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晷幾人皆是到的比較晚的人了,當幾人邁步進入洪武正殿時,早早到的不少人都看了過來。弦月一瞬間便覺得有些渾身不自在……尤其是來自雪凰、舞閑那邊的視線。她默默低下頭,繞過辰晷幾人,自顧自找邊角位置要坐過去,一臉我們不過是碰上,不熟不熟的樣子。


    可下一秒弦月便破功了,隻聽得火溢的大嗓門高聲喊到:“弦月!這邊來啊!一起坐吧!”


    弦月停步,重重歎氣,隻得乖乖走迴去,最終與辰晷他們幾人坐成了一堆。


    弦月的身後是辰晷,右手邊是墨白。墨白身後是火溢。而聆少則坐到了辰晷的左手邊。


    弦月隨手翻了翻桌上擺好的各類書冊,百無聊賴。


    忽然一個小腦袋轉了過來,正是那名五歲的小雨工,“你果然來得極晚!”


    “也沒開始上課,早晚有什麽關係?”弦月不以為意。


    “學習態度不端正!”


    弦月抬頭看他,“我還沒學習呢,怎麽就不端正!一會兒上課好好聽課,便是端正的!”


    “可我並不是很看好你!”小朋友下了結論,轉了迴去。


    弦月自他身後一把拖住他衣領給拉迴來,“我說你,小小年紀不要總看不起我!而且,我好像還不知道你叫什麽!”


    那小小雨工,一抬手,一晃,兜頭就是一片雲籠罩到弦月頭上,弦月抬頭,還未明白,雨點劈裏啪啦便掉下來。


    “喂!你搞什麽!”弦月忙拿了本書頂在頭上。


    “我就叫商雨落!”


    “你先給我把雨停了!”


    小雨工收了雲,笑著看被淋濕的弦月,好像很是滿意,“你實在不怎麽厲害,居然也能進來。”


    弦月看著自己一身水,覺得果然不要跟小孩子講道理,她擰著袖子上的水,不再理睬他。然而,擰水也擰不幹淨……隻得轉頭看向辰晷,投了一個求助的眼神。


    辰晷一笑,兩指輕輕一抬。弦月身上的水便都消失了,凝在他手上變為一個小小的水球。


    商雨落看著辰晷,張大了嘴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著辰晷,顯然對於這位龍神大人的能力還是頗為認可的。


    弦月恢複幹淨清爽,便自顧自趴在桌上翻書玩。商雨落卻在這時再度湊過來,低聲問她:“你和龍神大人很熟嗎?”


    弦月思索了一下,“應該算熟吧。”


    “那你知不知道,若想拜他為師,需要怎樣?”


    “我沒聽過他要收徒啊。”


    “我知道,他要收過徒我還問你做什麽,我是要做他的首徒的!”


    “可能得是條龍吧!”弦月聳聳肩迴答,隨口亂答。


    商雨落古靈精怪的大眼睛瞬間露出震驚狀,然後馬上扁了嘴,“那不是龍不行嗎?”


    “不是龍,他怎麽把自己的本事都交給你?得不到真傳的。”


    商雨落扁著嘴眨巴眨巴眼睛,一副馬上便要哭了的感覺。


    弦月傻掉,馬上坐直,湊過去安慰他,“額……也不是非要是龍,你不是龍好好努力,他看上你了,還是可以收你的!不過,你到底幹嘛想拜他為師?”


    “萬水至靈,我做雨工的,不該是他徒弟嗎?你真笨!”小雨工聽聞拜師還有戲又恢複了些精氣神,轉迴身去,不與“孺子不可教也”的弦月繼續交談。


    墨白在一邊一直在默默瞧樂嗬,此時才對弦月道:“我之前就聽傳聞說,你對小孩子頗有興趣,今天一見果不其然啊。”


    “何處來的傳聞?”


    “據說你之前特別疼愛哪吒。”


    “那件事……就比較複雜了……”弦月想起之前弄壞了哪吒的火尖槍,沒少帶著他玩賠罪,著實給累壞了,“我覺得我還是離各種小孩子遠一點比較好……”


    “啪”一隻小手重重拍在弦月桌上,小雨工不悅,“弦月金仙,你對我年紀輕這件事,是有什麽不滿嗎?”


