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持長箭指著她,“現在我們可以聊會兒了嗎?”


    “……”悅音咬著牙別開頭。


    弦月蹲下身,用箭戳了戳她,“說來聽聽,你到神佛塚要做什麽?外麵那些魔族又是怎麽迴事?”


    “我不知道!”悅音迴答。


    “不知道啊?”弦月大大歎口氣,用手中長箭在她麵上晃動,“你若不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訴我呢,我少不得要給你點教訓。不如就從你這如花似玉的臉蛋開始,你看如何?”


    “你敢!”


    “這有何不敢?你一個背叛天界的叛徒,別說劃你的臉了,我便是現在打死你,恐怕也是迎來一片叫好聲,你說對不對?”


    “……”悅音緊張的別過頭躲避著弦月的長箭,眼珠快速轉動。


    兩人僵持著。


    “不說嘍?”弦月一笑,忽然抬手便要刺下,毫不容情。


    “等等!”悅音急了,“我說,不過我也知道的不多……”


    “說來聽聽。”弦月放下長箭。


    “我……我們一族微末,從來不得天界垂憐,困居英水畔日久,不得生息發展。前陣子,有魔界使者來尋我們一族,許諾若是我們肯在今日來幫忙,潛入神佛塚進行破壞,他們便予我們一處更大的靈澤,安居往魔界,再不受天族的約束……”


    這赤鱬族的小公主果然也不是什麽硬骨頭,招認的倒是快,隻是,這話說得莫名其妙,“破壞神佛塚?破壞這裏做什麽?惹怒天族嗎?”


    “我怎麽知道!我就隻知道這些!”悅音尖厲的聲音起來。


    弦月以朔望的箭尖指著她,“真的沒了?”


    “沒有了!真的沒有了!我們不過答應幫這一忙,並不參與魔族戰鬥!我說的都是真的,你離我遠點!”


    看著她都要急眼了,弦月白了她一眼,抬手一擊將她搞暈了過去。


    弦月示意吞雲,“把她拖去我那小屋先塞起來,迴頭送交天帝再說吧。”吞雲聞言,擺著尾巴叼起她身上的水草,拖著便遊開了。


    魔界讓赤鱬一族混入破壞神佛塚?


    師父讓我不管其他,隻管守著神佛塚……


    這裏雖然聖靈卻何至於此,大家都在打這神佛塚的主意做什麽?弦月走入神佛塚中,站在偌大一片荒墳中發呆,怎麽也想不明白。


    莫不是為了取神佛塚的土?不對,這裏神澤豐厚,連師伯取土尚且要敬告神佛,憑那些魔族又如何能在這裏動亂分毫?


    弦月在神佛塚中溜達巡視。“當啷”一聲輕響,引她低下了頭。隻見地上,那柄之前悅音用來想要挖墳掘墓的紅色長刀如今還掉在地上,被她踢到。


    弦月拾起那刀上下打量。那紅色刀刃厚實,上麵密密麻麻是魔界的詭秘文字,隱隱有光澤流轉其間。這刀魔氣滾動,光是拿在手上,弦月便覺得那刀與自己身上帶著的仙靈神氣衝撞異常,不能相容。


    “這刀……好特別。”弦月翻來覆去看著,覺得這東西不簡單,當留好,便抬手將它擲出,那刀飛出最終釘在了弦月小屋門側的牆壁上,“待離開這裏時再帶走去研究吧。”


    神佛塚內恢複了一如既往的寧靜,弦月巡視一周再未見到任何異常,一時倒是閑暇起來。她有心想去看看外麵如何了,但是思及師父的交代,她終是按捺住自己內心的好奇,留在了此地。


    而此時,神佛塚外,辰晷帶著眾人也已衝殺至北冥海。


    “辰晷!”寒冱神君見到援軍,稍事喘了一口氣,“魔族,人太多了,鋪天蓋地,遠非北冥府能夠抗衡。”


    “損失如何?”辰晷問。


    寒冱神君沒有答,麵色卻凝重起來,“太突然了,情況不樂觀。”


    辰晷點頭,覽視四方,隨即他便將隊伍分作四組,他與墨白領兵分作南北,從兩個方向收攏海麵之上的魔族,將其聚集斬殺,將戰場麵積縮小。驚雷與姑射仙子待另一組天兵直入水下,以北冥府為中心自東西兩個方向收攏水下妖魔。其他學子們則分別加入了自己擅長的戰場之中,一時之間,天地間仿若有一張金色的大網,將無數魔族收入其中,所有人都戰得酣暢淋漓。


