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笛長殤緊握在手中,古漓晏此刻手心已經布滿了汗水——


    他這一生為了守護花百仙而殺的人似乎已經數不清了,對於現在的他來講,再多幾個人也沒有什麽吧。


    噠——噠——噠


    聽著那走上來的沉重腳步,古漓晏的心為之一震,這才是到了真正該做出選擇的時刻,若是失去了這個機會,曾經花百仙的下場,就是今生安千百的寫照!


    若真如此,古漓晏餘生恐怕都會在自責中度過吧……


    古漓晏下意識的握緊玉笛長殤,咬了咬牙毅然決然的抬起手,朝著那即將出現在視野的人飛射而去


    玉笛長殤旋轉飛射而出,猶如一道鋒利的劍刃劃破長空,在天際留下一道完美的弧線,古漓晏別過頭看都不敢看自己將殺死的無辜之人的樣子……


    想象中的慘叫聲沒有發出,唯有“噗嗤”一聲血肉被劃破的聲音,刺耳得讓古漓晏下意識的皺緊眉頭,他知道自己那一招絕對是貫穿了來人的身體,肯定會是致命的一擊!


    “古漓晏……你……做什麽……”


    耳畔傳來熟悉的聲音,古漓晏渾身一僵,下意識的抬起頭,隻見眼前男子的胸前有些一條巨大的血洞,正在不斷的湧出滾燙的鮮血,將他那身白衣染得血紅刺目,再往上看那張麵具古漓晏再熟悉不過了!


    分明是替自己拖延時間的冷少寒!


    “少,少寒……怎麽是你?!”古漓晏呆呆的看著冷少寒,一瞬間他感覺自己身體全部的力量都像是被抽空一般。


    冷少寒捂著胸口的傷口,想阻止流血,可是那傷口太大,根本於事無補,不過幾個唿吸間冷少寒便感到頭暈目眩起來。


    撲通一聲,冷少寒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頓時疼得嗷嗷直叫“古漓晏,你這個死狐狸,你是要殺了我麽!”


    古漓晏見此急忙跑上前去將冷少寒扶起來“少寒,對,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說著,古漓晏不斷的將生之氣轉移到冷少寒的身上。不知道是因為之前消耗太多的原因,還是在天宮的範圍內自己生之氣消耗過快的原因,古漓晏的生之氣隻是一小部分流入到冷少寒的體內,眼見著冷少寒傷口流出的血越來越多,古漓晏頓時急得雙手顫抖起來,眼睛有些發紅。


    冷少寒呆呆的看著古漓晏,那認真的眸子全神貫注的看著自己的傷口,生怕自己有個三長兩短。想到那麵具下絕美的麵孔流露出來的是對異性的關心,冷少寒頓時感到一陣好笑:原來狐狸也可以被掰彎啊!


    看到冷少寒沒心沒肺的看著自己傻笑,古漓晏急著大喊“冷少寒,你瘋了麽你!都這個時候了,你還不找點兒藥給自己吃麽?你不是說你是普天之下最厲害的醫師麽?快點兒,快點兒想辦法救救你自己!”


    冷少寒看著滿目慌亂之色的古漓晏,不由苦笑著搖搖頭,沙啞的聲音傳入古漓晏的耳中:“古漓晏,我一直沒有告訴你……為了救你,我已經把全部的身家都用了……我已經沒有什麽靈丹妙藥可以用在自己身上的了……”


    聞言,古漓晏渾身一震,胸前起伏不定,不知他是憤怒還是悲傷,低著頭實在是看不見他的表情。


    冷少寒歎了口氣,幽幽的開口:


    “采得百花成蜜後,為誰辛苦為誰甜……古漓晏……遇到你之後,我終於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


    古漓晏的心狠狠一顫,抬起頭看著冷少寒,滿目的真誠與愧疚,輕輕的開口道“冷少寒,我,我對不起你。”


    冷少寒看著古漓晏,他的目光中竟然閃爍著晶瑩,頓時讓原本一心幽怨的冷少寒一掃而空,忍不住望著他那雙紫色的眸子笑著打趣道:


    “天呐!古漓晏,我真的沒有想到……原來被譽為最狡猾的狐狸,居然也會掉眼淚啊……”


    古漓晏抿了抿嘴哽咽道“對不起對不起……”


    他怎麽可以犯這麽低級的錯誤?為什麽連人都沒有看清就出手了呢?已經被衝動埋沒了理智的他,真的是無心而為!