    “不敢……不敢……”弦月投降。小孩子,果然還是順著比較好。


    辰晷始終在後麵默默看著弦月。能這樣近距離守著她的感覺,讓辰晷覺得踏實,哪怕看著她發呆,看著她胡鬧,也是件快樂的事情。


    當胡須拖地的文曲星邁入殿中時,大家都瞬間規規矩矩坐好了,沒人再閑談。


    沒錯,今天的第一課便是仙史,弦月極其打不起精神的一門。


    文曲星坐下來,打量一下所有人,毫無客套的翻開書冊便從遠古洪荒開始講起。然後辰晷便親眼見證了弦月從坐直到沒精神,最終趴在桌上直接睡過去了。


    不過,周圍的人似乎大部分也沒好到哪裏去。


    有自行打坐的,有研習術法的,小炎君火溢更過分,他變出了兩個火球在演練什麽奇怪的火球對撞之術,弄得他那一片火星四射。


    然而縱使這樣,高坐上麵的文曲星毫不分心,依然講得嚴肅認真,滔滔不絕。


    大殿內自然也有認真學習,刻苦努力的,比如辰晷,比如鳳凰,比如聆少等人。自然也有幹脆連打坐都懶得打直接選擇睡覺的,比如弦月,比如南極仙翁的愛徒桃子精鵬楠。


    但這兩人間,鵬楠便顯得比弦月過分一些。他趴在桌上,唿嚕聲漸起,不時磨磨牙,吧唧吧唧嘴,睡得實在太過投入。生生將睡著的弦月都吵了起來。大殿之內,除了老師的講課聲,便是快比老師講課聲都大的唿嚕聲了。


    弦月沒精神的支在桌上看向那粉撲撲的桃子,又看了看不時挑眼看鵬楠一眼的文曲星,默默替他擔心。心想,還是拜托身邊人去把他推醒為好,免得惹老師生氣。


    然而文曲星還未發難,剛好坐在鵬楠前麵的驚雷煩了,他突然抬手打了一個響指。然後便見殿內一道驚雷落下,直劈在鵬楠身邊,“哢啦啦”一聲脆響,嚇得鵬楠一下子便彈了起來,大喊一聲:“有妖怪!”然後,整個人都傻了。


    驚雷不以為意別了他一眼,道:“蠢胖子,該起床了!”


    室內一靜後,大家紛紛笑起來。


    坐在鵬楠旁邊的舞閑偷偷笑的最為歡樂,一臉的蔑視眼神,大有你活該的味道。


    “都安靜!”文曲星終於停下講書,指了指鵬楠,“坐下,坐下聽課!”


    鵬楠怒視了一眼驚雷,一屁股重新坐下。然而這一屁股卻是實實在在做到了地上,“嘭”一聲,地動山搖,他的蒲團居然不見了!


    周圍再度起了一片笑聲。坐在舞閑前麵的雪凰迴過頭來,臉上有些欲言又止,便又轉了迴去。


    弦月蹙眉看著這一切,心下有些不滿。她抬手將剛剛舞閑偷偷變沒了的蒲團重新變了一個拋給鵬楠。文曲星便開始了重新講課。


    舞閑看向弦月,老大不樂意的翻了個白眼過來。


    弦月隻當沒看見,顧自轉迴了頭。


    午休時間。


    眾人皆起身離開了大殿。


    弦月伸了個懶腰,這半天坐得她腰酸背痛的,實在是累。她看著怏怏不樂的鵬楠也往殿外走去,忽然眼珠轉轉,心中有了一計。


    弦月跳起來,追上鵬楠,“喂,桃子!”


    “我叫鵬楠。”


    “不重要,名字而已。”弦月湊近那桃子精,低聲道,“喂,上午那驚雷實在過分,下午,我們整整他如何?”


    鵬楠瞪大眼睛,複又低著頭,“還是算了吧,他很厲害的。”


    弦月不以為意,“又不是要打架,這事兒和厲不厲害有什麽關係。”


    “那你要怎樣?”


    弦月湊到他耳邊,低聲耳語了幾句。聽著聽著,鵬楠的眼睛就亮了,他盯著弦月看了又看,然後搓著手問她,“能行?”


    “放心好了!”弦月誌得意滿,拍了拍鵬楠寬厚的肩膀。


    鵬楠一臉受教,點點頭,開心走掉了。


    辰晷在遠處看著弦月和鵬楠的竊竊私語。墨白抱臂,揚了揚頭指向弦月,問他,“她又琢磨什麽呢?”


    “肯定不是好事就對了。”


    “弦月真該感謝上蒼讓她是靈寶天尊的徒弟,且天尊極護著她,不然,就她這性子,怕是刑罰不會間斷的!”


    “我到覺得很好。”辰晷淡淡迴答。


    墨白失笑,“是,你也護著她!”


