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醉,便是醉了一夜。


    邰正源趴在桌上睡的不甚安穩,楚慈倒在地上睡的天昏地暗。


    幾夜不曾安眠的人,如今在酒精的作用下睡的死沉。


    太陽升起之時,趴在桌上的人手指微動。當他起身,看著桌上倒著的酒壺時,抬手輕按著眉心,轉眼尋著另一人。


    這一看去,便見她躺在地上唿唿大睡,毫無形象可言。


    撐著桌子站了起來,邰正源看向遠處的大山。沉沉一個唿吸,正了正神『色』,走到楚慈身旁,輕聲喊道:“小慈,天亮了。”


    他之喊,完全不起作用。邰正源想了想,輕輕的推著她,試圖將她從周公那兒給招迴來。


    清夢被擾,楚慈極不耐煩的一揮手,罵道:“滾粗!老子要睡覺!”


    “……”


    夢中也是這般兇悍麽?


    瞧她抱著酒壇又是睡去,邰正源極是無奈的將酒壇給她奪了。


    這次動靜大了,她一翻身就是抬手拍去。這一拍去沒打著人,卻是被人握了手腕。


    甚是費力的睜了眼,看清眼前的人時,『揉』著發痛的腦袋坐了起來。


    這一坐起來,額頭便是磕到了他手中的酒壇上,痛的她一聲抽氣。


    忙將酒壇給放到地上,邰正源將她扶著站了起來。


    “我瞧瞧,磕傷了沒?”


    那人柔聲問著,楚慈擺手將他甩開,踉踉蹌蹌的往後退著。


    她隻想起了昨夜的鬱悶,卻一時忘了身在何處。兩邊沒有攔的,她這退了幾步,便是踩了空。


    “小慈!”


    邰正源一驚,飛身躍下,將那不甚清醒之人一把抱住。


    清晨的陽光本當柔和,此時看在眼中,卻是刺目的很。


    特別是他麵上的擔憂,楚慈看在眼中,惱在心中。


    他這算什麽意思?


    腳一沾地,楚慈便退開幾步,扶著柱子,『揉』著發疼的眉心。


    該死的,這酒後勁兒好大!睡了一夜,此時竟是頭疼欲裂。


    抬頭掃了一眼上方,楚慈暗道祖宗保佑,若她昨夜翻下來,不給摔死了?


    邰正源見她神『色』中有幾分排斥,神情之中便有幾分的黯淡。垂眸想了想,說道:“我去拿跌打酒。”


    一夜睡在外頭,楚慈的外衣已被『露』水打濕。特別是酒醉『露』營,身體自然容易著涼。


    她立在天井中『揉』著眉心,慢慢的發覺唿吸有些異樣。


    邰正源去拿跌打酒時,她跟著走了出去,甩了甩腦袋,盯著『藥』櫃看了一陣兒。


    腦子實在疼,也實在是想不起來那些『藥』是在何處了。楚慈搖搖晃晃的打開櫃子,拿出了記『藥』的冊子。


    “你要什麽?”他將一小壇酒放到櫃上,說道:“我給你拿。”


    “我嗓子疼,頭也疼,還鼻塞了。”她也不矯情,將症狀與他說了。


    他一聽,便不急著抓『藥』,而是拉著她的手,給她把脈。


    這一把脈,眉頭蹙得厲害。他猶豫之後,終是將袖子給卷了起來。


    一片片的淤青出現在眼中,當袖子卷到手臂上的傷時,語氣帶著責備,“你受了傷,怎的不說?你不該吃蟹,也不該飲酒。”


    “嗯,確實不該。”


    她也覺得不該!真的!頭越痛,越覺得不該!


    她這答,邰正源反倒不知如何說她了。無奈的歎了口氣,問道:“還有哪裏有傷?”


    指著肩膀和背上,楚慈說道:“這裏,這裏都被打了。一群人圍著我打。”


    這事兒也不是什麽秘密,想必已被人當作了笑談,他隻要去南灣就能知道了,故此楚慈也不瞞他。


    邰正源神『色』看起來有些異樣,沉默半響,問道:“是因為救黎睿之事?”


