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淩拿著行李跟在後麵,忽然發現柳長笙頭上冒出了稀稀疏疏的白發。


    他幾步上前,輕輕扯了扯:“怎麽頭發還白了?”


    柳長笙一把拍開他的手:“瞎摸啥呢?”


    說完一臉蕭索地一唱一歎道:“正所謂,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啊。這都是相思成疾,我的大靈楓小靈淙,真該過來看看我一片苦心。”


    石淩強忍住要打他的衝動,忽的想起什麽,臉色立馬沉了下來:“是傷到元氣的緣故吧。”


    當日在登天巷,柳長笙受的傷可不比他輕多少。


    而且,他還沒有生機脈。


    柳家就他這根獨苗,為了給他治傷,必定什麽天材地寶都用上了,嵇伯瑜也肯定照顧了一二,但終究還是虧了身體底子。


    柳長笙停住腳步,迴頭看著一臉苦瓜樣的石淩,歎道:“哎,我就看不慣你這婆婆媽媽的性子。白點頭發有什麽關係,三爺我現在在家裏別提多威風。”


    “這些時日,我爹硬是沒嘮叨一次宮躍溪三個字,整天捧著那追日鈴,老淚縱橫地感歎柳家後繼有人,要有潛龍出淵了。這頭發呀,白得值了!”


    石淩瞧柳長笙說到最後眉飛色舞的,也是由衷為其感到高興。


    兩人一起將一間小屋拾掇開後,柳長笙喘著粗氣,塞了個果子到嘴裏,含糊不清地道:“還有一間房,老白咋沒過來?”


    說完又撇了撇嘴道:“便宜宮越溪那小子了,我們三人都出來,倒是讓他住了個獨間。”


    石淩看著他處處不忘懟宮越溪的勁,好笑道:“你是受宮越溪荼毒甚深啊,什麽時候都不忘他。老白估計很少迴來這住,他把守山閣和九道天當家了。”


    柳長笙酸溜溜地道:“到底是天才,跟你我不一樣。差距是越來越遠,我看呐,老白終究會有離我兄弟而去的那一天啊。”


    石淩嗬嗬一笑,望著對麵的空房間道:“所以你我才要加把勁趕上他步伐。”


    “那是你的事,還真別帶上我,”柳長笙四仰八叉地一下躺倒在床上,舒服地唿出一大口氣,“天寒火暖黃昏睡,更有何人似我慵。我呀,安心把太一院這幾年混完,然後迴家繼承家業。沐家姐姐是不敢指望了,什麽時候能把妹妹帶進柳家,就心滿意足囉。”


    石淩一陣頭疼。


    登天巷那一戰,他明白柳長笙其實天賦和悟性並不差,不然也不會倉促間摸索出追日鈴的用法。


    就一個字,懶。


    他歎了口氣道:“你真這麽想啊?”


    柳長笙閉著眼睛道:“那還能騙你?我是叫柳長笙,但也不能真長生啊。人嘛,活一天就得快活一天。”


    “你是快活了,沐靈楓可就苦了……”


    “啥?”柳長笙肥肥的身子翻卷著坐了起來,“跟我家靈楓有啥關係?”


    “她……哎……”石淩欲言又止,一語三歎。


    “你倒是說啊。”柳長笙是真急了。


    “宮越北知道吧?”


    柳長笙點頭:“宮越溪他堂兄,宮家的接班人啊。”


    “宮家啊,要和沐家聯姻了,就是他和沐靈楓。”


    “你聽誰說的?不可能吧?”柳長笙怯怯問道。


    “院長親口說的,還能有假?”


    柳長笙立馬就石化了,隨即怒發衝冠,氣得在房子裏走來走去:“宮家就他娘的沒一個好東西,小的就夠磕磣人了,大的簡直就是禽獸、無恥、敗類!竟然搶別人家未過門的媳婦!”


    石淩一陣無語,沐靈楓就算是未過門的媳婦,那也是宮家的吧……


    “你先別急,我聽說啊,沐靈楓本人是不願意的。宮家不是列陣強嘛,她打算就這一道上狠狠打宮家的臉,讓他們羞於提及這門親事。”


    “幹得漂亮!”柳長笙重重拍了下自己大腿,喜道。


    “不過呢,這世上能人何其多,終究會有壓過沐靈楓一頭的列陣師存在,她呀,遲早會是別人家的人……”說到這,石淩一狠心,又加了把火,“最後會被別人壓在身下……”


    聽到這,柳長笙一下炸了,一口比一口喘得急,最後猛地衝出了房。


    “哎,我話還沒說完呢,後麵還有細節。”石淩吆喝道。


    “細節你大爺,算你狠!”


    “你去哪啊?”石淩笑了。


    “守山閣,沒事別來找我!看見你小子就煩!”柳長笙遠遠撂下句狠話。


    石淩忍俊不禁,捧著嘴喊道:“遇到瓶頸了多去請教老白,他能幫你!”


    ……


    石淩目送著柳長笙胖胖的身影遠去。


    同一時間。


    往七星城西南而去兩千多裏地的另一座城中,也有人站在城牆上,頂著嗚咽的秋風,深深凝視著遠處絕塵而去的紅色身影。


    城牆上之人身長不過七尺,細眼長髯,兩側顴骨突出,有幾分醜相,與城牆上站著的其他身形挺拔、形貌俊朗的戍衛形成鮮明對比。


    叱羅燁……


    這些年來,近乎成為赤離軍民笑柄的蒼虞國主。


    他的身旁,站著個偉岸公子,一身烏衫映雪肌,身材頎長,雙眉如鋒,鬢如刀裁,顧盼間自有一股冷峻英氣。


    “國主就這麽輕易將他放走了?那可是陽修祖啊,殺了他等於斷了蕭天南一隻臂膀。”烏衫公子玩味地笑道。


    這一笑,便有如冬雪迎春,料峭頓消。


    他一隻手在牆垛上有節奏地輕拍著,手指瘦纖挺直,能滿足所有人對一雙完美到極致的手的想象。


    “這話現在才講是不是晚了點?”叱羅燁咧嘴道,聲音比較沙啞。


    “此去大風關還有千餘裏地,真要動手的話,何來太晚一說?”


    烏衫公子話語間竟然夾帶著些許質問的態度。


    很難想象,在蒼虞地界裏,會有人敢這麽跟一國之主說話。


    要知道,叱羅燁就算在世人心中再如何不堪,一日在位,就一日是蒼虞掌握生殺予奪大權的王。


    叱羅燁很好地掩藏起眼裏一閃而過的精光,笑道:“計白公子身邊能人無數,若真想殺他,又何須借本王之手。想來,是現在還殺不得吧?”


    聽他語氣,竟與這號為計白的公子帶著幾分平輩論交的意思,甚至有自降身份的味道。


    這計白公子,究竟是何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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