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


    三重天那邊傳來了無數混亂的消息,各個養傷避禍的家族依然亂糟糟一片,彼此之間的裂痕竟比之從前還要嚴峻一般。


    “我去龍神殿那邊,你們留在上清境,有任何事情及時聯係我。”


    “是。”阿繡和空明答應下來,弦月堅定轉身,邁步出了紫微宮。


    龍居琉璃宮,弦月才進門便看見了在門邊徘徊的壬戌,“壬戌,辰晷在嗎?”


    壬戌看見弦月忙一把拉住她,比了個禁聲的手勢,然後低聲道:“你先等會兒的。”


    弦月不解,“怎麽了?是有正事?”


    壬戌搖頭,指了指屋內,“小炎君正在裏麵掉眼淚呢……”


    “火溢?狄山出事了?”


    “狄山倒是沒事,不過狄山大部分人馬隨炎君奔赴天柱了,剩下的部分兵士一部分守著狄山,另一部分則由小炎君的大哥火湧神君帶領隨天兵天將對戰在人間橫行的魔界……昨日傳來最新戰報,他哥哥所帶一支……怕是遇了魔界埋伏,全軍覆沒了。”


    弦月震驚在那裏,“魔界何時變得這般厲害?”


    壬戌歎氣,“魔界人數眾多,以百姓相威脅,無所不用其極,何況,如今因為天地黑暗,四處妖魔橫行,已經有越來越多的妖族、惡鬼加入了魔界一邊……”


    隨著壬戌的話,弦月的眉頭越蹙越緊。壬戌卻還在自顧自絮叨,“小炎君自小最敬重喜愛這大哥,如今哥哥沒了……他這心裏……哎,弦月,你先等等啊!”


    弦月還未聽完,便直奔龍神殿而去,一把將門推開。


    裏麵的人頓了頓,火溢以極快的速度別過頭去,揉了揉眼睛,又轉迴來看著弦月,低下頭沒說話。


    弦月沉下一口氣,走到辰晷麵前,也不理睬火溢,“天帝是要你奔赴前線作戰?還是去守護天柱?”


    “雖然魔族還在源源不斷的奔赴四海天柱,但是三清及佛祖既然去了,又有一眾神仙守護抵擋,一時之間還不至陷落,如今,天帝希望我能留在此處帶領天兵天將作戰,盡可能想辦法截斷魔族的不斷湧出。”辰晷迴答。


    弦月點頭,“好,那我來投軍。”


    “投軍?”


    “嗯。”弦月點頭,“若不能解決此處之困,天柱之危便也解不得,師父他們不能抽身迴來,如今我留下來盡一份力或許才對得起師父。”


    辰晷看著弦月,知她醒悟過來,點頭,毫不遲疑,“好。”


    弦月重展笑顏,那個笑容裏滿是躍躍欲試的英氣。得到辰晷應允,弦月便將視線看向了火溢,她也不說話,就這樣瞧著他。


    “咳咳,”火溢清了清自己有些啞的嗓子,“老子也要上戰場,殺他娘的魔族片甲不留!”


    弦月點頭,抬手拍了拍火溢,這才是她認識的那個莽漢!絕不會在這裏像個姑娘似的一直掉眼淚沉迷悲傷!


    這邊話音剛落,外麵便又有一人進門來,“不若也算我一個吧。”


    弦月轉頭,卻看見了一身素白衣著,站在門口依然衣袖無風自動的墨白。


    “墨白……”弦月有些詫異,腦子裏快速想著是不是該說些什麽節哀的話,可是卻又覺得如今說什麽也是枉然……


    墨白走向幾人,勉強挑了挑唇角,苦笑,“炎洲島上還能戰的人員均已被母親分配往各個軍營配合作戰,如今,炎洲島就隻還剩下我這一個閑人。父親已故,我責無旁貸,沒有束手留在天宮的道理。所以,帶我一個吧。”


    “你既無需照管炎洲諸事,我倒是求之不得你來援手。”辰晷迴答,抬手伸向墨白。墨白見狀,抬手擊掌,一把握住。兩人相視而立。


    辰晷帶幾人往後殿而去,在那裏,有一幅巨大的海內山脈水域圖被釘在一扇闊大的屏風上。


    “我已與軍中取得了一些聯係,肅懷剛剛帶人初探魔界一趟迴來,晚些時候當能趕迴來麵見天帝。屆時,我們再探問魔界實情……如今,一切關竅都在北陰大帝身上,無論如何,那一戰都在所難免。”