    魔族人數眾多,卻力量良莠不齊,收繳擊敗他們隻是時間的問題。


    辰晷一劍揮出,將麵前十數名魔族擊退出去,轉頭看見雪凰,“雪凰,你往神佛塚去看看弦月那邊的情況。”


    雪凰收鞭停了一下,隨即點頭應下,“好。”


    海麵上的情況在一點點好轉,天兵天將氣勢如虹,魔族的數量幾乎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減著。一身紅裝的雪凰再度一個旋身衝開魔族包圍,便要直入海麵。然而,她還未入得海麵,遠處一聲長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不論仙魔在那聲鳴叫之下,俱是一頓。隨即,被壓著打了許久的魔族渾身一震,突然高聲呐喊起來,似歡唿,又似唿應一般,形勢頃刻有些不同。


    “這是什麽聲音……”雪凰詫異。


    擋在她麵前的魔族殺紅了眼似的,帶著獰笑和雀躍,猛衝向她,比之之前力量強橫許多,“你們都去死吧!都去死!”


    雪凰躲開那柄砍殺向她的刀,與其纏鬥起來。


    在這時,北麵的天空漸漸變得不同起來,暗沉沉的一股黑暗貼臨著海麵像戰場的方向蔓延過來。


    “是巨浪!”突然不知誰大喊一聲。


    隻見那暗沉的北麵天空滾滾而來的,竟然是一道如牆似壁,高聳如山的巨浪。那浪頭席卷一切似的要把眼前所有仙魔傾覆於下攪碎為止。那道浪力量強橫難抑,勢如破竹不可逆轉。


    辰晷驚詫一瞬,北冥海因其之廣,水域之奇,極難起浪,是誰有此本事,在這裏掀起滔天巨浪?!見此狀,他頃刻脫戰,直衝那席卷天地的浪濤。必須要阻止這狂浪。


    辰晷禦水而上,調用神力,直擊海浪,浪頭頃刻停滯,卻並未如辰晷預料一般消散而落。一股巨大的力量與辰晷的控製之力相衝,他抬頭望向那浪頭,為之一振。隻見在那浪潮之上的,有一妖物踏浪而來,形似猿猴,白頭青身,金目雪牙,身高五丈,頭頸長達百尺。正是它禦水百丈毫不費力,踏浪行走如履平地。


    “無支祁!”辰晷手中的潛淵劍似乎深受其感,震動不止,發出強烈震蕩的光芒,讓人不敢靠近。


    無支祁也看到了辰晷,竟咧嘴笑起來,雪白而密密麻麻的尖牙露出來,可怖異常,它在浪頭之上稍作停留,便一個猛衝直奔辰晷而來,所過之處無不風浪狂動,掀翻無數仙魔它卻視若無睹一般。


    魔界到底是將無支祁放了出來!


    難怪他們今日這般不顧一切要衝向北冥海。


    當年大戰無支祁後,庚辰大神平定四海水域,便力量耗盡再未歸反天庭,看來今日,這新仇舊恨是也要輪到我手中了。辰晷隻來得及想到此處,那無支祁便已到了麵前。他揮劍迎戰,兩人一瞬交接已過了十數招。


    兵刃相接,辰晷心裏卻忽然有了底,那無支祁似乎被困壓消磨太久,力量雖然強橫卻比之傳聞遜色不少。幸而因著弦月的治療,自己神力已然恢複,如今拚盡全力,當可一戰!


    思及此處,辰晷將自己的神力激發而出,毫不吝惜,劍勢如光似電,張開光與水的濃霧將無支祁困在其中,令其無法繼續大範圍幹擾周圍水域,逼得無支祁專心應對辰晷的攻擊。


    一時之間,北冥海恢複平靜,戰況再度平穩。而在辰晷織就的水霧之中浪花紛亂,激越震動,隨著他與無支祁力量的撞擊,海水如旋渦一般,攪動著所有。


    無支祁利爪前揮,根本不用兵刃,那手掌竟堅硬異常,撞上潛淵也無絲毫損傷。它受困於潛淵織出的法陣,便拚命去抓取那把金色長劍,妄圖奪走潛淵,自這一小片水域之間掙脫出來。


    “庚辰!爾欲吾死,吾送爾亡!”突然,無支祁口吐人語,拚上全力用肩膀撞上潛淵的鋒刃。辰晷運力前衝那劍氣帶著勢如破竹的架勢直刺向無支祁,頃刻沒入無支祁的肩膀。無支祁卻絲毫無反應,隻是陰森的笑著,利用此機會一掌拍向辰晷。


    辰晷後退想要抽出潛淵,卻不想,無支祁竟然以另一手按在潛淵之上,令其無法順利拔出。眼看攻擊已到近前,辰晷陡然鬆手迴退,將長箭留在了無支祁肩上,自己閃開了攻擊。


    無支祁對那肩膀上分明銳利的傷口視若無睹,吼叫著,大笑著,然後再度衝向辰晷,“沒有了武器!看爾如何而戰!”


