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發之際,羽嘉大神的動作卻在此時頓了頓,她蹙了蹙眉。在她手掌之下的位置,辰晷胸前亮起一道銳利的金色光芒,抵擋著她企圖探入辰晷體內的手掌。那股力量極其強橫,形成一道防護,抵製著,直至辰晷胸前的衣料全部燒燼,羽嘉大神才看到那個位置,有一片龍鱗閃爍著不同的光芒,刺目亮烈,正是弦月當年鍛造的那塊龍鱗。


    羽嘉大神更加氣急,“你以為這樣便擋得住我嗎!”


    她扭轉手掌,轉化力量,辰晷絲毫沒有還手餘力。羽嘉大神驟然抬手,頃刻之前,一股強大的吸力貫穿辰晷體內,緊接著,他親眼看見當初靠著神農血融入身體的那顆金色的連心珠竟然透過他的身體緩緩析出體外,被羽嘉大神緊緊握在掌中。


    仿佛有什麽東西憑空撕裂一般,辰晷的身體就這樣如斷線的風箏自空中跌落,直直摔往地麵,重重悶響一聲。


    落地之前他隻來得及在腦中閃過一個念頭:若我將你給的都還給你,自此之後,我是不是便可以有自己的選擇了。


    羽嘉大神卻看都沒有再看他一眼,她隻是認真的看著眼前的那顆珠子,愛撫著,“辰兒,娘一定會帶你迴來!一定會帶你迴來的!”


    說著話,羽嘉大神一瞬離開,消失無蹤。


    院內,跌落地麵的辰晷再未動一下,跪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切的壬戌幾乎嚇得癱倒地麵……


    這是什麽情況,羽嘉大神……殺了辰晷?!羽嘉大神居然殺了辰晷!


    壬戌幾乎是匍匐著來到辰晷身邊,地上的辰晷奄奄一息,胸口並無傷痕,但是那裏麵如今已多出一道空洞……沒有了連心珠的辰晷,會如何?!


    壬戌試著喊他,聲音卻都是顫抖的。


    他慌亂的想著,怎麽辦?怎麽辦?最後,他腦子裏隻剩下一個答案:女媧娘娘!


    壬戌七手八腳扶起辰晷,化作一道煙,慌亂一般直奔媧皇宮而去。


    壬戌舉著自己多少年未用過的媧皇宮令牌闖入媧皇宮時,幾乎是整個人翻滾到女媧娘娘腳下的。他已然顧不上什麽禮節規矩,隻來得及叩在女媧娘娘腳邊喊著:“娘娘,您快看看,龍神辰晷,他要死了!羽嘉大神打死了辰晷!”


    一身素雅高潔的女媧娘娘微微一怔,看了看壬戌,便蹲下身,以指凝神輕點辰晷的額頭,然後又落在他胸口位置,隻是片刻,她複又重新站起身來。


    “壬戌,發生了什麽事?”女媧娘娘的聲音空靈響起,冷靜沉穩。


    壬戌還在恐慌中未迴過神,隻得盡量將前因後果磕磕巴巴的講了一遍。


    女媧娘娘歎了口氣,“終是有這樣一天。”


    女媧娘娘示意身邊的侍從,馬上便有仙娥扶著辰晷往身後的宮殿內而去。


    女媧娘娘沒有動,站在那裏看著壬戌道:“若想幫辰晷,壬戌,你現在去找一個人來。”


    “什麽人?”壬戌慌怕問著,“難道娘娘都不能救辰晷嗎?”


    “僅有我是不夠的,”女媧娘娘麵容慈祥安靜,給人以寧靜的力量,“去尋神農血裔前來,有她一人,救辰晷足矣。”


    “神農血……”壬戌腦子卡了一下,“弦月?!可是沒人知道弦月去哪裏了!”


    “你往北冥府,神佛塚,速去速迴。”女媧娘娘指點一句。


    壬戌一驚,卻不敢耽擱,自地上爬起身來一溜煙便不見了蹤跡。


    媧皇宮內,女媧娘娘麵帶憂色,看了看赤星宮的方向,然後輕輕歎出一口氣來。


    一切都來得太過突然。


    壬戌出現在弦月門前時,弦月詫異極了。她才想問問到底是誰泄露了她的位置,然而壬戌一把抓住弦月的衣袖,吐出來的話,讓她瞬間震驚在那裏。


    “弦月,快去媧皇宮!辰晷快死了!”


