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峰之上,失樂園控製中心。


    一位老人安靜的坐在房間中,頭發皆白,臉上爬滿了深刻的皺紋,但是穿著一身定製的西裝,看起來有種獨特的精神奕奕的感覺。


    此刻老人坐在一架自動彈奏的古鋼琴前,他看起來在閉目沉思,古鋼琴卻自動彈奏著一首明快、歡樂的曲子。


    房間中擺滿了各種古怪的裝飾,大多都是動物的標本,獅子,熊,老鷹……當然還有一些不常見,甚至很罕見的東西,年代感久遠。比如說恐龍的骨骼化石,以及烙印在頁塊岩石層中的,幾萬年前某種魚類的化石。


    挪亞獨自一人,繞過這些琳琅滿目的藝術品,見到了失樂園的創造人福克斯。


    “古鋼琴是16世紀弗洛倫薩的樂器師發明的,是鋼琴的前身。”福克斯甚至沒有睜開眼睛,在挪亞來到他身邊的時候,就自顧自的說道:“和鋼琴一樣,它也是通過金屬絲震動發聲,但不同的是古鋼琴通過撥子撥動金屬絲發音,音色更加渾厚。”


    “我知道,您說過很多次了。”


    挪亞點點頭,像很多時候那樣,靠在他身邊坐下來。


    福克斯睜開了眼睛,年老的眼睛有些渾濁,看起來還會有些神誌不清的錯覺,但是他偶爾在眼底閃過一絲驚雷般的神采,卻由不得任何人忽視。


    福克斯轉過頭看著他,眼睛眨了眨:“我說過很多次嗎?”


    “當然,還有這首曲子!”挪亞忍不住露出笑容,對他說道:“門德爾鬆為莎士比亞戲劇譜寫的序曲,名為《仲夏夜之夢》,這是你年輕時最愛的曲子。”


    福克斯點點頭:“那看來我是真的說過很多次了!”


    片刻之後,福克斯又看向挪亞:“這個時候來找我,是你終於篩選出程序錯誤了嗎?”


    “……沒有。”


    “沒有?挪亞,這個迴答可不是你的風格。最終的結果是什麽,說出來吧。”


    “……”


    挪亞看起來有些拘謹,更像是在醞釀著某些說辭,糾結於該用怎樣的語言來表述。最終他歎了口氣,決定實話實說。


    “先生,是您添加的代碼出了問題,那個名為【進化】的程序。”


    挪亞最終還是如實的說了,雖然這樣結果他認為不太可能。福克斯身為失樂園的創造者,無論如何都不太可能犯下這樣低級的錯誤。


    “那個程序……它……”


    挪亞說話有些吞吞吐吐,似乎他並不願意相信這件事。


    “它有些錯誤,對嗎?你不願意相信事實,也不願意說出這個詞。”


    挪亞沉默的點頭,隨後才補充道:“進化程序讓我們的仿真人出了一些問題,最開始是一些超出行為數據的動作,使得他們更加接近人,這是好事。然後就出了一些問題,比如說徹底丟失了七名仿真人,兩條故事線被迫暫停。還有一個仿真人突然間展露出攻擊性,殺死了農場中的其它仿真人,並且給他們灌滿了牛奶……”


    挪亞說完這些後就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當中,整個房間裏隻有古鋼琴還在彈奏著《仲夏夜之夢》。


    “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的故事嗎?”福克斯突然轉移了話題,對挪亞問道。


    “關於您幻想中的那個世界,那些偉大的種族,我一直覺得那些故事很有意思。而且還有一種……特殊的真實感。”


    “真實感。”福克斯重複了一邊這個詞:“如果它們真的是真實存在的,沒有翅膀就能飛行,能引發海嘯和地震,超過時間和空間的阻攔。這樣的生物,應該已經到達造物主的高度了吧。”


    聽到這些話的挪亞突然微笑起來:“我自認為,我們現在所作的事情就是在行造物主之責。”


    挪亞所指的是失樂園,以及失樂園中的仿真人。從某種角度上來看,這應該算是創造出了一種生物,畢竟仿真人已經和真人難以分辨了。


    福克斯緩慢的點著頭,渾濁的眼睛不知道又望向了何處。


    “確實如此,我們也算是成功了,對吧?我們創造了仿真人,也可以治愈任何疾病,讓本該死去的人得以活命。或許將來有一天,我們還能得到永生,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麽嗎?”


    挪亞沉默不語。


    福克斯接著說道:“意味著一切都結束了,永生是所有生命最終的追求。當然,這也意味著,一些為此而作的嚐試,所犯下的錯誤值得被原諒。”


    挪亞嘴角忍不住上揚,他完全沒想到福克斯饒了這麽一大圈,最終的目的是不承認自己的小錯誤。這樣的不講理行為,讓這個幾乎達到傳說高度的程序製作者不那麽高高在上,而是更加的鮮活。


    最終挪亞隻是點點頭笑著離開,並告訴福克斯自己會解決這個問題。


    …………


    伊絲莉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噩夢,可是夢中的一切又是那樣的真實。


    在這個真實的夢境之中,她看到自己的父親突然患了重病,她心急如焚的感到小鎮上尋求幫助,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治安官,警察局也是空蕩蕩的。


    幸好在這個時候,她遇到了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的,周遊世界的牛仔納西。在相遇的那一刻,她說不清自己到底是應該高興喜悅,還是該繼續擔憂難過。但現在至少有了幫手,可以待納西迴農場幫助自己的父親。


    但造物主就好像在跟她開玩笑一樣,就在她想要帶著納西迴農場時,小鎮卻遭受了劫匪搶劫。劫匪來自群山中,是警察局常年畫在通緝令上的罪犯,很多人說他叫蓋隱。


    這群劫匪不但搶劫,還血洗了整條街道。蓋隱手下有一個寸頭的女人,她槍殺了幾乎所有治安人員,血流滿地。


    伊絲莉擔心自己的父親,絕對自己不能被困在這裏,她想要趁著寸頭女人不注意,跑到自己的馬附近然後離開這個小鎮。


    事實上,在夢中她確實這樣做了。而這樣做的結果,是她萬萬沒能想到的。


    “伊絲莉,趴下!”


    伊絲莉聽到納西在背後唿喊自己的名字,緊接著她就被納西拉迴了草垛。但寸頭女人還是看到了,她扣下了扳機,子彈從後背射入幾乎貫穿了納西的胸口。


    ——這些殘暴的歡愉,終將以殘暴結束!


    這是父親犯病後,突然對伊絲莉所說的話。


    就如同她不明白父親對自己所說的這句話的意思,伊絲莉也不明白,這場似乎已經走到極端的噩夢,其實才剛剛開始顯露它的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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