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曾經被稱作北地環塔,但現在已經變異成某個深山發射場的設施中到處都在進行著零星戰鬥,局麵混亂異常,或許有成百上千的士兵正在爭奪這個地方的控製權——盡管這一切的一切都不過是區區一個小時前才開始的鬧劇,但他們卻仿佛已經這麽作戰了十幾年般顯得理所當然。郝仁和諾蘭盡可能地躲避著路上的士兵,努力在這座複雜而龐大的建築物中尋找一條通往外界的安全道路,中間有過幾次不可避免的遭遇戰,但所幸對手都是普通人,而且沒有像諾蘭那樣扛著火箭炮到處亂跑的,因此解決起來還算容易。


    隨著時間推移,周圍的交火聲似乎稍有減弱,郝仁嘀咕了一句:“貌似正規軍已經快完全占領這個地方了。”


    “這個設施地下可能有爆炸物,不宜久留,”諾蘭嘀咕著,速度絲毫不減,隻是微微揚了揚手中短杖,“謝謝你的武器,這東西用起來還真不錯。”


    雖然她短時間內沒辦法熟練掌握這件來自艾瑞姆精靈的武器,但短杖的護盾功能已經不止一次地幫她抵擋了危險:畢竟哪怕再有著人類極限的戰鬥技巧,她的身體還是肉體凡胎的,要在這座布滿敵兵的設施裏穿行可不是容易事。


    郝仁點了點頭,突然看到一抹亮光出現在前麵:“那邊好像是出口!”


    諾蘭馬上謹慎地減緩腳步:“小心埋伏。”


    她跟郝仁倒是停下了,可數據終端卻渾不在意地跑了過去:“本機過去探探路!”那速度郝仁一下子都沒抓住。


    諾蘭在後麵看的一愣一愣的:“這是我見過的身手最敏捷的腦血栓患者……”


    郝仁上前兩步把數據終端拽住:“你不要命了?!”


    終端一甩頭:“沒事,反正本機已經死了,不信你摸摸,現在還沒心跳呢,估計就是再讓人開個窟窿也死不了。”


    諾蘭這一路上已經不止一次看到郝仁和他的腦血栓未愈型“搭檔”這種挑戰三觀的相處方式,這時候早就沒心勁打聽緣由了,她確認了一下出口的情況,對兩人招招手:“來吧,前麵安全。”


    一行三人終於脫離了這座複雜的有點過分的巨大設施,當從一個開在山坡上的秘密洞口鑽出來之後,郝仁被眼前的情況驚了一跳,目瞪口呆久久不能平複。


    他看到一大片崇山峻嶺在眼前鋪展開去,層層疊疊幾乎看不到盡頭,天空高遠而明澈,一片晴朗的藍天讓人望去幾乎有目眩之感,他的腦海中還殘留著之前卓姆星球上那層覆蓋著厚重煙塵的、連太陽都難以露麵的渾濁天空,眼前的萬裏晴空讓他一下子懷疑自己是到了異世界。


    如果非要說這晴空群山之中有什麽令人遺憾的景觀的話,那就是山上罕有植被,隻有一些低矮稀疏的灌木和矮樹零星分布在荒涼的石頭山坡上,但即便這樣,這景象仍然要比之前那令人絕望的戰後廢土要賞心悅目多了。


    數據終端迴頭看了一眼,她看到眾人是從山坡上的一個洞穴中鑽出來的,之前的設施原來是隱藏在山體中的一座暗堡,就連眼前這個通道也被偽裝成了尋常山洞的模樣。


    終端晃晃腦袋:“這具身體真麻煩,想看身後還要扭脖子,有時候扭脖子不夠還得扭身子——真不敢相信你們人類是怎麽把腦袋跟肩膀之間的這根劣質軸承當成理所當然的零件的……”


    郝仁翻著白眼:“你悠著點啊,渡鴉也是人型。”


    “你以為她真的需要用眼睛來看世界麽,切。”


    諾蘭疑惑地打量著眼前這對貌似都有神經病的奇妙組合,隨後走向山坡一側:“此地不宜久留,先轉移到安全地方。跟我來,這邊應該有個交通工具。”


    郝仁好奇地跟在諾蘭身後,一邊走一邊問:“你怎麽知道的?這個世界不是變了麽?”


