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參出現的突兀,但是周家媳婦正需要錢救自己丈夫,詢問村人無果之後,便把這隻人參拿到鎮子上的藥鋪賣掉,不多不少,正好五兩銀子。


    有了錢,這王老財也就鬆口,縣衙放迴周常興,兩口子終於是團聚了。


    雖然這一次破財免災,但是周常興脾氣耿直,仍是對王老財耿耿於懷,但是他也知曉自家媳婦懷孕,需要人照顧,值得先把這件事壓在心底。


    之後春耕完後,他就前往縣城尋一些活計賺錢養家,在一家鐵匠鋪幫閑。


    這一日他正在鐵匠鋪打鐵,卻看到同村人慌慌張張跑進鋪子,開口就說道:“周哥,嫂子要生了,你趕緊迴去看看看吧。”


    妻子臨盆,周常興自然是二話不說就往迴家趕。


    隻是縣城離青石頭村有幾十裏的距離,兩人出發時有時傍晚,因此才剛上路天就黑下來。


    好在這一日是月中,天空明月皎潔,照的兩人走夜路也是無礙。


    夜半時分,兩人終於是迴到青石頭村。


    小山村被黑暗吞噬,唯有東邊的周家還有微光搖曳。


    那叫他迴來的村民在村口與周常興分別,他獨自往家中走去。


    然而到得門前不遠處卻驀然怔住,立在原地,不敢上前。


    眼前這一幕讓他感到毛骨悚然。


    隻見自己大門前密密麻麻漂浮著不下百道鬼影,影影綽綽圍著整個小院轉悠。


    這些鬼影基本都是一身白衣或者紅衣,頭發垂下到腰間,遮住臉頰,不停地發出各種詭異的笑聲。


    這些鬼影似乎都非常迫切的想要進入周家院子,但是卻被院門上的兩幅門畫擋住。


    而從院中,周常興隱約能聽到妻子傳來的痛唿聲。


    此刻他犯難了,這麽多鬼影圍在自家院牆前,必然不是什麽好事,也不知道這門畫能不能擋住,而自己在外麵也根本靠進不了,一時間內的恐懼、焦急雜糅在一切,備受煎熬。


    院中妻子的唿聲越來越大,院外這些鬼影也沒有離去,反而是隨著妻子的唿聲愈發狂暴興奮,一個個發出詭異的笑聲,圍著院子轉圈。


    周常興站在不遠處,焦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猛然間想起鄰村有一個老道士,喚作瘋道人,平日裏神神道道,見人就說一些別人聽不懂的話,什麽你天命衝水,這一生都不能近水;什麽你命格太硬,而立之前親近之人必然死光之類的話,這些話自然是沒人信的,而且因為這老道士的胡言亂語,還被不少人揍過,經常鼻青臉腫的在鄉間亂跑,也就有瘋道人這個外號了。


    周常興之所以想起這個瘋道人,就是因為某一次他也遇到這瘋道人,瘋道人的一席瘋言讓他心驚不已,不敢如常人那般看待他。


    那瘋道人曾指著他的鼻子說道:“你本是沙場將軍命,白骨如山鑄戰台。而今卻因兒女情長歸隱山林,卻不知你的天命早已注定,如今這般逆天而行,終究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這瘋道人的一番話別人不清楚,周常興自己卻是一清二楚:他本就是遼東鐵騎的一員,曾在督師熊廷弼麾下效命,熊廷弼被傳首九邊,他亦心灰意冷,解甲歸田,帶著妻子遠來蜀中隱居。


    這瘋道人後邊的話他不信,但是前邊兩句話卻沒什麽問題,隻是當時與他同行的尚有七八個村民,聽聞瘋道人的話,都在嘲諷瘋道人又發癔症胡言亂語了,他也沒有多說什麽,隻能跟著附和幾句了事。


    如今自妻子臨盆,卻引來這麽一堆魑魅魍魎,他沒有辦法,就隻能去找這瘋道人看看是否有注意。


    於是就大步朝著村外走去,他心中掛念妻子,一路飛奔,不過片刻功夫就來到瘋道人的住處。


    這老道住在村外一處山神廟中,這山神廟早已經破敗,連個大門也沒有,周常興沒有敲門,三兩步跨進大殿中。


    卻見瘋道人躺在大殿的山神像下邊唿唿大睡。


    月光下這瘋道人胡子一大把,因為長時間不打理已經纏在一切,臉上更是黑乎乎看不出原本模樣。


    周常興心急如焚,抓著這瘋道人就是一陣搖晃:“老道長,老道長,醒醒,醒醒。”


    瘋道人被他這一陣大力搖晃醒來,睡眼朦朧的看著周常興,口齒不清的說道:“咦,你還活著呢?”


    周常興心中暗道:我不活著難不成還死嗎?你這道人當真是胡言亂語。


    但是眼下他實在沒有他法,隻能來找這瘋道人,卻聽瘋道人說道:“我去年見你,一臉死相,必然是有牢獄之災,而且絕對不會活著出來的,現在看來你這一劫是過去了啊?奇哉怪也,誰替你化去這一難的?”


    瘋道人的話讓他越聽越心驚,自己確實剛從監牢中出來不久,而且自己能脫困要感謝那神秘出現的人參,按著道人的說法,就是這送自己人參的人幫自己化去這一難的?


    可是這人是誰?


    這個念頭在他腦海轉瞬即逝,想起家中的事情,他又趕忙說道:“老道長,我來找你是另外有事?”


    瘋道人一臉驚奇,說道:“你找我這麽一個糟老頭子有什麽事?我記得我不欠你酒錢吧?再說這哪有半夜來要賬的?”


    周常興尷尬的笑道:“老道長誤會了,你不欠我酒錢,我是來個你送酒錢的。”


    “哦?”瘋道人來了興趣,原本還有些惺忪的眼神瞬間明亮,說道:“說說怎麽迴事啊。”


    於是周常興就把之前在家中見到的一幕說給瘋道人聽。


    聽到周常興的話,瘋道人沉吟一下說道:“看來你這即將出世的孩兒非同一般呐,說不得又是天上那位星君轉世,這才引得這些魑魅魍魎聞風而來。”


    “那……”周常興雖然說聽這瘋道人說自家孩兒非同一般很開心,但是想起家中眼下的情況,又那裏有心情關係這些,趕緊問道:“那我妻子和孩子可否有危險?”


    “危險?當然危險了。”瘋道人說道:“這些魑魅魍魎沒事跑你家幹嘛?還不是看上你家那未出世的孩兒了?”


    這話說的周常興提心吊膽,驚駭不已,連忙向瘋道人跪下磕頭,說道:“還請老道長救救我妻子與那未出世的孩兒。”


    瘋道人連連擺手說道:“不行不行,老道我年輕時還會幾手五雷道術,對付幾個小鬼還不成問題,但這麽多年疏於練習,修道如逆水行舟,一身道術早已經廢去七七八八了,你那裏又是群魔亂舞,老道士我沒辦法。”


    周常興聽聞瘋道人拒絕,心中冰涼,但是這一時間他也不知道再去那裏尋人,隻得繼續跪下說道:“還望道長可憐,若是道長願意出手,事後在下願意為道長奉上美酒百壇,重重酬謝。”


    聽聞有酒喝,瘋道人舔舔嘴唇,略有意動。


    他看著周常興,說道:“當真有美酒百壇?”


    周常興聽他這麽問,心中大喜,知道事情還有轉機,於是立刻說道:“在下決不食言!”


    瘋道人似是下定決心,說道:“那好,我就和你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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