    辰晷立於空中,微微喘氣,看著衝向自己的龐然大物,巋然不動。


    直至無支祁帶著風雷之勢,巨浪水花再度近身,辰晷陡然躍起手中一道白金閃亮的銳利之氣,直切向無支祁的脖頸。


    無支祁顯然未想到辰晷還有兵刃,倉皇翻滾退避,躲開這致命一擊,踉蹌站穩之間辰晷卻已然又追了過來。攻守之勢頃刻之前交換,辰晷步步緊逼,無支祁狂亂應對。


    交手過招之間,無支祁才發現,在辰晷手中已多出一把新的長劍,劍身幾近透明,在快速攻勢之下如同隱形一般,隻留下一片光暈,根本抓不到它的位置。它抬手欲再度抓取,那劍刃觸及手掌竟然令無支祁感到輕微刺痛。它退開而去,與辰晷拉開距離,低頭忽見自己手掌之上有了無數細細秘密的清淺血口。


    “那是什麽!竟然能夠傷吾!”無支祁喘息著。


    辰晷站定,橫劍負手而立,氣勢如虹,他冷冷打量無支祁,“既然你問,便記住它的名字吧——生雲。”


    “生雲?!”無支祁有些困惑,它從未聽說過這把劍。然而如今看著那劍刃如玉般的質地,金色流光的水紋,它忽然訝異醒悟,“是極淵金料?!”


    “不錯。”辰晷迴答。這便是那把因元始天尊布置課業而來,因辰晷欲下聘弦月而特意去尋的極淵金料所致的長劍。這也是他第一次真正在戰鬥之間用它。


    “管它是什麽!今日吾都要將其折斷!”無支祁一把將卡在其肩上的潛淵拔出,揮手丟了個千裏之外,怒吼震天,激起千層浪,將辰晷封住的水霧盡數擊散,再度撲向辰晷。


    一時間,以兩人激戰之處猛然震開一道力量,將周圍所有人的身形震顫推出。


    光之霧散落,所有人看向那力量中心,隻見辰晷與無支祁於海麵之上戰鬥正酣,激烈異常,光華炫目令人不敢直視。辰晷不知不覺間已運用上自己全部神力,與之抗衡。而無支祁金色的瞳仁如今也變得一片血紅,出手如瘋魔一般,毫無招數隻一心取辰晷性命。


    海麵上的妖魔已經幾乎被清理幹淨,然而看著那戰鬥的兩人卻沒人敢上去幫忙,那股交織的力量早已超出了所有人的極限。


    “好強……”墨白站穩,看著那戰鬥。


    雪凰點頭,“我們幫不上忙了,這裏交給你,我去尋弦月。”說著話,雪凰毫不遲疑,也無心圍觀,直奔水下神佛塚而去。


    當雪凰通過狹長的裂穀縫隙進入神佛塚的時候,她驚詫了一下。隻見本應荒寂的神佛塚中如今枝枝蔓蔓四處綠意,水生植物舞動攀援,交織著。神佛塚的土堅硬雖無法生長出植物,卻被四處崖壁之上的水草等爬過地麵,早已全部翻蓋這裏。


    “弦月?”雪凰心頭緊了起來,“你在哪裏?!”


    “雪凰?”弦月聞聲,自神佛塚內一尊荒墳後躍起而出,“你怎麽來了?外麵戰鬥結束了?”


    雪凰搖頭,“我來看看你,你這裏……”


    弦月迎上雪凰,隨著雪凰的視線也迴眸看了一眼身後早已變了樣的神佛塚,“這裏氣氛不對勁,我正在研究是怎麽迴事。”


    “不對勁?”雪凰沒懂。


    弦月示意她安靜,指了指耳朵讓她聽。


    雪凰沉靜下來,認真去聽,卻什麽聲音也未聽到,“什麽也沒有啊。”


    弦月點頭,“對,就是什麽也沒有,太靜了,靜得有些不對勁。你記不記得我曾經對你說過,這裏看似能夠吸納一切聲音,靜寂無聲,其實若你沉浸其間,融合它的律動去聽查,這裏本是熱鬧的。”


    雪凰點頭,恍然有些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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