著本王。”


    沒等她迴答,戒懼皇忽然意識到什麽,倏地皺眉惱道:“細想來倒是本王唐突了,還不知道姑娘的名字,可問姑娘芳名?”


    她搖頭,“無名。”


    戒懼皇又問道:“姑娘相信有一見傾心,一朝鍾情麽?”


    “我信!”


    她幾近脫口而出地答道,卻馬上陷入遲疑中,語頓著“我……”,不見下文。


    戒懼皇抬手撫上她的鬢發,折一朵桃花予她,柔聲笑道:“本王也信,以後你便叫‘信兒’好了。”


    見她微微發愣的吃驚模樣、纖指緊扣的拘束模樣,戒懼皇心中的憐愛之情瞬時滋生,他忍不住想要揭開她臉上的麵紗,給她足夠的保護,讓她有她應有的自信。但是,信兒卻把頭埋得更低了,他的手不禁順發滑下,“還是無法接受本王麽……”


    戒懼皇疑惑著,看著信兒乖巧的模樣卻又無可奈何。他輕歎一聲將她擁入懷中,說著似風般輕柔而又縹緲的話語。


    戒懼皇篤定道:“本王會一直對信兒好的,永遠不會背離信兒,賭上性命去扞衛,絕不辜負信兒的美。”


    如風般的話語,拂入她的耳鬢是動聽的,拂過她的麵頰卻是刺痛的,她不禁嗤笑一聲,於他聽來,是欣悅的,於她聽來,卻是可笑的。


    相擁話如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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