    “可我們試過,我們不可能打贏北陰大帝啊!”火溢想起上一次的事情,訥訥開口。


    “能不能去請羽嘉大神或女媧娘娘出山?”弦月卻突然問道。


    辰晷看向她。弦月聳聳肩,她也不想提到羽嘉大神,但是……如今不得不提。


    “你當天界沒有試過?”辰晷搖頭,重新看向地圖,“沒有用,兩位均未迴應。甚至,不管是赤星宮還是媧皇殿,如今都非常人能夠靠近……”


    “天地將傾,兩位遠古大神袖手旁觀?”弦月氣結,“北陰大帝這等遠古大神級別,如今已入魔界,恐怕便是天帝親自對戰也未必得得了便宜吧?”


    “所以,力戰絕無可能,需要想別的辦法。”辰晷沉思。


    正在這時,壬戌忽然自外麵跑進來,“有客人到。”說著,他向旁邊閃身,見到了一身戎裝紅衣的雪凰,而跟在雪凰身後一起進來的是一臉不爽的玄棋。


    雪凰站定,看了一眼身後陰陽怪氣的玄棋,對辰晷道:“聽聞天帝令龍神領兵支援北荒,我願前往。”


    弦月偏頭閃過雪凰看向玄棋,“玄棋,你也是要來一起去打仗的?”


    “我才不要和這等仇人之女一起作戰!”玄棋憤憤然。他在家中沉思三天,覺得欲報此仇唯有上戰場,可是,如今天界視他們一族為異類、為臥底的不在少數,他信不過也不願與那些人為伍,想來想去,也唯有辰晷修學相交是可信的。於是,他趁夜前來,卻不想在琉璃宮門口撞見了雪凰。


    雪凰迴身看著她,麵上有為難的痛惜之色,最終,她朝著玄棋邁出一步。


    玄棋一愣,瞬間化出長戟,“你幹嘛!”


    雪凰卻一步單膝跪在玄棋麵前,垂下頭,“鳳麟洲未去營救一事,確實罪在我們,不敢推辭。如今,大戰未捷,雪凰願請戰前驅贖此罪責,班師之日,若得幸有命歸來,我必親往玄家請罪,屆時悉聽尊便。”


    玄棋看著她,久久沒有說話,卻最終收了長戟。


    弦月走到玄棋身邊,捅了捅他,揚了揚頭示意他。


    玄棋別過頭。


    弦月便去拉玄棋的衣袖,


    最終玄棋憤憤然開口,“若你當日在島上,你會置之不理嗎?”


    “不會,縱使我領不了鳳凰家臣,也當隻身必往。”雪凰答。玄棋雖然性格有些女孩子味道,但是修學接觸下來,人卻並不壞,你若接受了他的習氣,他便當真推心置腹。雪凰說得無比誠懇,那便是她的真心話。


    “他日,我等你去給我爹娘叩頭。”玄棋吸了口氣,抑製住自己波動的情緒,冷冷開口。


    弦月拍了拍他,算個安慰。玄棋隻是點點頭,吸了吸鼻子,然後拿眼睛示意了一下弦月。弦月笑,歎氣,順著他視線的示意,彎腰一把拉起了地上的雪凰。


    “照這樣下去,不若我們把大家集合起來,組個團好了!”弦月迴眸對辰晷道,辰晷自然明白她在指誰。兩人皆還記得靈寶天尊在入圖前對他們說的話,難道,解此災厄的關竅,就在這群人身上嗎?


    “我看倒是不必刻意去集合了。”墨白開口,指了指門外。


    陸續的,又有幾個人進得門來。這一夜之間,所有自圖內出來的學子似乎不約而同的聚集來了龍神殿。這些人中有一夜之間失了父母親朋的,有一夜之間走了師長的,有手足師門皆已上了戰場的,如今,這剩下的為數不多的仙界精英,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聚合往此處,所有人都隻有一個目的,不惜己力,不論身死,都要與魔族拚出個結果!


