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晷坐在那裏怡然自得,可視線微微一動,便被那花園石桌上偌大的玉盤吸引了。辰晷抬手拿起一個卷軸掃了掃,隻看一眼俊眉便擰在了一起。然後,他快速抬手去翻看其他的。


    弦月見狀立馬過去一把抱走了那盤子,“喂喂喂,你幹什麽!怎麽能亂翻我的東西。”


    辰晷陰沉著臉,“竟然都是婚書!”


    “對啊,我最近很熱門你不知道嗎?最近簡直收婚書收到手軟,哎,你看看,這一個個可都是世家公子,我都不知道答複哪個才好了。”


    “你還預備答複?”


    “為何不答複?隻不過是還在挑選階段,也不知道是選那西山山主仲州好呢,還是選衛梨星君,聽說真武大帝手下的弓舜也是個很有才幹的,可真是不知道挑什麽好了。”弦月自顧自盤算,一臉洋洋得意。


    雪凰不可思議自弦月的盤中抽了兩卷看了看,“居然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弦月笑著道,“這還是昨日送來的一部分,還有一些在屋裏呢!”


    雪凰掩口笑起來,“可真是不得了了。”


    辰晷眯了眯眼睛,冷冷哼了一聲,“那恭喜弦月仙子了。你們聊,我還有些事要辦。”說著他便要走。


    弦月咬了咬下唇,深吸一口氣迴答:“多謝龍神大人祝福,倒時定邀你來喝喜酒。”


    辰晷走遠,雪凰苦笑,“你們兩個這樣做什麽?”


    “就是想氣他!”弦月抱臂義正言辭,“誰讓他去參加什麽相親大會,又說什麽不隻娶一個,還跟我甩臉子。”


    “可也是他第一時間丟下一切去炎洲救你的呀。”雪凰反駁,歎氣,“你是不知道,我聽壬戌說,他當時才散了朝會,本還在天帝那裏說事。突然便說有事,要告辭,連天帝都沒反應過來,他人都奔出去不見影子了。後來,知是為救你的事情,我才明白他為何這般不管不顧。”


    弦月沒想到竟是這樣的。


    雪凰忽然咳嗽起來,麵上浮起痛苦之色,弦月忙去扶著她,“你的傷……”


    雪凰搖頭,“沒事,一陣一陣難受而已。”轉念又拉著弦月道:“本是為我,讓你們都這樣難受,你們再吵架,豈不是讓我更難受了。弦月,在辰晷心裏,恐怕天塌地陷也不及你一分重要,他今日看起來總是一副神思不在的樣子,你便莫去故意招惹他了。他又沒得罪你。”


    弦月坐下來,也無奈,“我知道他沒得罪我……”可唯有氣他,我才能知道他心裏一直有我。


    雖然說斷了的也是我,雖然想放手的還是我,可是眼巴巴盼著他還惦記我的,也依然是我自己啊。


    辰晷離開上清境,一天之內奔赴了好幾家神君那裏做客,隻是到了任何一家無一例外提到了近日上清境弦月仙子收到不少婚書的事情,他也不多說什麽,但是大家又分明感受到了這位上神身上並無收斂的神威,足見他並不樂見此景。


    弦月尋雪凰練舞的第二日,陸續有好幾位遞了婚書的神君派人上門來討要迴那婚書,驚得弦月下巴都要掉了。


    空明問人何故,大家都推說不合適,思來想去覺得配不上弦月仙子,然後拿著婚書跑得比兔子還快。


    空明和阿繡圍著弦月,不解其中因由。弦月用腳指頭都能想到是誰搞的鬼,氣悶又好笑,好你個龍神大人,居然幹得出這種事!算你有本事!


    距離輪序大宴還有三日。


    沒在辰晷射程範圍內的驚雷神君最近跑上清境跑得實在勤快,弦月三番兩次拒絕他的出遊邀約,他還有點越挫越勇的味道了。


    於是,今日大早,弦月便帶著她最後幾株尚未培育改良滿意的冰花,躲來了肅懷的七殺星宮。


    弦月把花盆擺的到處都是,毫不在意肅懷的視線。


    肅懷為她倒了茶,“不是還有三日便要開宴了,你這些花怎麽還是一副普通樣子,打著花苞,並未有開放的意思。”


    “每年,這花都是做裝飾用,自然要早早擺去大宴上供人觀賞,不過今年我改了改形式,讓這花到了落雪之時次第開放,成為這宴會的一環,不是更好。”弦月凝聚神力,輕輕催發一株薔薇,那株普通的薔薇,緩緩張開花瓣,開到盛放。


