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這驚人的劍幕,石淩沒了柳長笙牽絆,雖然有傷在身,身形卻是靈活了不少。


    左閃右躲,急停急轉,將反應本能與肉體力量發揮到了極致。


    饒是如此,黑色劍網之下,仍然不時有一蓬蓬血花相繼濺起。


    幾息之後,石淩離細腰榆樹還剩五丈距離,付出的代價卻不可謂不慘烈。


    他周身已被劍氣割開了整整十餘道大小傷口。


    細碎的劍氣附著之下,傷口無一不是皮肉翻卷,獻血淋漓,沒有半點止血的機會。


    這還是那人存心沒有想要一下取其性命的緣故,擺明了是要看著石淩耗盡最後一份力,流幹最後一滴血。


    “很近了,再加把勁。”那人殘忍笑道。


    石淩似乎有些支撐不住,單膝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臉色白得可怕,身上更是血流如注,很快就在青石板上匯積成了一個水窪。


    他肩膀突然高高聳起,顯然是用力吸了一大口氣,再一次衝了出去。


    那人眼神一直停留在石淩背影上,幾乎就在石淩動作的同時,已經有八道指劍分成兩列,以更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這麽能跑,就先把這礙事的兩條腿留下,給我爬過去吧!”


    兩道已經飛掠至石淩身前的的劍芒黑光一盛,拉出一抹半月狀的劍弧,直斬石淩腳踝。


    另外幾道指劍針鋒相對,隱隱封死了石淩其他前進的方向。


    生路就在三丈之外。


    往前,是以斷腿的代價換取渺茫的生機。


    不往前,則是死路一條。


    那人眼皮微抬,似乎很好奇石淩會怎麽選擇。


    石淩再一次動了。


    就在劍弧要觸身之時,他生生止住自己身體動勢,鞋底與青石路麵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與之相伴的,是一朵朵在石板上綻放開的血花。


    他腳底一蹬,方向急轉,側身朝巷子一旁的牆麵撞去。


    黑色指劍如影隨形,緊跟在了後麵。


    整個障陣已經如倒扣的海碗,將兩旁的胡搭亂建的房宅覆蓋住,那人也不擔憂石淩能跑到哪裏去,怪笑道:“除了陣機生門,你飛天遁地也出不去,我看你還有多少血可流。”


    石淩抬腳在牆麵上借力,一下躍起兩丈多高,捏指成爪摳入牆麵,一縱身,再次騰空一丈,落在了一間宅房的露台之上。


    他像是沒頭蒼蠅一般,在宅房間不斷騰躍閃避,借助牆麵擋下了不少指劍,一時之間隻聽“噗嗤噗嗤”的沉悶聲音不斷響起。


    “狗急跳牆。”那人看著石淩借助障礙躲開自己指劍,眼中流露出一絲冷笑。


    並非他這指劍之術就如此不濟,連個牆麵都破不開。隻不過這登天巷終究是敏感地段,即使障陣之下掩蓋了聲息,但他要是真全力出手,靈力波動就很難隱藏得住。


    萬一被如意樓和太一分院中的家夥發現,亦或惹來巡遊的千機衛就麻煩了。


    正當他以為石淩已經是慌不擇路時,石淩突然站定,身上紅光一現,整個人如靠山猿般,猛地撞向了一棟宅樓的立柱。


    水磨盤粗的立柱應聲而斷,石淩一擊得手後立馬又離開。


    那人瞳孔一陣收縮,明白了石淩想做什麽。


    主立柱一斷,原本已被黑色指劍射得千瘡百孔的宅房終於承受不住,先是一整麵西牆轟然倒塌,其聲巨大,掀起漫天塵土,隨即整個房子搖搖欲墜,眼看就要徹底垮下來。


    “想鬧出點動靜引人過來?做夢!”


    那人怒哼一聲,手上黑華流動,蹲下身來重重一掌拍擊在了地麵上。


    整個障陣外壁上靈光一閃而逝,一圈肉眼可見的漣漪像紗一樣覆蓋在了危樓上。


    也便是此時,那棟宅房終於徹底傾塌,奇怪的是,並沒有太多聲響發出。


    顯然已經被障陣阻隔掉。


    經這一耽擱,石淩已經翻牆上房,如血人一般站在了一棟宅房的屋頂上。


    他手裏不知何時已經握著一個銅錘,另一隻手提拎著一麵磬鍾。


    要是這障陣內還有活人,定能認出這是這外巷傳遞“上石”消息的敲鍾人物件,石淩剛才順手從宅房中取到的。


    磬鍾不大,但其聲之清脆,可達整條巷子。


    這在石淩第一次入登天巷時就領教過了。


    石淩揚起銅錘在那磬鍾上重力敲了起來,一下比一下急促,一下比一下有力,又猛地吸了口氣,扯著嗓子喊了出來——


    “狗日的靈修殺人呐!快來人呐!”


    那人見著石淩這般傷勢之下,依然如此堅挺,還花樣層出不窮,頓時生出種被野蒼蠅環繞,揮之不去的煩躁感。


    那一聲聲沒有止境般的鍾響和使足了吃奶勁的喊聲傳入他耳中,更是讓他眼角直抽搐。


    他眼神一陰,殺機驟現,不見怎麽動作,人已經像捕食的黑蝠,無聲無息地朝石淩掠了過去。


    剛才他冒險加強障陣,已經是無奈之舉,如今再沒理由任由石淩這麽鬧下去。


    是時候收場了。


    石淩眼見那抹黑影靠近,立馬腳底抹油,似乎是知道那人不敢有太大動靜,他專揀那些小旮旯鑽,也幸虧這外巷胡搭亂建的結構,此時成了他最好的掩體。


    雖是如此,他處境仍是岌岌可危,身上的傷口不斷新增,最狠的是握著銅錘的手臂上那道新添的劍傷,深可見骨,若不是僥幸退開了一步,整條胳膊已經被齊根斬掉。


    貓一認真起來,這場遊戲的時間就急劇縮短,沒過太久,石淩便被逼入了一處宅房頂上的死角。


    避無可避,退無可退。


    石淩此時如批血袍,臉上毫無血色,卻猶自緊緊握住銅錘,眼神飄忽不定,明顯還在打著什麽主意。


    那人獰笑道:“如此心性,死了倒確實可惜。”


    石淩擦了把臉上早已混合在一起的血汗,嗓子因為體力過度消耗,已經如炭火烙過一樣幹啞:“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看你還是當個糊塗鬼比較好。”那人緩緩抬起手掌,眼看就要下死手。


    “和燕家做買賣,也不怕燙手嗎?!”石淩突然齜著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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