    他話音未落,就看到前麵的一塊山岩後麵赫然停放著一輛怪模怪樣的改裝車輛,這輛車有著四個碩大的、以多段曲軸相連的輪子,以及一個安裝在複雜懸掛係統上麵的車身,看上去完全就是為了惡劣複雜環境下的越野而準備的,與其說是輛車不如說是一台長著輪子的蜘蛛機器人。真跟諾蘭說的一樣:這邊有個交通工具,並且一看就很趁手。


    諾蘭招招手,示意郝仁跟終端上車,隨後利索地爬到駕駛席裏,開始摸索那些複雜的按鈕開關以及造型跟地球車輛大不相同的方向係統,看上去她也是第一次接觸這東西,但在摸索了片刻之後,她便知道該怎麽啟動這個大家夥了:伴隨著一陣引擎運轉聲,這輛仿佛蜘蛛機器人一樣的車子抬起身體,沿著山坡上較為平緩的路線向下開去。


    諾蘭這時候才有空閑迴答郝仁的問題:“當然是憑著記憶——不知道哪冒出來的記憶。不過我的體質特殊,作為能夠記住過往經曆的代價,我的新生記憶很模糊,每次都需要好幾天才能拚湊個大概,在這之前我連自己的新身份是什麽都不知道。難道你的情況不一樣麽?”


    諾蘭說著好奇地偏頭看了郝仁一眼:“你知道自己‘這一次’的身份是什麽了麽?或者至少有什麽模模糊糊的信息從腦海裏浮現出來麽?”


    郝仁哪有這個設定啊:“我沒啥感覺。”


    “可能我們情況不一樣,”諾蘭隨口說道,“你是我見過的除我之外第一個保留記憶者,我不敢確定每一個這樣的人都是一樣的。”


    從諾蘭的話中,郝仁猜到了對方現在的情況:她確實保留著上一次“輪迴”的記憶,但與此同時,她也受著這一次“輪迴”的影響,某些記憶正憑空在她腦海中形成,而這些記憶或許就是這個世界憑空附加給她的、虛假的人生經曆。


    直到一個小時之前的、屬於這一世諾蘭的人生履曆。


    這很容易理解:如果整個世界從誕生到現在的生命隻有一個小時,你要如何讓世上的人們相信自己生活在一個正常有序的世界裏?唯一的辦法就是給他們編造一份詳實而真切的曆史,讓他們相信自己的出生,相信自己的成長,相信自己的經曆,相信自己的人際關係,相信自己從十年前就認識某個損友,從二十年前就愛著某個人,從三十年前就住在某個地方,相信自己的一生,以及自己之前的整個世界都是如此充實而真切——但實際上,這一切都是在一小時十四分鍾前的某個瞬間被注入到你的大腦裏的。


    或許全世界每個人都是如此,唯有諾蘭例外。


    日落時分,郝仁和諾蘭相信自己已經甩掉了身後的每個追兵——也可能壓根沒人追上來。總之他們找到一個山洞,足以藏下那輛奇奇怪怪的山地車以及三個人,在確認外麵沒留下什麽痕跡之後,他們終於安頓下來。


    “我不喜歡山洞,”諾蘭皺著眉,“我有一次就是在山洞裏被熏死的。”


    屍姬終端也跟著嚷嚷:“本機也不喜歡山洞,你丫的每次都用本機當手電……”


    “滾,去牆角歇著,這次要累趴了我可不背你!”


    “哦。”


    諾蘭看著一瘸一拐跑到山洞角落的金發女孩:“她真的隻是腦血栓?”


    郝仁:“……你就當她腦子的每個部分都有病,我不介意。”


    “我還以為你們關係非常親密,”諾蘭深深地看了郝仁一眼,“你之前背著她到處跑的情景甚至把卡爾都感動了,甚至也包括我……別告訴我我被表象給騙了。”


    郝仁嘿嘿幹笑著:“這……某種意義上也……算了,還是說說這個世界吧。”


    “這個世界?”諾蘭眼神中的光彩暗淡下去,她疲憊地垂下眼皮,“我隻知道這個世界癲狂錯亂。如你所見……它一直在重置,在變動,在演化,就好像一個惡劣的導演在幕後操控,我已經記不清自己經曆了多少荒誕怪異的‘舞台劇’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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