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山,象鼻峰。


    麵紅齒白的小道童,迎著山間的清風,兩手中捧著兩張宣紙,費力的往山巔爬去,一張討人喜的臉上,滿是大汗。


    “大師兄,你快看看我畫的符籙!”


    小道童終於爬上了山巔,舉著手中的宣紙喊道。


    白象山的山巔上,盤坐著一位青衣道士,頭戴蓮花冠,長發隨意束縛在身後,道士轉過身,是一張長得足夠英俊卻又不讓人生厭的臉。看到他的人,不論是誰立刻就會覺得這是一位溫暖的君子。


    伏理放下了手中的書籍,露出淺笑看著小道童。


    象鼻山太高,形似一頭白象垂下的長鼻。伏理此刻就端坐在象鼻上,往前一步就是懸崖。小道童恐高,不敢走到象鼻上欣賞“一覽眾山小”的美景。隻能蹲在地上眼巴巴的看著大師兄,求大師兄過來。


    一向遷就師弟們的伏理,放下手中的書籍站了起來,卻並沒有走過去,而是笑著問道:“小師弟,新學了符籙?”


    “嗯!”


    小道童舉著兩張宣紙,伏理一眼就看出來是靜心符和清風符。前者用於靜心凝神,後者常常被師兄弟們用來打掃房間灰塵。


    “拿過來讓我看看。”


    伏理收起笑容,學著教符籙的天君長老,語氣嚴肅。


    小道童嘴巴一瞥,嘟囔道:“我才不過來哩,大師兄你怎麽也和師伯他們一樣壞?知道我怕高,還總讓我往高處去。”


    伏理聳肩微笑:“師伯那是為你好,他可是早早做好了準備,要把壓箱底的禦風符傳給你。你看看你這麽怕高,以後怎麽學好禦風符?”


    張開雙手,伏理鼓勵道:“走過來看看,師兄會保護好你的。”


    “就不!”


    小道童怕高是怕到骨子裏了,迴絕得那叫一個幹脆,那叫一個理直氣壯。


    象鼻山上小道童身子一扭,就要往山下走。符籙也不給大師兄看了,這麽高的山就當白爬了。


    伏理扶額苦笑,龍湖山上誰都不能讓小師弟離地三丈,掌教都不行。龍虎山的名聲,這片土地上所有王朝都知道,而小師弟怕高,整個龍虎山的人都知道。


    偏偏山上最重的三道符之一禦風符選中了他,頗有些傾城美人選了個瞎子的感覺。總的來說,就是明珠按暗投。為了讓這個“瞎子”睜眼,整個龍虎山的師兄弟費勁了心思,就想治好他的恐高。


    小道童如今還不知道禦風符代表的意義,更多的還是想著怎麽和師兄們鬥智鬥勇,讓自己能腳踏實地的踩在土地上。


    伏理撿起身邊的書籍,搖搖頭從“象鼻子”上走下來。


    小道童忽然轉身,咧嘴一笑,小跑到伏理身邊,手中的宣紙獻寶一樣遞了上去。


    宣紙上的兩道符,筆走龍蛇,渾然天成。僅僅隻是看符,說是深諳此道多年的龍虎山天師所畫也不為過,誰能想到出自一個十三歲的道童之手。


    小道童還未及冠,龍虎山就沒有授予籙。他想要驗證自己的符籙是否完美無缺,就隻能找師兄們驗證。而他最愛找的,就是大師兄伏理。


    先是靜心符,伏理食指點在靜心符上,補上了“伏理赦令”四個字。在他指尖的牽引下,符被點亮,白象山巔為之一靜。


    “靜心符,很好。”


    伏理看著小道童,笑眯眯道:“再過不久,就可以超過師兄了。”


    “哪裏哪裏,師兄謬讚了!”


    小道童嘿嘿一笑,嘴裏雖然這麽說,但臉上的得意之色不加掩飾,就差對著你耳朵大喊“快誇我”這三個字了。


    伏理拍了拍他腦袋上的發鬏,以示嘉獎,轉眼看向另一張清風符。


    龍虎山所有人都知道,小道童怕高。但同時也知道,所有經由小師弟畫出來的,關於風的符,都大不一樣。


    再次點下“伏理赦令”四個字,清風符從宣紙上脫離,消散在了空中。


    白象山上沒有任何變化,伏理調侃一句:“小師弟,這次怎麽失手了?”


    小道童絲毫不慌,對自己畫下的符胸有成竹:“再等等。”


    “等什麽?”


    “等風飛一會兒!”


    一大一小就這麽站在山巔,等著風來。


    許久之後,伏理忽然說道:“明天我要下山一趟,去永平四城。在我迴來之前這段時間裏,你恐怕就得找其他師兄幫你驗符了。”


    聽到這句話之後,小道童臉色一苦:“他們總是想讓我往高處去,愁死個人了,腳踏實地不好嗎?”


    “師兄們也是為了你好,就算不喜歡,躲開就是,可不能在心裏記恨師兄們啊!”


    “曉得啦,曉得啦!”


    “這次難得下山,有沒有什麽想要的?師兄可以幫你帶。”


    “我想要個師妹好不好?這樣我就不是最小的小師弟了。”


    “為什麽非得要是小師妹啊?”


    “女孩子肯定也怕高,大師兄你怎麽這麽笨?”


    “……”


    “大師兄,你要早點迴來啊!”


    “曉得啦,曉得啦!”


    伏理牽著小師弟的手往山下走,兩個人一人一句的閑聊,想到哪兒就說到哪兒,寧靜的山間迴蕩著兩人的聲音。


    沙沙沙!


    山巔有微風拂過,一陣陣,一波波,擾得樹葉作響。再之後,風聲大作,如濤如浪不停的狂吹猛嘯。那聲音如惡狼撲羊,山巔孤鬆被刮得痛苦的搖晃,嗚嗚的哀鳴。


    走在山間的伏理迴頭望了望,一點也不意外。他知道小師弟畫的風符都是這個樣子,就像他畫的火符一樣。


    …………


    咚!咚!咚!


    荒郊野林,古寺早就破敗不堪。大門僅剩下一半,艱難的倚靠在門框上。要不是為了晚上擋風,胖子早就給拆下來當幹柴了。


    就是這麽一個破爛門,竟然還被敲得“咚咚”作響!


    胖子收起了三角錐形狀的炸彈,瞥了一眼陸長生:“陸大爺,咱們四個就你有資格去迎客。你要讓我們去,那指不定人就這麽沒了。”


    楊堅拍了拍胸脯:“我去!”


    “嘿,還真有不怕死的,說去就去啊?”胖子上下打量了楊堅一眼,像是重新認識他一樣。


    陸長生拉住了楊堅,自己提著繡春刀上前。敲門的聲音越來越大,持續不斷,擾得人心生煩躁。


    “別敲了,孤魂野鬼窮的叮當響,門敲壞了你拿什麽賠?”


    敲門聲戛然而止,似乎沒能料到裏麵的人會這麽說一樣。半響後,又“咚咚”的輕聲敲了兩下,然後就陷入了不知道還該不該繼續敲下去的兩難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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