    “並無不同。”肅懷來至弦月身邊,看著她擺弄。


    弦月笑著眨眨眼,“看仔細喲!”說著,她自懷裏掏出一隻小瓶子,輕輕抖了抖,那瓶子有細雪落下。花瓣碰觸到雪花,忽然像褪了色一般,漸漸變得瑩白透明,冰肌雪骨,並散發出淡淡清幽味道。


    “好厲害!”肅懷很是意外,看著一顆綠葉紅花的薔薇遇雪而變,很是驚豔。


    “這可是我與眾花仙一道想的好主意。”弦月收起小瓶子,“隻是如今還有一個問題頭疼。”


    “什麽問題?”


    “雖然所有花朵可遇雪而開,但是受風雪大小的影響,各花表現不同,如薔薇這等嬌弱的花,隨著雪勢變大很快便開到極勝轉而落敗,不能維持長久。若宴會結束時,有些花已然凋零落瓣,豈不是掃興,所有我正在最後嚐試,若實在不行,便隻能將這類花移出花列了。”


    肅懷點點頭,看著弦月這樣認真的樣子,忽然抬手撫上她的長發:“真是越發長進了。”


    弦月看了看他的手,搖頭晃掉,“別老把我當小孩子看,我如今也是個很優秀的女仙呢。”


    “嗯,豈止優秀,簡直人見人愛的。聽聞最近上清境的門檻都要被人踏破了。”肅懷坐下來笑話弦月。


    “你提到這個我就焦頭爛額,要是師父在還好,還能一一搪塞迴絕掉。這就我一個人,當真不知如何是好了。”弦月再度擺弄那薔薇。


    “竟沒一個合心意的?”


    弦月搖頭,“沒有。”


    “公子墨白和驚雷神君也不行?”


    弦月笑起來,“我便是躲驚雷才躲到你這裏來的!他的腦子鐵定是有問題,我越躲他,他還越覺得我在考驗他,鍥而不舍的。”


    “若龍神大人也送婚書去,你也會迴絕?”


    “啪”一聲,弦月下手重了,那枝冰骨的玫瑰竟被她折斷下來。弦月迴頭看向肅懷,“平白提他做什麽?”


    “隨便問問。”肅懷一笑。


    弦月丟開那花,重新催發花枝生長。


    肅懷看著她,又問:“那若是我也送婚書去呢?”


    弦月停手,玩笑著把剛剛那折斷的冰花丟給肅懷,“那你就準備被我搞成這樣好了。”


    肅懷還帶再說什麽,卻突然有人來報:“狄山小炎君在門外。”


    “他?”肅懷意外。


    弦月也停下手,“火溢來做什麽?”


    “說是請星君去喝酒的。”


    肅懷蹙眉,“便說我有事,去不得吧。”


    “為何去不得!”火溢這時卻不顧阻攔直接走了進來,“你這家夥,迴來了也不找我喝酒,正好啊,今日我興致頗好,墨白也閑,我還約了幾個之前咱們一貫喝酒的酒友,你們誰也別想跑,都跟我走,喝酒去!”


    弦月蹲在角落看著火溢,忍不住發問:“青天白日的,你喝酒做什麽?”


    火溢看著弦月,“你個女人懂什麽,喝酒不需挑時候,隻需要心情合宜,什麽時候都可以喝!”說著,他上手就去架肅懷,“別磨磨蹭蹭,五萬年不見你,我看看你酒量還是不是那個樣子!”


    肅懷無奈,被他這樣不依不饒,隻得起身,對弦月道:“月兒,你若不想迴上清境,便留在這兒吧,我去一趟便迴來。”


    “迴來什麽!今天不喝趴下,誰也別想走!”火溢不由分說攬著肅懷大步流星走掉了。


    偌大的七殺星宮,最後居然隻剩下弦月一人,不過倒是正好清靜。


    弦月低頭繼續沉思那冰花的事情,全情投入,都不知何時,已有一個人悄無聲息站在了她的身後。


    弦月再度催發那支薔薇,灑雪而變,香氣馥鬱。忽然,一隻水色蝴蝶扇著翅膀而來,最終停在了那薔薇花上。


    “咦?”弦月看著驚奇,那蝴蝶竟然也是半透明的樣子,一身水色,翅膀輕動流連花朵。弦月攏著手,輕輕湊過去,一捉。那蝴蝶竟然振翅而起,弦月隨著蝴蝶起身而動,然後便停住了。


    隻見那隻冰蝴蝶扇著翅膀,靜靜落在了辰晷的肩頭,然後化為烏有。


    “你……怎麽進來的?”弦月左右看看,似乎並未有人發現他進來。


    辰晷走近她,一把攬住弦月的腰肢,“我不來,便讓你留在這裏不成?”


