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花哨去崇福寺送香包。


    這次做了半個月才做了三十個。


    因為自從李珠翠去九康堂後就沒人幹采買的活了,花哨隻好頂替她,每天上街去各種藥材香料鋪摸門路,熟悉工作,


    所以就隻有王穀秋一個人在做。


    來接貨的依舊是小和尚空耳。


    隻不過他居然換了一件暗金色紋路的僧衣,不似以前的打雜穿的黃色掃衣。


    他身後還跟了另外一個年紀更小的掃衣和尚。


    花哨第一反應就是他升職了,還有跟班了。


    果然,空耳見到她先是行了一禮,然後說道:


    “佩姑娘,以後就是這位弟子來接應你了,他的法號叫妙淨。”


    花哨直接問:“那你呢?我以後想見你怎辦?”


    空耳一呆,有些害怕她再說出什麽出格的話來,趕緊支走妙淨,


    然後頭疼的對花哨說道:


    “佩姑娘,莫要再捉弄空耳了。”


    花哨說:“我沒跟你開玩笑,我問真的,以後怎麽找你?”


    空耳後退了一步說:


    “姑娘莫要找我了,我師父說了,不讓我與世俗有牽扯。”


    說著就要跑了。


    花哨的一腳踩住他的僧衣,在他迎麵栽下去的那一刻,扶住他的肩膀。


    空耳如遭電擊,燒紅了臉跳起來,但又被花哨一把摁下去。


    空耳第一次離女孩這麽近,近得似乎能聞到她身上的各種混雜的香料味,


    他僵得渾身血液都要倒流了。


    花哨也沒有要他難堪的意思,拉開距離,不容拒絕的說:


    “以後怎麽找你?你不告訴我,我就去纏著妙淨。”


    空耳迫於她的淫威隻好從實招了。


    原來是上次跟著師兄門去溫家打了一次醬油,機緣巧合下被悟乘大師看中,收為傳法弟子,學習禪學。


    於是就從監院的黃衣小僧,一躍成為禪學“三條衣”弟子。


    但相對的,少了很多自由,除非是師傅同意,他不能踏出禪房半步。


    意思就是不能找他。


    今天算是他來跟花哨道別的。


    花哨聽他說完,笑著恭喜祝賀:


    “你一定能成為悟乘大師一樣的高僧。”


    空耳可擔不起這樣的誇讚,連忙作揖謝絕。


    花哨不為所動,又誇了幾句,臊得空耳的臉都要滴出血了,才笑眯眯的告別下山。


    空耳一直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蜿蜒無盡的山路盡頭才迴去。


    師傅說,他們這種人入了紅塵就沒有迴頭路了。


    他走了兩步,迴頭去看,眼裏都是路,卻沒有人。


    ......


    花哨第二天來送昨天的香包時,果然沒見到空耳。


    叫妙淨的小和尚拿過香包,算好賬,給了她一整塊大洋。


    花哨疑惑的看向他。


    給多了吧,這些香包撐破天五角錢,這可多給了一半。


    妙淨解釋說:“上次空耳師兄跟我們監院說了說,監院答應給你們家漲一倍的錢。”


    花哨一怔,笑道:“那替我謝謝你師兄和監院了。”


    妙淨點點頭,施禮離開。


    花哨拋著這塊大洋,朝寺院誦經禪房的方向看了看,哼著小曲下山了。


    這些天她把小香爐用得相當熟練了,各種香料藥材,隻有她買得起的,她都試著增數升品了一遍,


    外麵肯定藏不了,她就在家裏的下房開出一片空間,找木匠打了櫃子,把升品過的香料都放在裏麵。


    打算等有時間全都製作成成品香料,然後化成香料商人賣給香料店,大賺一筆。


    房間的鑰匙她自己拿著,除了她,誰也進不了。


    現在李家當家的實權已經完完全全落在她手裏了。


    李老太最近安靜老實的出奇,除了每晚趁她睡了打罵兒媳婦出氣外,也沒鬧別的幺蛾子。


    至於溫承望,見到李老太就跑,根本不和她多說一句話。


    時間一晃,距離溫承望到她家已經二十多天了,但依舊沒有人來接他。


    溫承望也表現的越來越焦躁擔憂。


    有時甚至想過偷偷跑迴家找祖母。


    但一想到溫家本家距離原樂縣還挺遠,坐汽車都得小半天,估計還沒等他上車,就被大伯娘的人抓了。


    溫承望第一次覺得自己學那麽多知識屁用沒有一個,還不如練一身武功,誰害他他就一拳打迴去。


    花哨被他這種情緒影響,也跟著有些不安起來。


    但這種不安很快被另外一件事情轉移了。


    李老太太離家出走了。


    花哨從外麵香料店迴來,半路上就看到小妹朝她跑來,咿呀著說奶又打娘啦!


    花哨匆匆趕迴去,就見王穀秋趴在桌上哭,邊哭邊自怨自艾。


    花哨有些厭煩,但還是耐著性子讓她把事情仔細說一遍。


    王穀秋眼淚流個不停,哽咽的說了半天也沒說明白。


    溫承望看不下去了,簡潔明了的說道:


    “你奶等你早上走了,就搶了王嬸身的首飾,說去投奔她什麽侄女,還說要休了王嬸。”


    花哨知道老太太最一向很髒,話肯定沒有溫承望說得這麽好聽,不然王穀秋也不會哭得這麽慘。


    花哨看到她手腕上的金鐲子沒了,搖搖頭把手絹給她,說:


    “別哭了,你不欠他們李家什麽,別成天聽老太婆胡鄒鄒,她滾了這個家還清淨了。”


    王穀秋像是沒聽到一般,接過手絹擦著眼淚又開始說丈夫還在世的時候,對她有多好多好,是她對不起李家之類的話。


    花哨氣得直接甩手走人。


    ......


    李老太把兒媳婦的金鐲子當掉,換成大洋,又在街上找到溫承望的畫像撕下來,塞進衣兜裏。


    這些天她一直在盤算一件事。


    溫家這小子和他們李家犯衝,也不討人喜歡,更是不聽管教,不能留下續香火。


    於是李老太就想著從溫家那拿了獎金去人販子手裏買兩個男娃。


    五百塊大洋,要買多少男娃沒有!


    但她一輩子都沒怎麽出過門,根本不知道溫家在哪,


    於是就在大街上攔了輛黃包車,要車夫帶她去溫家。


    車夫一聽她要去溫家,就想起最近老板們的囑咐,說但凡有人要去溫家,就都送去東巷子口紅宅門。


    這裏是溫家為了找二少爺,專門在原樂縣置辦的房產。


    李老太一下車,就看到一扇氣派的紅色大門,上麵掛著“溫宅”二字。


    當然,她不識字,隻知道是大戶人家,不由得內心怯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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