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山一封封看過來,信封是按時間排好的,最上麵的是最早的。


    第一封信的內容整整一頁紙,說了家裏的事情,又是囑咐關心他的話,信的最後提到了這個月的錢怎麽晚了。


    讓拿到以後馬上給家裏寄過去,家裏有好多事需要錢。


    後麵的信就非常直接了,就問怎麽迴事啊,還不寄錢。


    再後麵信中訴苦的多,爹腰疼病又犯了,直不起腰來了,沒錢就硬挺著。


    娘去地裏幹活崴了腳,下不了炕了,大嫂二嫂伺候著……


    朱竹打量著認真看信的男人,長得是不錯,臉上線條分明,沿著清晰的下頜線往上,豐滿的嘴唇,挺直的鼻梁……再好的外貌有什麽用啊,命苦的男人,哎……


    沒有表情的一張臉,不對啊,這看到第幾封了,應該是爹病了娘瘸了,怎麽沒表情呢?


    應該是焦急、擔心,上火才對啊。


    父母的好大兒,怎麽能這麽平靜呢?!


    朱竹:“那個信裏說爹腰疼又犯了,我在家的時候還挺好的。”


    薑山:“沒事,可能是陰天下雨的疼兩天就好了。”


    “娘腳崴了,都下不了炕了。”


    “崴個腳就腫兩天,消了腫就好了。”


    ……


    朱竹閉嘴了,這人怎麽迴事啊,索性不問了。


    薑山從開始一個字一個字的讀,到後頭失去了耐性,腦子裏都是上一世的自己,家裏有點啥事他就著急上火恨不得馬上飛迴去,實際上呢家裏人都比他過得好。


    自作多情!


    當時他把兒子送迴老家也是想著,既然家裏人過得比他好,那兒子的生活肯定錯不了。


    結果離譜的是,他這個蠢貨害了兒子。


    垂眸掩飾眼底的恨意和冰冷。


    上個月的錢還沒寄,加上這個月的,他手裏有兩個月的收入,家裏以後是別想了,休想從他這討到好處。


    錢都給媳婦花,讓媳婦吃好的,別幹累活,身子才能好。


    不管那一大家子,他的收入養媳婦和兒子,一家三口的日子那是美滋滋的。


    “竹子,我想跟你商量點事。”


    薑山把手裏的信往遠處推了推,虛情假意,不想看。


    “大山,你不用跟我商量,畢竟當初你把錢都給家裏的時候也沒跟我商量。那是你掙的錢,你說了算。”


    媳婦這話戳他心窩子啊,是這樣,可這話真從媳婦嘴裏說出來,真真是疼啊。


    薑山苦笑,“竹子,以後的錢都不給家裏了。”


    這話沒給朱竹帶來一點情緒波動,隻有疑惑,怎麽迴事啊,這家夥什麽時候性子變了會拿話哄她了!


    他現在跟她說這些幹嘛呀,她用完要把人踹了和兒子美美的過一輩子。


    “你在家的日子過得好嗎?”


    明知是一句廢話,薑山還是問了。


    兒子就一直跟他說在家挺好的,他就信以為真了,媳婦肯定也是那些話。


    “不好。好了,我能瘦成竹竿?”


    ……


    “天不亮我就得起來做飯,家裏的活都是我的,你娘你大嫂二嫂都是嘴上的功夫,一幹活就懶驢上磨屎尿多……你媳婦我在家裏比生產隊的驢都累!”


    突然想起有啥事沒幹,來一句,你先幹著我去去馬上就迴來。


    等她自己快幹完,人家迴來了,笑得不好意思,再來一句,你說說你怎麽幹活這麽利索,等等我呀……


    薑山既心疼媳婦受的苦,又開心媳婦跟他說真話。


    “竹子,以後你不用再幹了。”


    真誠的麵容,眼睛裏更是傳達著堅定,可顯然朱竹並不相信。


    “真的,以後我的錢都給你花,不給家裏。”


    “你覺得我有那個本事把錢拿在自己手裏嗎?”


    薑家那一大家子人可不是省油的燈,就是明搶也能搶過去。


    她是能幹過婆婆還是能打過兩位嫂子,還不加小姑子呢!


    “你是不是覺得你家裏人挺講理?”


    這話薑山接得飛快,“他們講不講理我不知道,但我要是跟他們說了以後不再寄錢,他們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


    是啊,眼前的男人並不笨,能從一個農村小兵提幹幹到副營長,是有兩下子的。


    截止到現在,薑山的從軍之路是很順的,相親的時候還是連長,現在到副營了。


    上一世是到了營長就沒再往上升了。


    “竹子,你不迴去了,就在這跟著我。”


    外頭一個大雷,轟隆隆……


    朱竹輕飄飄來一句,“聽到了嗎?說瞎話老天爺都聽不下去了。”


    薑山……不知道怎麽跟媳婦說,這次立了功正好能升營長,上一世到了這他就停住了,是被文化課給卡住了。


    去軍校學習的機會他也被推薦參加考試了,可他跟其他人一比,文化課差了一點,其他方麵強也沒用。


    沒了這個機會,他也沒強求。


    他每次出任務都是拚出小命走到現在的,有了媳婦兒子之後也不敢向之前那樣不要命了。


    他根本就不符合家屬隨軍條件,什麽話都敢說。


    你敢說我還不敢聽呢。


    薑山被媳婦的眼神盯的不好意思,這裏頭的事不知道怎麽跟媳婦說。


    他們這破山溝溝,條件太差,滿足條件來隨軍的家屬有的來待了一段就受不了走了。


    隨軍條件就不是那麽嚴格,這個院子就是空置的。


    他主動申請,隻要說明家庭困難,比如長期兩地分居沒有娃,或者影響夫妻感情,或者媳婦身子不好需要照顧這種的,大概率能批下來。


    上一世,媳婦來隨軍的時候也不滿足條件,不過不是他主動申請,是沾了別人的光。


    這一次,由他主動。


    正好這次媳婦懷孕了,在這兒他照顧著,不會像上一世吃苦受累。


    聽說女人懷孕坐月子是養身體的好機會。


    朱竹微皺著眉頭,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著薑山看,尤其是眼睛。


    狹長的眼睛,眼珠子黑白分明。


    深邃的眼神似是村裏小河邊的河水,盯著久了看著發暈。


    可她不信,眼神話語表情等等,都說明不了問題。


    她不信的是,薑山又不是跟她一樣重生的人,為何跟上一世不一樣了呢?


    她不知道的是,薑山也有同樣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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