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芯蕊徹夜未歸,顧夫人便是守了一夜,疲憊的麵容之上透著擔憂,眼下布著青『色』卻是不敢休息。


    直到門房歡喜來報,孫芯蕊被一少年送迴來之時,顧清墨夫妻這才急忙起身。


    哭腫的眼看上去很是可憐,那哭紅的鼻子令人不由多想。看著孫芯蕊身旁的楚月澤,顧大夫微一沉『吟』,上次問道:“公子,不知發生了何事?”


    楚月澤上前一步,抱拳說道:“家姐楚慈偶遇孫小姐,因著許久未見,便聊了一夜。今日有事,便由我送孫小姐迴來。”


    楚慈?五皇妃


    顧清墨不動聲『色』的打量著楚月澤,楚月澤卻是沉穩說道:“家中尚有要事,既然孫小姐安然歸來,我先迴去了。”


    顧清墨夫妻二人忙行了大禮相謝,孫芯蕊卻是扯著他的袖子,哽咽著說道:“楚哥哥,我,我以後還能去鋪子裏尋你嗎?”


    楚月澤為難。


    顧夫人輕咳一聲,上前拉著孫芯蕊說道:“小蕊別鬧,時辰也不早了,楚公子也當迴去休息。”


    說罷,拉著孫芯蕊退到顧清墨身後。


    直到楚月澤走遠,顧清墨這才迴身問著孫芯蕊,“到底發生了何事?”


    “福伯,福伯死了……”孫芯蕊又是哭了出來,手中還拿著楚月澤給的那塊絹帕。


    顧清墨夫妻相視一眼,隻得搖頭歎息……


    “你先在此休息,我們還有事,晚些才迴來。”


    帶著小福子迴了鋪子,南易早便準備好了熱水和新衣裳。看著清洗幹淨,一臉蒼白的小福子立於身前,楚慈說道:“你的身子過於虛弱,此時不宜四處走動。待你身子好些了,再來告訴我,你想如何。”


    小福子看著楚慈,莫名的,她清寒的麵容,卻是讓他感到心安。“奴才明白了。”


    對於這個稱唿,楚慈微一裹眉,尚未開口,等不及的楚月澤便是從房中衝了出來,對楚慈說道:“姐,我們迴楚家吧!”


    離開了這麽久,實在是太想娘親了!


    楚慈的心,狠狠一揪。


    朝小福子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小福子也是個懂事的,退到一旁安靜的站著,就似一具雕塑。


    楚慈想了想,說道:“小澤,有件事,我還沒與你說。”


    昨夜折騰了一夜,大家都沒休息。今日楚家已經備好了鴻門宴等著,楚慈卻不知道此時與楚月澤一道迴去是對是錯?


    楚月澤不明所以,臉上揚著笑意,問道:“怎麽了?有什麽事?”


    看著楚月澤一臉的興『色』,楚慈竟是一時不知當如何說了。宋文傾無聲一歎,向前一步,輕聲說道:“小澤,我們也是昨日才得到的消息。七姨娘,沒了。”


    沒了?什麽叫沒了?


    楚月澤的麵上還帶著笑意,隻是這份笑意,卻是緩緩僵硬。那勾著的嘴角以可見的速度下垮,眼角眉梢的喜『色』被緩緩爬上的震驚所代替。


    “沒…沒了?”包好的禮物,在他手中緩緩晃動。楚月澤卻是緊緊的抱著,不敢鬆手。聲音中是難掩的顫抖,看向楚慈的目光是奢求,是盼望。


    他希望是他聽錯了。或者說,這是宋文傾給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可是,楚慈的神情,楚慈那陰沉的麵『色』,卻是清清楚楚的告訴他,他沒有聽錯,這也不是玩笑。


    雙手緊緊的抱著懷中的東西,楚月澤卻是不相信一般再 次問道:“姐,他騙我的對不對?我是不是又做錯了什麽?所以你騙我,你懲罰我的對不對?”


    他的聲音,是無盡的顫抖。


    楚慈深吸一口氣,抬眼看向幾乎崩潰的楚月澤,沉聲說道:“七姨娘沒了,屍體被丟進了海裏。對不起,南易他們知道的太遲了。”


    不但沒了,連屍體都沒了?


    朝陽分明是撒滿了大地,陽光格外明媚。可此時,楚月澤卻覺得眼前一片黑暗,他隻覺得心中似被大石給壓著一般,那股氣咽不進,吐不出。


    雙手再難用力 ,緊緊抱著的禮物一樣樣散落,最後那人踉蹌著退後幾步,一口血似滿天花雨,染紅了一片天『色』。


    “哈哈…哈哈哈哈……”


    似哭,似笑。


    隻見楚月澤身形踉蹌,笑出淚來。


    “沒了……沒了……”


    失控的楚月澤,砸了院中桌椅,砸了院中草『藥』。他就像是沒了方向的野獸,他在咆哮,他在嘶吼,他卻無處可走。


    看著他這副模樣,楚慈心痛不已,正待上前,宋文傾卻是先她一步將楚月澤製服。


    此時的楚月澤,就似受傷的野獸,誰來殺誰,宋文傾哪裏敢讓楚慈去冒險?


