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刀枚背著少女一路風馳電掣,很快便已經看到了蕭家的大門。


    他輕輕放下背上少女,臉上神情帶著緊張,著急地對少女說道:


    “你在這裏等我,我進去一會兒,很快就出來找你!”


    說完,便風風火火,頭也不迴地往蕭家內部走去。


    吳盼希看著蕭刀枚離去的身影,心裏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她看了一下周圍,一棵蒼天大樹下,圍著有幾個石墩,於是她便過去坐下,稍作等待。


    蕭刀枚進到蕭家後,隻見庭院中,天空那紅彤彤的臉色已經逐漸灰白,風也停下了四處逃竄,滿樹葉子一動不動,氣氛頓時變得怪異。


    蕭刀枚吞了一口口水,硬著頭皮走進了蕭家大廳。


    蕭家大廳中,唯有蕭家現任家主一人,蕭刀枚的父親———蕭古心。


    而蕭家試煉進行之前,各位蕭家長老定是齊聚一堂,共同商議,完事後才能前往蕭家密室,打開那密室封印之門,進行試煉。


    蕭刀枚見大廳隻有父親坐在檀木椅上,神情不怒不喜,讓人捉摸不透,他心中咯噔一聲,暗想不妙,便走上前恭敬說道:


    “父親,孩兒遲到了蕭家試煉,請父親責罰!”


    蕭古心一言不發,仿佛風暴來臨前,那片寂靜的海麵。


    蕭刀枚見此情景,二話不說就是直接跪於地上,高聲道:


    “孩兒有罪,辜負蕭家眾人期望,錯過重要蕭家試煉,讓父親臉上無光,不孝子蕭刀枚知錯!”


    蕭古心眼眸輕抬,看著自己的兒子,緩緩開口說道:


    “你根本就不知道你自己錯在何處,蕭家試煉錯過了就錯過了,那試煉什麽時候都可以進行......”


    蕭刀枚聽後也是一愣,隨後一股不詳的預感充斥著他心中,隻見蕭古心語氣平淡,繼續說道:


    “讓那獵陽國之人...從哪裏來,就迴哪裏去吧。”


    蕭刀枚聽了,他已經完全明白了父親口中一意,但是卻不明白父親為何要如此絕情,他眼眶微濕,頭顱低垂,說道:


    “父親,那女孩甚是可憐,當街被人用盡手段羞辱,孩兒實在是無法袖手旁觀。”


    “若把那少女再次送迴那地獄之中,我的良心如何過得去!”


    蕭古心語氣有了起伏,隻見怒意已然爬上他的臉,聲音略大說道:


    “那可是獵陽國之人!你當街救下一個獵陽國之人,你可知道你做了多麽罪不可赦之事!”


    “你給蕭家惹了個大麻煩!外麵都在議論紛紛,說我蕭家忘記國恥,說我蕭家與那獵陽之人勾結!”


    “孽障!我現在都不知道怎麽給你抹這個屁股!”


    蕭刀枚瞳孔微縮,他甚是不解,年輕的他,實在是不明白為何每個人都對所有的獵陽國之人如此地痛恨,甚至就連他一直尊重的父親也是如此。


    獵陽國確實是一個令人厭惡的國家,大多數國民窮兇極惡,極度好戰。


    其國主不敗蕭瑟更是持自己人類極限,天下無敵,四處征討,給整個中夏大陸帶來了無盡的災禍。


    但是一個國家令人厭惡,這個國家裏麵普通的、善良的平民百姓也要受到如此殘酷的偏見嗎?


    蕭刀枚潸然落淚,他看著那冷酷無情的父親,大喊道:


    “獵陽國之人又如何!路見不平,就要拔刀相助,我苦苦修煉,一刻不停,為的就是要平世間不平之事!”


    “要是我連一個受盡折磨的女孩都不能拯救,那我要這仙人之力有何用!我還當什麽守月國守護神蕭紫薇!”


    “父親!難道你和那些對錯不分、冷漠無情的圍觀之人,是一類人嗎......”


    話還沒說完,蕭古心已然暴怒,一巴掌就往蕭刀枚臉上摑去。


    “閉嘴!此事沒有商量餘地!”蕭古心怒喝道。


    蕭刀枚此時臉上巴掌印與淚痕印相當顯眼,他一臉不可置信,悲憤與不解也湧上心頭,但也是低頭默默忍耐。


    蕭古心的氣還不解, 他怒發衝冠,繼續怒吼道:


    “蕭刀枚,你天賦驚人是吧?別再自以為是了!你的境界也隻不過是用我蕭家資源堆出來的,什麽七級武者仙人,你以為仙人就能為所欲為嗎!”


    “我告訴你,就算是秦時破,八級武神之境,極限之下,他也護不住所有人!”


    “他幾個兒女還不是葬送戰場,徒留英名在世,又有何用?整個秦家隻剩下一個瘸子、一個傻子和一個毛都未長齊的小兔崽子!”