    此刻的古漓晏恨透了自己的莽撞,可是此時,他除了道歉什麽也做不到!


    古漓晏的眼眶微紅,看著冷少寒胸前的傷口,如果可以補救的話,如果可以重來的話,如果……


    該死,這世界為什麽沒有如果啊!


    若是這樣,他豈不是又要失去朋友麽?就像曾經的小林子,申煒……


    就在古漓晏自責的時候,冷少寒輕輕的開口道“嘛,沒事的,人生在世總有終結的那一天的……”


    古漓晏看著冷少寒那雙暗淡的目光,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這一瞬間他想將九泉界的事情告訴他,他想讓冷少寒也成為九泉界的一員,可是這樣的話,很可能會在天啟的麵前暴露九泉界……


    似乎察覺到古漓晏心有顧慮,冷少寒歎了口氣開口道“古漓晏抬起頭來好麽?男子漢大丈夫……不要低著頭……”


    古漓晏抬起頭一臉詫異的看著冷少寒


    不要低頭


    永遠都不要低頭


    那麽多次的告誡,古漓晏沒想到自己還是一次次忘記!


    冷少寒轉過目光看著天空,那灰色的天空,實在是有些讓人感到心情壓抑,長長吐了口氣,對古漓晏輕輕的開口:


    “古漓晏,讓我再看你一眼吧,我想……”


    說到這裏,冷少寒緊握著拳頭開口:“我想記你一輩子!”


    古漓晏一愣,以為冷少寒對自己已經心生怨恨想要下輩子討迴來,當下卻也毫不猶豫的摘下麵具


    既然他想看,便看吧


    既然他想恨,便恨吧


    這是他欠的債,可能需要一輩子,或者幾輩子去償還。


    一朵桃花眉眼開,一朵紫蓮眉間綻,一張傾城顏世無雙……


    即便不是第一次看到這張臉,冷少寒也是再次的呆了呆。


    幼年的記憶瞬間被喚醒——“記住,遠離眉眼下有著桃花印的人,他是你的生死劫!”


    生死劫?


    好一個生死劫啊!


    冷少寒苦笑連連,這個生死劫實在是太過於完美,讓自己忍不住寧願付出半生的代價也要保存他的美啊!


    記憶中那作為一生的警告,仿佛還再耳畔中迴蕩,可是現在對於他已經不重要了!


    自己已經逾越了那條警戒線外,再也迴不了安全區了……


    冷少寒摘下麵具,那張同樣俊秀的臉,卻是有一滴滾燙的淚水劃過。


    後悔麽


    ——不後悔


    恨他麽


    ——不恨


    因為古漓晏是他拯救的生命,他無怨付出,無悔結緣……


    古漓晏在冷少寒發呆之際,一直都沒有停下用生之氣替他療傷,可是即便如此,偌大的血洞恢複的也極慢,血還是不斷的湧出。


    不一會兒的功夫,古漓晏便感覺體內的靈力已經消耗殆盡了,一陣頭暈目眩襲來讓他差點兒栽跟頭。


    冷少寒見古漓晏氣息虛弱起來,急忙推開他的手,嗬斥道“愚蠢!你想和我一起死麽?”


    聽到冷少寒的話,古漓晏頓時抬起頭看著冷少寒,哭喪著臉開口“我不能讓你死啊!你救了我,我怎麽能讓你死呢!我要救你,不管付出什麽我都要救你!”


    “古漓晏……你忘了你答應我什麽麽?”冷少寒聲音柔和下來,指著古漓晏開口“我可以死,但是你對我的承諾必須完成!”


    “冷少寒……”


    古漓晏剛要反駁,冷少寒便打斷他“不要說什麽抱歉對不起的話,你要是覺得對不起我,就好好的完成我們的約定!”


    古漓晏抿了抿嘴鄭重的點點頭。


    冷少寒這才放心一笑,淡然一笑開口道:“古漓晏,從我見到你第一眼的時候我就做好了準備……”


    古漓晏疑惑的看著冷少寒,不明白他的意思。


    “這是命,這是我的命!從一開始就注定了……”冷少寒搖頭苦笑道“說不定,這是上輩子是我欠你的……”


    冷少寒深吸一口氣,竟是站起身,古漓晏疑惑的看著他,不明白他要做什麽。


    冷少寒看著那身為局外人看戲的天啟,冷冷的開口“古漓晏,你要再答應我一件事……”


    看著天啟那得意的笑容,冷少寒嘴角微微上揚:“記住,永遠不要被你的敵人所支配!否則,我看不起你!”