    弦月不自在,可她越是掙紮,辰晷的那隻手便收的越緊,最後使得她不得不緊緊貼在了辰晷身上。


    “喂,這可不是你的地盤,你悄悄溜進來也便罷了,別這樣。”


    辰晷不理,看著弦月的慌亂,一本正經問:“那我該怎樣?”


    “你……快離開。一會兒肅懷會迴來的!”


    “他迴來又如何?”


    弦月無語。迴來看著你在人家府邸裏耍流氓,像個什麽樣子。


    辰晷鬆開弦月,一派輕鬆坐下來,“他一時也迴不來,有火溢他們拉著呢。”


    弦月恍然大悟,“不會是你派的吧?”


    辰晷一臉認可,“不錯。”


    “你搞什麽?”


    “我不把他調走,怎麽來尋你。”


    “尋我做什麽?”


    “你想我尋你做什麽?”


    弦月放棄和他繼續交流,這家夥今天陰陽怪氣的,問得她每一句都不知怎麽迴答合適,話裏話外透著別的味道。


    辰晷看著弦月堆在一邊的花,“在研究什麽?”


    “研究讓冰花凋謝速度變慢,更耐風雪的辦法。”難得他恢複正常,弦月也懶得計較他溜進來的事情,開始言歸正傳。


    “這有何難?”辰晷拿起弦月的茶杯,自顧自喝起來。


    “不難嗎?”弦月馬上湊過去,“怎麽做?花枝嬌弱,本就不耐寒,做成冰花也難以改變其開落的狀態,還能如何?”


    “在其開好時凍住便好了。”辰晷迴答的一臉輕鬆。


    弦月一愣,然後轉瞬明白。她一直在想辦法用術法改變花的特性,但是內在特性難以改變,不如從外部進行修正。


    辰晷抬手再度化出那隻冰蝶,蝴蝶落在那較弱的花上,“有花香無蝶舞,豈不失了神韻。冰花體內本就以水為魂,用這冰蝶施法,將開到極勝的花封凍起來,既難發現,也不失雅致。”


    “果然是個好法子!”弦月激動,然而轉念一想,“這冰蝶,我不擅長……”


    辰晷看著她,笑得一臉理所當然,點頭,“嗯,你肯定是不擅長。碰巧,我很擅長,怎麽辦?”


    “那你幫幫我唄……”弦月低下頭。


    “求人總要有個求人的態度,剛剛不是還趕我走的?”


    “剛剛不是不知道咱們龍神大人還有這等替人排憂解難的好品質!”弦月給他倒滿一杯茶推過去,才發現他用的是自己的茶杯。


    辰晷端著那茶杯細細品著,“不若你搬到我龍神殿去,我幫你好好調教調教你這花兒。”


    “我還不想死太快。”弦月撇嘴。


    辰晷放下茶,一把將坐在一邊的弦月拉倒在自己的懷裏,“可是,再見不到你,我怕是自己會死得比這花還快。”


    弦月就這樣倒在他懷中,被他貼在胸前,漸漸有些哽咽,“辰晷……”


    辰晷看著躺在自己腿上眼光盈盈若水,唇色櫻紅的弦月,輕輕托起她的頭,吻住了弦月的唇。輕輕一觸之後,那熟悉的味道瞬間令他沉迷不已,貪享其中不可自拔。


    在這種陌生的地方被他突然親上來,弦月在本能的羞怯下又多了一層緊張,隻覺得神經都要斷了,抬手緊緊攥著他胸前的衣襟,被他霸道強橫的吻帶入深淵。


    “咳咳”,肅懷以手握拳清了清嗓子。


    弦月幾乎是一個翻身推開辰晷便坐起來了。


    辰晷淡淡笑笑,悠哉迴頭:“你迴來了?”


    “嗯,”肅懷點頭,無視弦月的窘迫,看著辰晷,“我倒是該更早點迴來,還是再晚點迴來好呢?迴來晚了吧,怕龍神大人久等;迴來早了吧,又顯得好像不解風情似的。”


    辰晷鎮定無比,活像自己才是這裏的主人,“無妨,何時迴來都是一樣的。”


    一句話畢,屋內的氣氛變得莫名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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