    辰晷一笑,沒說話,隨著眾人也走出了大殿。


    下午。


    文曲星的仙史要講上一天的時間,故而一上課大家發現還是文曲星老人家出現,便瞬間都沒了精神。午後陽光剛好,又剛剛吃了點心,真的是千載難逢的適合午休的時間……教室裏,文曲星老爺子的聲音催眠一般平穩傳來。許多人都打起了嗬欠。


    一反常態,弦月這時倒是看起來頗有精神,隻是她的視線不在前麵,總是在有一搭沒一搭的往驚雷的方向看。


    辰晷順著弦月的視線看過去,始終沒發現她在看什麽。直到課上一半,驚雷穩穩端正的坐姿開始出現歪斜,他不時抓耳撓腮,整個人也動來動去的顯得很是煩躁。


    驚雷本就是個暴脾氣,如今坐在那裏早就沒了心思聽課。他隻覺得自己的後脖子和後背都奇癢無比。他之前靠著意誌力勉強忍著,如今卻再難忍耐。他止不住的上手抓了一下脖子,就這一爪子下去,簡直要把他爽到天上去了!這撓癢癢的手便再也停不住了。


    他哢嚓哢嚓的抓著,抓得自己脖子通紅,然後又忍不住想往衣服裏麵抓。但是礙於如今周圍這麽多人,他又不好意思做這等不雅的姿勢,便隻能在那裏左搖右晃的動。每動一下,身上的衣服擦在皮膚上,他隻覺得越來越不過癮,更想動……


    坐在周圍的人早就發現了不對勁,都偷偷看著他,不時交換下眼神互相詢問。


    最後,大大咧咧的烏旗旗實在受不了了。她坐在驚雷斜後方,看著他在那邊抓耳撓腮,隻覺得自己身上都要跟著癢起來了,遂驟然舉起手來。


    文曲星投來一個疑問的眼光。


    皮膚黝黑的烏旗旗吸一口氣,猛然站起身,指著驚雷道:“驚雷,你能不能別撓了!看得我鬧心死了!”


    此話一出,周圍笑作一團。


    驚雷登時鬧了個大紅臉,“我……我……我怎麽著,礙你什麽事!”


    “堂堂神君,坐沒坐相的,真是不雅,怪丟臉的。”弦月悠悠開口,托著腮,眼裏都是笑意。


    “你……”驚雷隻覺得麵子更掛不住了。


    “都坐下,都坐下,休要胡鬧!”文曲星老爺子止住幾個人,打定主意覺得這幾個家夥就是故意來挑事的。


    驚雷憤憤然坐在那裏,再不敢亂動,卻又奇癢難耐,很是難受。


    終於快要捱到下課,大家都有些鬆了一口氣的味道。卻不想,文曲星終於在這時放下了自己捧了一天的課本,打量起底下的諸位。


    “那個,我們今天講了一日的開天辟地的曆史,算是終於將這天地初開的道理說明白了。那麽,下麵,我們來做個小測試。”說著話,文曲星長袖一展,袖中飛出無數白色試卷落在每人桌上一張,然後笑嗬嗬道:“現在,開始答題。這個成績,也將影響你們最終的考核,莫要亂寫!而且不能答到及格的,下節課要挨罰。”


    弦月傻眼了,這什麽情況?她拿起試卷端詳,上麵密密麻麻足有十道論述題……


    周圍哀鳴一片……


    下課。


    弦月垂頭喪氣走出大殿,絕望望天。這下節課她是指定要挨罰的……早知道邊玩還是邊聽一聽了……苦惱啊苦惱。


    “弦月,走啊!”火溢興致勃勃邁步出來,險些撞上她。


    弦月看著他,覺得不對,“剛剛的答題你會?”


    “不會啊,那勞什子玩意寫得太繞,看不大懂。”


    “那你現在還一副都不擔心的樣子!”


    “擔心啥用?我們來這裏,是為了提升修為的,又不是來死讀書的,這門課,無所謂的!走走走,出去放放風才是真的!”


    弦月著實佩服火溢這般好心態,也便往佩瑤宮而去。


    走到宮門口,弦月卻不打算迴去。反正時間還早,晚飯前不若四處閑逛一下,迴去也是悶在房裏,沒意思。


    弦月自袖中掏出那杆師父並未收迴去的筆,笑了笑,向四周望了一眼便飛向了虛空。


    弦月在數座懸空平台之上起落,最後站到了一處偏僻窄小的懸空石上。那處地方近前是一片水塘,水塘邊不過百步之外便是突然拔地而起、直上直下的百丈陡峭山崖,山崖頂端有一座金色飛閣,看起來分外出塵。


    “好不錯的地方。”弦月看看這近處的水,和高聳的山,覺得很滿意。她凝了神力在筆端,於水邊虛空之中畫下一棵樹,枝葉散漫,籠住半個池塘,看起來分外慵懶。


    轉著幻生筆,弦月左右觀瞧,準備往山崖之上的飛閣而去。


    就在這時,她隻覺得手中突然一空。


    幻生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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