    聽到冷少寒另有所指的話,天啟微微眯起眼看著他。


    古漓晏還有什麽理由拒絕呢,當下點點頭“我答應你。”


    冷少寒微微一笑看著那花殤池“你是需要用靈血填滿那個池子吧?”


    古漓晏一愣,不等他開口,卻見冷少寒竟是幻化成本體冰蠶——


    那龐大的身軀渾身像是晶瑩的水晶一般,純潔的顏色反射著“光的顏色”,他的身軀足足占據大半個天空之城!


    古漓晏呆呆的看著冷少寒的本體,一時間忘記的言語,然而接下來更為震驚的一幕,讓他驚呆了——


    隻見那龐大的身體竟是猶如爆體一般,他的身體迸濺無數的鮮血,一場血雨降臨將那花殤池直接填滿!


    古漓晏瞪大了眼睛,冷少寒這是犧牲自己的本體,自爆本體讓自己通過這一關啊!


    本體自爆需要多大的勇氣啊……


    冷少寒恢複人形,看著古漓晏氣息微弱的開口“古漓晏……我,我隻能幫你到這裏了……”


    說完,冷少寒的身體無力的倒了下去。


    “少寒——”古漓晏衝上去,扶住他倒下的身體。


    看著古漓晏那關心的目光,冷少寒微微一笑“古漓晏……我剛剛舍棄本體的時候……腦海中忽然看到了……你站在雪萊客棧的門口……你知道那裏是什麽地方麽……”


    古漓晏渾身一顫,一臉驚愕的看著冷少寒,在自己的記憶中與雪萊客棧有關的唯有一個人——


    “你是……你是小林子?”古漓晏看著冷少寒聲音顫抖起來。


    “啊……好像……好像你是這麽叫我的……”冷少寒疲憊的眨眨眼,唿吸有些緩慢起來。


    古漓晏看著渾身是血的冷少寒,又想到曾經照顧自己,同自己把酒言歡的小林子,他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小林子,小林子你別死!求求你,求求你……”


    看著古漓晏眼淚掉下來,冷少寒眼中也有了晶瑩,微微笑著開口“好想……一起……迴那裏喝酒啊……你願意……和我……迴去麽……”


    說完,還不等古漓晏迴答,冷少寒便閉上了眼——


    古漓晏呆呆的看著冷少寒,懷中那再也感受不到生機的身體,漸漸的開口冰冷起來。


    半晌,古漓晏緊緊握著冷少寒的手,聲音顫抖起來“小林子,總有一天……我,會帶你迴去!”


    話音一落,冷少寒的身體漸漸的凍結成冰,隨即化作冰晶碎裂,隨風消散於天地間。


    望著那隨風飄逝的冰晶,古漓晏擦了擦眼淚站起身,來到冰梯口,看著眼前的“世界”


    腳下那是依舊被捆綁在原地的卜雲智


    腳下那是依舊為了攀爬而互相爭奪的愚人


    腳下那是芸芸眾生皆可為螻蟻的存在


    望著天地間的生物,古漓晏笑了,笑得有些滄桑,有些癲狂。


    瀟灑又逍遙,他仿佛已然忘卻紅塵煩擾。


    就是這樣無情無義無溫暖的世界,古漓晏始終都不想承認。


    即便有安千百,他古漓晏也時刻在拒絕這個世界的存在!


    而現在不同了——


    古漓晏深吸了口氣,吐納之間身上的源力突然由零化作一,又由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隨之又生生不息!


    眼望雲端眾山小,古漓晏那雙紫色的眸子仿佛如同當年的閆厲骨,隻聽他喃喃自語道:


    “畫魂瞳第九重——天地人間,人海亦渺!”


    眼前人間如同一幅畫呈現在眼前,無數悲歡離合皆是聯係在一幅畫中,交織成一張網,而不在畫中的人才是這天地間可以掌握命運的那個人!


    “哈哈哈哈,那個自不量力的家夥,死了吧?哈哈哈,古漓晏幹得漂亮!”


    這時候卜雲智狂笑道,看著站在上麵的古漓晏一臉猙獰的瘋狂:“古漓晏,你明白了吧?我們才是一路人,那些螻蟻又怎麽可能比得上我們!”


    古漓晏微微垂眸,抬起手再次戴上麵具,不管身後的天啟如何評斷第二關的考核程度,一躍而下來到卜雲智的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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