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師之後,楊濟時還有話要和殷連山說,於是對站在一旁的納蘭青桑說道:“納蘭師侄,紫萍剛上山,一切都未安排,你帶她去安排一下住宿吧。”


    納蘭青桑說道:“是。”


    於是她領著殷紫萍走出藥草園。


    殷紫萍跟在她身後,沉默片刻,出聲道:“姐姐,我叫殷紫萍,你叫什麽名字啊。”


    “納蘭青桑。”納蘭青桑說道。


    說完可能覺得語氣有些生硬,於是又解釋道:“我是術宗弟子,師妹以後有什麽問題可以來術宗這邊找我。”


    “哦。”殷紫萍應了一聲,聽得出她的情緒不高。


    兩人來到宗門管理弟子生活物資的長老處,萬幸的是那位長老並沒有去往山頂觀賽。


    納蘭青桑說明來意,長老很快就幫殷紫萍備齊必須的生活物資,甚至還多贈送了一個儲物袋。


    畢竟這小姑娘可是楊濟時宗主的入室弟子,以後在宗門必定前途無量,而自己也出身醫宗,可不能得罪她了。


    一切都準備妥當,隻是一件事有些麻煩。


    逍遙觀最近收的弟子有些多,因此這住處也就不夠了,各處院落基本都住進人了。


    那長老翻閱著手中的冊子,突然抬頭看著納蘭青桑說道:“納蘭師侄,你那處小院隻有你和莫忘塵居住是吧?”


    納蘭青桑點頭,說道:“我那裏確實還可以住一個人,不過我是術宗弟子……”


    長老擺擺手說道:“沒關係的,門中沒有規定醫宗弟子不能住在術宗的,你們術宗也有弟子住在我們醫宗呢,隻是這樣就辛苦殷師侄聽課要多走些山路了。”


    納蘭青桑轉頭看向殷紫萍,說道:“師妹覺得呢?”


    “沒關係啊,以前和爹爹行醫,天天都要走很多路呢,住哪裏都可以的。”殷紫萍說道。


    於是納蘭青桑就帶著殷紫萍來到自己居住的小院,這時莫忘塵還未下山,小院中隻有她們兩人。


    納蘭青桑幫殷紫萍安置到莫忘塵對麵的廂房中,然後又告誡她一些門中規矩,諄諄善誘,像是個知心的姐姐。這一幕要是被莫忘塵看到,鐵定嫉妒的要死。


    怎麽自己來的時候師姐就一副拒人千裏外的模樣,換成師妹態度就不一樣了。


    殷紫萍安頓下來不久,殷連山就來和她告別了。


    殷連山走後,殷紫萍的情緒就更低落了,一個人站在山邊,看著父親的身影消失在山路上。


    納蘭青桑原本是要去往後山練習法術,路過看到殷紫萍站在山邊發呆,就走上前去說道:“山邊風大,小心著涼了。”


    殷紫萍迴頭,看到是納蘭青桑,勉強露出一個笑容,說道:“沒關係的,我是醫生啊。”


    “不都說醫不自醫嘛,你是醫生又不是神仙,也會生病的。”


    殷紫萍說道:“沒事的。”


    納蘭青桑也就不多勸,準備離開。


    殷紫萍叫住了她,問道:“師姐什麽時候上山的呢?”


    看起來小姑娘想和自己聊聊,納蘭青桑想到她今日才和父親分別心情一定不多好,於是心中一軟,也就停下和她多收幾句話。


    她說道:“我九歲就上山了,算起來已經有三年多了。”


    “這麽小呢。”殷紫萍說道:“那你的家人呢?你這麽小他們就放心讓你上山啊。”


    “我沒家人。”納蘭青桑歎一口氣說道:“我是遼東流民,很小的時候被漁夫收養,後來生了病遇到逍遙觀的仙師把我帶迴來,也就拜入逍遙觀了。”


    身世是納蘭青桑最不願提起的事情。


    “這樣啊。”殷紫萍說道:“我也是遼東流民呢。”


    納蘭青桑看向她。


    殷紫萍笑著解釋道:“我不是爹爹親生的,是他在遼東行醫時收養的孤兒,遼東戰亂,那邊無家可歸的孩子太多了……”


    說到最後殷紫萍的心情也低落下來,納蘭青桑也是心有悲戚,感同身受。


    殷紫萍說道:“聽說朝廷又和女真開戰了,戰事一起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家破人亡,我爹爹就是要去遼東救人,他不想我跟著他就是怕我被戰火殃及,我都知道的。”


    納蘭青桑看她一眼,還真是個聰明的小姑娘啊。


    殷紫萍又說道:“師姐,聽你名字,你是女真人吧?”


    納蘭青桑點頭,說道:“我是女真人,應當是來自海西女真,可惜海西女真已經被建州女真滅族了,我也不知道具體的身世,要不是好心的漁夫救我,我早已經是一堆枯骨了。”


    殷紫萍聽她如此說,才知道她身世如此悲苦,感歎道:“原來師姐也……唉,這天下何時能太平呢,漢人也罷,女真人也罷,打仗遭殃的都是老百姓啊。”


    “人都是有欲望的。”納蘭青桑淡然說道:“平民百姓希望大富大貴,官員老爺渴望平步青雲,統治者希望開疆拓土,有欲望就有爭鬥,自古就難以避免。”


    殷紫萍問道:“那就真的沒有太平盛世嗎?你們是神仙中人,也沒有辦法嗎?”


    納蘭青桑想起後世的情景,說道:“神仙也不是萬能的,更何況我們隻是修士還不是神仙,太平盛世啊……也許未來會有吧,隻是太平也隻是相對的太平。”


    殷紫萍沉默,過了片刻她說道:“我想去遼東看看。”


    納蘭青桑笑起來,說道:“你上山不到一天就想著下山,你師父也不會同意的,遼東寒苦,你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姑娘過去不是送死嗎,乖乖在山上學道術醫術,等到有所成的時候你師父自然會讓你下山曆練,到時候你想去那裏都可以。”


    殷紫萍歎一口氣,說道:“我自然是知道的,這山上我隻認識師姐你一人,這些話也就對你說說,我自幼立誓要苦學醫術,懸壺濟世,眼下能進入逍遙觀學醫,我必然會珍惜的。”


    納蘭青桑感慨道:“你倒是心善,確實很適合傳承醫宗的傳承。”


    逍遙觀術宗弟子斬妖除魔,醫宗弟子懸壺濟世,兩宗結合,為人世間立下無數功德,所以才會備受正道推崇,成為正道執牛耳的門派之一。


    殷紫萍這種心態與門中醫宗弟子不謀而合,也難怪楊師叔會把她收為入室弟子。


    殷紫萍說道:“看到那些無家可歸的孩子,我總會感到難過,若不是遇到爹爹,我也會和他們一樣,淪落成乞丐,朝不保夕,我知道我不可能讓天下太平,所以才努力學習醫術,能救一個人就多救一個人,也算是為我泉下的親人積德了。”


    納蘭青桑沒有說話。


    殷紫萍如此身世,仍舊想著要行醫救人,可以看出她天性中的善良。


    隻是自己卻不能如她一樣,自己有著前世的記憶,有著男性的靈魂,有著控製自己的血咒,有著薩滿教探子的身份,這些都是套在自己身上和心中的枷鎖。


    自己隻盼著有一天能掙脫這些枷鎖,再也沒有任何外物或者心靈上的桎梏,能自在逍遙的遊離三界外。


    人間的命運,即便自己知道未來曆史,又如何能改變?


    非不願,實是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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