    弦月手邊的藥材籮筐頃刻被她打翻在地上,卻根本顧不得去撿,一陣風一般,弦月飛身離開神佛塚,甚至沒有顧上聽全事情的來龍去脈,直奔媧皇宮而去。


    一路上,弦月隻記得自己心急如焚,後悔莫及,隻有怕、有恨、有慌措,卻根本想不起來自己是如何一路而來進入媧皇宮的。有侍女指路於她,弦月便直撲入了媧皇殿內。當她看見不遠處碧色床榻上躺著的熟悉身影時,一下子便撲了過去,跪倒在床邊,“辰晷!辰晷!這是怎麽迴事!辰晷!你迴答我!”


    弦月喊著這個在心裏百轉千迴了千年的名字,卻得不到他的一聲迴應。


    弦月顫著手去試探他的狀態,隻覺得整個人的力氣都被抽空。他氣息微弱,神力渙散,神識毫無反應,整個人已危在旦夕。


    一千年沒有見他了,誰能想到,再見時,他已是這個樣子。若注定要走到這一步,這一千年,她到底為何要躲?!她便應該陪著他,守著他的啊!


    “女媧娘娘!”弦月轉頭看向站在一旁望著她的女媧娘娘,膝行過去,重重叩頭在地上,悲痛欲絕,“求您救救辰晷!無論如何,求您救救他!哪怕用我的性命為代價,也請您救醒他!”


    女媧娘娘看著弦月,神情安然,眼中有憐惜,“你無需擔心,辰晷如今其實已無需連心珠輔助,他是個獨立的個體了。隻是,羽嘉下手過重,他又突然遭此劫難,恐怕整個人一時半刻無法恢複如初。”


    弦月詫異,不知該喜該憂。她扭頭看了看在那裏一動不動的辰晷,陰雲猶難散盡,“那要怎麽辦?他如今的狀態……”


    女媧娘娘點點頭,安慰弦月道:“說來也是幸運,辰晷得你在人界助他,以神農血加之千日養蠱的禁忌之力,才能使他快速變得完整,脫離連心珠的捆綁,那珠子放在體內已是多餘,長此以往更是阻礙,到不如拿走。隻是如今,他神魂破碎,需你重新為他鑄魂。”


    “鑄魂?”


    “對,我已設法將其破碎的魂魄束在他體內,你隻需將其修補迴原狀,一如當初你所做。”


    弦月腦海中一片雪亮,往昔記憶被激活,“神魂相連之術?”


    女媧娘娘輕輕頷首,“不錯。”


    “好!”弦月匆忙點頭,“求女媧娘娘施術,我定要救他性命。”


    “連接你二人並不困難,隻是重新鑄魂費時費力,你又尚未擁有全部神農之力,恐難支撐。”女媧娘娘淡淡開口。


    “那……怎麽辦?”


    “別急,我將你二人聯結後,封禁你二人的神力,送往凡界。凡界時序不同,對你們二人反而有利,你需帶著他暫居凡界養傷,循序漸進,不可急躁冒進,明白嗎?”女媧娘娘溫和的笑著。


    “我……明白。”弦月沉吟。


    似乎是看透了弦月的急躁,妄圖一口氣換迴他的安穩,女媧娘娘的提議讓弦月不得不慢下來。凡界時光流轉緩緩,便如當年一般,循序漸進醫治辰晷,也給弦月以喘息的機會,雖然費時費力,卻於他們兩人都最為穩妥。隻是這樣治起來,不知要花上多少時間……弦月憂心。


    女媧娘娘卻在這時又開口提醒道:“辰晷魂魄破碎不全,未修複完全之前恐怕都無法像個健康的正常人,你需耐心照料。”


    弦月重重點頭,迴至床邊拉起辰晷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他的手,還是那種微涼的觸感,隻是這一次,他再也攥不牢弦月……


    一千年的光陰,多少想念積聚如河,如今在心底奔騰,卻一個字也無法說予他聽……


    是我錯了……辰晷,是我錯了。我不該離開你的,我再也不離開你了,求求你,快點好起來吧。


    凡界。正午時分。


    熱鬧的歸德郡,弦月打開小醫館的門,外麵街道人來人往,卻似乎沒人注意到這家門麵過於狹小的醫館。


    弦月也不在乎,一身藍色的素衣素裙,依次將門板立在牆邊,她便迴到屋內搬了一把小躺椅放在門邊,安置在陽光下,然後轉身去了後堂。不多時,她自後堂推出一架木製小輪椅,那上麵坐著一如當初的辰晷,隻是他似乎陷入沉睡,沒有睜開過眼睛。


    弦月費力架起他,將他自輪椅上挪到那張躺椅上安置好,“今天天氣不錯,來曬曬太陽吧,不然人都要發黴了。”


    弦月笑著對辰晷說,雖然根本沒人迴應她。


    十年了,人間十年。


    留在人間,弦月隻覺得距離這場驚心動魄的生死變故很久很久了,可是細算之下,在天界不過十日光陰罷了。


    壬戌後來將事情一五一十講給弦月,弦月覺得不可思議。


    “羽嘉大神莫不是瘋了?她居然對辰晷出手?!”