    蕭刀枚沉默不語,一邊聽著父親的怒吼,一邊拳頭緊握,心中有一股無名火也在蔓延,但他也唯有忍耐。


    蕭刀枚待父親話完,便從地上站起,本來不敢直蕭古心對視的雙眼,眼神如劍光一般直視蕭古心,他說道:


    “我明白了,我會把那女孩送迴去,請父親為我再備蕭家試煉,這次我一定準時赴試。”


    蕭古心見蕭刀枚妥協,也是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


    “孺子可教,去吧,那些對你不利的輿論,我會替你解決,你隻要好好準備下一次的蕭家試煉即可。”


    蕭刀枚麵向著父親,深深鞠躬,隨後緩緩退出了蕭家大廳。


    蕭家大門外,吳盼希正百無聊賴地坐在石墩上,見蕭刀枚出來,臉上露出喜悅,顧不上膝蓋還痛,飛快地向他跑來。


    待少女來到蕭刀枚身前,卻是一愣,眼前的男孩是什麽表情?為何如此複雜,如此讓人不安。


    吳盼希好像猜到了什麽,但是心中偏偏又有一絲僥幸,她努力讓自己作出一個微笑的表情,開口道:


    “刀枚?你這是怎麽啦?怎麽臉上表情這樣?”


    蕭刀枚眼神躲閃,不敢看少女一眼,他忍住顫抖,盡量讓自己平靜,他說道:


    “盼希...我現在不能讓你留在蕭家......”


    吳盼希聽了,臉上神情凝固,隨後麵無表情地說道:


    “我明白了,我不會讓你難做的,我這就消失在你的眼前......”


    說完,她便要轉身離去,不作一點猶豫,隻聽蕭刀枚握住她的手,急忙說道:


    “盼希!給我一點時間,待我成為了蕭...總之,你先好好照顧自己,你等我,好嗎?”


    說罷,蕭刀枚單手從自己的身上一頓摸索,找出了一個鼓鼓的紙袋信封,他遞給吳盼希,說道:


    “這裏有一點錢,是我平時積攢下來的零花錢,你拿去吧,應該夠用很久。”


    吳盼希接過信封,她迴頭看著蕭刀枚,那一瞬,吳盼希對著他露出了一個絕美的笑容。


    又聽她輕聲“嗯”了一聲,輕輕抽出了被握著的手,然後一把撲到了蕭刀枚的懷中,蕭刀枚抬手想要迴抱,卻愣了半天不敢動作。


    良久後,吳盼希從蕭刀枚懷中離開,轉頭便走,不再迴首,仿佛再無留戀。


    蕭刀枚看著那遠走的少女背影,隻覺自己的心很痛,痛得如被撕裂一般。


    此時,明月似鏡天上掛,月光照著分離之人,照著破碎之人。


    人的一生中,有許多相當痛苦遺憾的事,比如在最無能為力的年紀裏,遇上自己想要一生守護的女人。


    即使蕭刀枚乃七級武者仙人,他也被這世俗各種條條框框所束縛,他不敢逆流而上,至少,他現在不敢。


    他下定決心,要更加努力修煉,因為他明白了,隻有強大到目空一切,才能擺脫一切的恐懼,保護想要保護的人。


    第二天,蕭刀枚又再次路過蕭家庭院,同樣的地方,同樣的議論不斷,蕭刀枚湊上前去,想要聽聽是不是又在講自己的壞話。


    他側耳一聽,卻聽掃地的下人說道:


    “你們知道嗎,蕭家不遠處的巷子口那裏,有個女的自盡啦!”


    “真的假的,這也太嚇人了!”一個澆水的下人迴道。


    蕭刀枚聽了也是一驚,他心中的不安到處亂竄,腦海中有一個猜測唿之欲出。


    但蕭刀枚還是強裝鎮定,搖頭告訴自己,不會的,不可能的。


    突然,他又想到了什麽,往自己腰間摸去,蕭刀枚睜大了雙眼,自己隨身的佩刀,不見了!


    蕭刀枚也沒了繼續聽下去的興趣,他此時一顆心仿佛置身懸崖邊,隨時都要掉進無盡深淵,於是轉身便跑出了蕭家大門。


    很快,他便看見一個巷子口中,人群聚集,正議論紛紛。


    蕭刀枚向人群走去,不斷祈禱,口中念念有詞:


    “求求了,千萬不要...千萬不要......”


    但是無奈的是,事實擺在眼前,蕭刀枚一湊到人群中,就看到了巷子中躺著一個少女,脖頸上有觸目驚心的血痕。


    身邊凝固的紅色液體灑了一地,而躺著的少女手中,握著蕭刀枚的小刀,那赫然就是吳盼希。


    她本來身處絕望,從來不盼希望出現,偏偏,蕭刀枚的出現又讓她在絕望中,看到希望。


    抓住蕭刀枚的一瞬間,她以為她抓住了希望,但是她沒有想過,這所謂的希望隻持續了一個夕陽西下的時間。


    她明明知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但她身處黑暗,卻仍然向往光明。


    早知如此,還不如就讓她一直待在那令人窒息的絕望之中,不曾唿吸過清新空氣,就不會嫌棄空氣的難聞渾濁。


    萬念俱灰下,她便趁擁抱他時,偷了他的小刀,走到這巷子口,結束了自己這受盡折磨的一生,而這一生短得就如浮萍,就如蜉蝣。


    蕭刀枚看著那躺著的少女,喧嚷的人群中,她是如此平靜,如此輕鬆。


    現在,再無人可以束縛她、羞辱她、折磨她,她獲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卻是以生命停留在一條巷子的代價換得。


    蕭刀枚臉色卻出奇的平靜,他擠開人群,輕輕抱起沉睡的少女,也不顧眾人詫異的目光,往遠處走去。


    他臨走前,輕飄飄地留下一句話:


    “蕭家紫薇,我不當了。”


    自那以後,蕭刀枚再沒有隨身佩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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