    看著身邊親密無間修習聚集的夥伴,弦月隻覺得心裏不知為何安定下來。那些亂紛紛的思緒不再在腦子裏攪動,她不再是靠著自己一腔熱血站在這偌大山河圖前,她還有無數夥伴可以依靠。


    再見到肅懷時,弦月幾乎認不出眼前的人。


    肅懷一身染血的戰甲,幾近破敗,他人看起來憔悴異常,若非瞳孔內依然在燃燒的烈火般的光芒,弦月險些以為他已到了強弩之末的感覺。


    辰晷蹙起眉,卻已然轉換了一貫的角色,拋開私情開口先問戰況,“可有尋到北陰大帝方位?”


    肅懷答:“我帶一支小隊,幾經嚐試才入得魔界,然而才深入北荒魔界中心的魔域天塹附近,便已經可以清晰感覺到北陰大帝就在那下麵。如今那地方,別說神仙,怕是連妖魔都無法輕易靠近,魔氣與鬼氣衝擊融合,入不了天塹就會被那強大的魔力散逸撕碎的。”


    “魔界整體情況如何?”


    “如今的魔界,可以說空前團結,有了北陰大帝助力,魔君鄷靖一舉統一部族,他用兵奇詭,屢出奇招,調配各處兵力,收攏妖族,襲擊凡人聚集地,破壞洞天福地,閃電一般快去快撤,做得有條不紊,我們根本來不及追上他的速度。”肅懷大大歎了口氣,弦月趁他停下來的瞬間,遞給他一顆藥丸。肅懷接過,看了一眼弦月,直接丟入口中咽了下去。


    “這樣被牽引著跑也不是辦法啊……”墨白沉吟。


    肅懷點頭,“不錯,所以,我們現在將一支主力隊伍調往北荒邊境,希望從根源上斬斷源源不斷湧出的魔族,解除各處圍困。”


    “這雖則也算個治本的辦法,但是……”辰晷冷定開口,“北荒邊境離魔族太近,若他們集中攻擊,我們很難以少勝多。”


    肅懷點頭,“是,所以暫時人等還以北冥府作為據點,那裏有三清後來遺留的力量在,尋常魔族士兵魔獸,尚且忌憚。”


    “不是長久之計。”辰晷有些憂心。


    “現在,若不大舉攔截魔族,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肅懷也明白這其中的危險。


    辰晷將目光轉迴偌大的地圖上,北荒邊境地勢並不算崎嶇,入得魔界才突然山巒疊起,陡然拔高。這使得他們所在位置難以設下仙界屏障占據地勢而守,但魔界那邊,卻無法一馬平川殺入,魔界依托山脈四處躲藏,便難以應對。


    辰晷迴眸看了看身後的眾人,忽然道:“既然無險可依,不若我們便造個天險之地出來。”


    肅懷一愣,“這千裏之地,如何造?”


    辰晷抬手在地圖上一揮,畫下三道直接北冥海岸的長線,然後對身後的玄棋道:“若在此處造三道山脈你可撐得住?”


    玄棋看著那漫長的線條,“三道?你當我是大神級別嗎?”


    “那一道呢?”辰晷指著第二道線問他。


    玄棋點頭,“當可一試!”


    “若玄棋能帶起山巒,你可能將火脈打通,讓這山難以常規而越?”辰晷看火溢。


    火溢揉了揉鼻子,“自然能。”


    辰晷又看向弦月和墨白,指著第三道線,“做一道通天徹地的風穀林地,可做得到?”


    弦月墨白對視一眼。墨白先開了口,“是要在這裏做一道風陣嗎?倒是可以拚力一試,炎洲島失落,島上風生獸一族無處可依,其族獸首被父親所馴化,若調其助陣,於我的消耗還會更小一些,再有林地生靈之力相依風陣會更強。隻是,這道線比之其他兩道都長了些,北荒多山石,起一道森林的話……”墨白看向抱臂盯著圖的弦月,有些擔心,弦月身體才好,單槍匹馬做這麽大工程,太難。


    弦月感受到墨白的視線,才詫異轉迴頭來,“我嗎?輕而易舉,而且並不需要消耗什麽。”


    這話一出,所有人詫異,隻有辰晷一臉平靜。


    “怎麽可能?”同為木係的了禪和尚本想說他也可以幫忙,雖然他所用的木係與弦月差異有些大,但也願出力,聽到弦月這般輕鬆,倒是傻了眼。


    弦月笑笑,迴答他:“我所應用的木係靈力是活的,不同於你們更偏向於木質本身,活的便有活的好處,我可將其他地方的草木移過來,栽到這裏,這樣其實與我並無太大消耗。那是生靈自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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