    壬戌似乎也在這件事裏受到了莫大的刺激,說不出個緣由。隻有女媧娘娘對此並未表現出過多的意外,她告訴弦月,“羽嘉愛子心切,執念太強。因這執念,她是上古神裔中唯一沒有隨著光陰而力量散逸削減的,也因這執念,她的眼裏隻有庚辰,再看不到別的,也從未有過辰晷。”


    弦月聽得一知半解。


    女媧娘娘卻道:“希望這一次,她會醒悟,早日看到現實。”


    上古大神變成這等恐怖的樣子,是弦月這一輩仙者不敢想象的。後來,女媧大神將她與辰晷連接,她帶著昏迷不醒的辰晷來了人間。壬戌帶來消息,羽嘉大神封閉宮門再未出來過,竟真的去再造庚辰了……這件事,震動仙界,卻連天帝也以家事難斷為由,無法插手管理,在天界徒留了一個可怖的故事。


    弦月歎了口氣,看著辰晷清雋安寧的麵龐,忽然煩悶似的,彎腰抬手打了他一下,“你能不能快點有個反應給我!真是急死人了!”


    被人“虐打”的上神大人毫無反應,弦月又忍不住替他揉了揉自己剛剛打的地方,轉身去弄藥材了。


    弦月顧自去忙碌,門口路過的人被那睡顏過於好看的人吸引,不時投進來一個目光。


    “看看,這家媳婦又帶著那半死不活的的相公曬太陽呢,嘖嘖嘖,真是可憐。”門口賣水果的老婆子和另一個賣糖水的婦人聊天。


    “我要有這麽一個俊俏的相公,我也樂意帶著他。”賣糖水的撇撇嘴。


    “你帶著?就這麽一天天跟個屍體似的?好看管什麽用,真讓你摟被窩裏,怕你半夜就嚇得睡不著了!”老婆子翻了個白眼,“這小娘子也是膽子夠大,一日日照看個這樣的,還不離不棄,每日都睡到日上三竿才開門,怕不是中邪吧?”


    “看這模樣和年歲,說不定人家’夫妻恩愛’的緊吧?”那婦人轉著眼珠,說了句葷話,嬌笑起來。


    “要恩愛,那也是夜裏這邪祟上身,迷了心智!”老婆子越想越覺得,這躺著的男人八成晚上會變個鬼出來!


    說到邪祟,一邊路過的賣堅果的小販來了興致,湊過來,“哎哎,我好久之前就琢磨呢,你說是不是**啊?那人怕不是早就死了……就是個屍體吧?”


    “哎呦呦!你瞎說什麽!”老婆子連念了好幾個阿彌陀佛,“屍體不爛啊!能這麽好麽樣的躺著?!”


    “我跟你說,我聽我外出采辦的表叔說,極南山區有地方有那種死屍不腐的巫術,我看就跟這樣差不多。”小販信誓旦旦。


    弦月人支在藥櫃上,雖看不到外麵的人,外麵的話卻是一句沒少的都落在了耳中。她歎口氣,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辰晷的狀態太差,耗費她精神的很,故而她常日要過了正午才能攢足精神爬起來開門。不過這在外人眼裏看著,怕真是妖異的很吧。弦月趴在櫃台上發愁,可怎麽辦才好呢。


    “咳咳,那個,月小娘子。”忽然有人邁步進了店麵,弦月直起身看過去。


    “啊,是趙公子啊,您要買什麽?”弦月看了眼來人,心裏默默翻了個白眼,嘴上倒是客氣。這位趙公子是郡上有名的花花公子哥,一次他偶然路過看見了弦月,自此便常日裏亂買藥,順便搭訕,搞得弦月不勝其煩。


    “啊,這兩日啊,總覺得這心口有些疼,不知道月小娘子,能不能給我看看。”說著,他便趴在櫃台上看著弦月。


    弦月訕笑,“這心口疼可是大毛病,您不若去個大門店看看,我這種小地方,怕是不好給您亂瞧。”


    趙公子挑眼打量弦月,舔了舔嘴唇,“我尋過人看了,他們都說,我這是心病。這心病還得你來醫,才好得了啊!”趙公子曖昧的說著,然後一把拉住了弦月的手。


    “哎,我說你!”


    弦月煩悶一掙,卻又突然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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