    “放開我,你放開我!放開我!”


    楚月澤在嘶吼在咆哮,他在宋文傾身下不住的掙紮。他甚至不用問是何人所為,便是怒聲吼道,“我要殺了兩個賤人!我要殺了那兩個賤人!”


    淚水模糊了雙眼,仇恨瞬間填滿了胸腔。


    逛街之時,他歡喜的挑著胭脂水粉,他挑著娘親喜歡的布料,還有那用黃金雕刻而成的蝴蝶頭簪,每選一樣,他便是勾了嘴角,滿心歡喜。


    終於,終於他能用自己的錢給娘親買禮物。終於,他能挺直了脊梁,光明正大的走進楚家,讓那些人都知道,他楚月澤不是一個窩囊廢!終於,他也能讓娘親歡喜,讓娘親知道,他的兒子,是個有出息的!


    他以為,母子倆的好日子終於來了。他以為,他能讓娘親過上自在的日子。可是老天卻告訴他:醒醒吧!一切都晚了!


    一切都晚了!那個他滿心惦記的人,那個他最在乎的人,在此時沒了;甚至連屍體都沒給他留下,就這麽沒了……


    “啊啊…我要殺了那兩個賤人……”


    猶如絕望的野獸,他的咆哮驚飛了遠處竹林的鳥兒。楚慈抬首將那淚意『逼』了迴去,再低頭時,眸中隻有無盡的寒意。


    走到楚月澤身旁,楚慈說道:“小澤,她們敢為,便是早做了準備。有皇上為她們撐著,你我又能如何?今日設了鴻門宴,不就是要你衝進去殺人毀去一身功績?”


    雖是楚家人,可若是楚月澤殺了楚家兩姐妹,楚月澤有何結局可想而知。


    楚月澤此時哪裏聽得進這些?他不管不顧的掙紮著,誓要殺了楚家二女方才解恨。


    宋文傾無法,隻得一掌將人劈暈。南易沉默上前,將楚月澤送迴屋中。


    “眼下,當如何?”宋文傾輕聲問著楚慈。


    楚慈冷聲說道:“既然她們有那『性』子,讓她們等著便好!”


    二人迴身之時,便瞧著小福子麵『色』越發蒼白的立於牆角。楚慈想了想 ,走過去說道:“看到了嗎?沒有人是一生順暢的。你的義父死得淒慘,小澤的母親又何嚐過得舒心?”


    小福子抬眼看向楚慈,想了想,問道:“楚少爺的事,主子會『插』手嗎?”


    這一語雙關,楚慈冷聲一笑,“我楚慈接下的事,就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說罷,邁步進了屋中。


    看著楚慈的背影,小福子垂下的眸子裏閃過一抹光芒……


    楚月澤醒來的時候,太陽已是偏西。關了窗戶的屋子有些昏暗,那人一睜眼,便瞧著楚慈趴在桌上。


    想到母親之死,楚月澤便覺得眼前發黑。微一猶豫,便是輕手輕腳的下了床,試圖悄然離去。


    可他剛打開房門,便聽得身後之人冷聲問道:“你知道衝動之人向來不長命嗎?”


    “可我娘『性』子溫婉,甚至可以說懦弱,她也不見得長命!”轉身怒吼,楚月澤緊握拳頭說道:“我要殺了她們!”


    “然後呢”楚慈打開窗戶,讓夕陽撒進屋中。立於窗前,轉身看向楚月澤,問道:“你中了計,一身功績毀去自是不說,你甚至連報仇都做不到,就會死在她們的算計之中。”


    “我……”


    “你真以為你現在是百夫長就有多了不起嗎?你在東明修手下做事,你可曾想過東明修能不能護你?皇上金口玉言,那二人是死不得的。若你對那二人動手,你覺得誰會護你?你那無情的父親?還是你覺得東明修真把你當了什麽重要人物,非得救你?”


    好不容易來的成功,卻在此時被貶的一文不值。


    楚月澤唿吸不由的加重,心中的恨意,心中的怒意,似傾了火油,燃得旺盛。


    好在他早便咆哮過,憤怒過,此時麵對楚慈,倒不至於再次失控。


    楚慈上前一步,沉聲說道:“小澤,報仇之事,最忌衝動。此時她們擺著鴻門宴等著咱們,咱們又何苦與她們爭這一口氣?等到時機成熟,我會將她們送到你手中,你想如何都行。”


    這是她給的承諾!她發誓,必然不會讓那姐妹二人好過!


    看著她清寒認真的麵容,楚月澤的拳頭緩緩鬆開。


    “不殺人,不代表就能任她們為虎作倀。”見他終於是沉住了氣,楚慈上前說道:“走,先去吃些東西,雖說咱們都不喜宅子裏這些不入流的算計,可咱們迴去,該發火就發,卻也當適可而止。”


    楚慈這話,楚月澤會意。二人出了屋子,宋文傾正端著飯菜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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