    “嗯。”『揉』著眉心,楚慈說道:“一群沒腦子的人,不說也罷。”


    她作勢起身,他卻是握著她的手腕,說道:“我先給你換『藥』。”


    他換『藥』,她便安靜的坐著。直到上了『藥』,包了需要的『藥』材,他才說道:“我送你迴去,你酒未醒,不宜再吹風。”


    楚慈想問他,不宜吹風該怎麽著啊?那人卻是拿了一件外袍披到她身上,提著『藥』進了裏堂。


    楚慈跟著走了進去,他便是將東西遞到她手中。她挑眉,他微傾身將她打橫抱起。


    那一瞬,楚慈麵『色』有些發沉。


    公主抱這種事兒,她覺得還是她男人來做比較合適!


    心中越是對他念念不忘,楚慈越想與他保持距離。


    醉了一夜,沒什麽大的收獲,醒來她倒是越發的堅定了一件事:不能對不起宋文傾!


    這一路的飛簷走壁,她不言不語,安靜的就像是睡著了一般。卻在瞧著楚宅之時說道:“若是門房沒瞧著我迴去,必然多疑,大叔將我放到門口就好。”


    她之言,他點頭,抱著她立於楚家大門處時,他說道:“昨夜受了寒,你記得先喝『藥』再休息。”


    楚慈道了謝,從懷中『摸』出一百兩銀票說道:“說不準過兩天還會讓小澤去拿『藥』。”


    他也不拒,將銀票收了。立於屋頂,瞧著她進了大門,這才飛身離去。


    聽雙來了三次都沒見楚慈迴來,便是有些著急的在院兒中來迴轉著。


    “六小姐這不會是一夜未歸吧?她這是去哪兒了?”


    外頭聽雙在擔心著,裏頭的弘伏也有些不放心。


    她半夜出去,天都大亮了還沒迴來,不會真的出事了吧


    正在想著,便聞聽雙歡喜喊道:“六小姐,你可算是迴來了!奴婢真是擔心死了。”


    瞧著楚慈步子有些踉蹌時,聽雙忙跑過去扶著她。


    楚慈身上一股子的酒味兒,聽雙接過她手中的東西時,掩鼻說道:“六小姐這是掉酒缸裏了?怎的酒味兒這般重?”


    “嗯,昨兒夜裏掉酒缸了,這不折騰一夜才爬上來。”手臂搭在聽雙肩頭,楚慈說道:“去,給我燒些熱水,再給我把這『藥』給煎了。我餓的很,弄些吃的來。”


    聽雙扶著人坐到了椅子上,忙關了院門去忙活。


    楚慈踉踉蹌蹌起身,拿出櫃中的『藥』便走了出去。


    瞧著爐子上的『藥』罐時,抬腳便是踹了過去。


    ‘啪’的一聲,『藥』罐掉到地上四分五裂。


    沒東西煎『藥』,楚慈又折迴屋中。把『藥』放到桌上,幹脆趴在桌上開睡。


    弘伏聽得動靜停下了,這才冷聲問道:“你是去買跌打酒還是去買醉?”


    “我是去買罪受。”


    鼻子不通氣,她的聲音聽起來就跟哭過似的。


    弘伏一時愣住,懷疑她出去是不是出事了?


    楚慈卻是起身走到櫃前,脫了衣裳。


    換了身幹爽的衣裳,轉而爬上床。打開板子,楚慈笑著說道:“來,姐放你出來放放風。”


    放風?當他是她養的小玩意兒?


    那人麵『色』不好,楚慈卻是倒到床上,拉了被子將自個兒給裹了起來。


    看她這模樣,也不像出事。可她出去一晚迴來成這德行,是怎麽迴事?


    瞧她將自個兒裹得跟『毛』『毛』蟲似的翻滾,弘伏滿頭黑線。


    難受不會先喝『藥』?滾來滾去就舒服了?


    早飯是早就準備好的,聽雙這一出去也沒多會兒便將吃的給端來了。


    聽得院兒中的腳步聲,弘伏扯了扯被子。


    這女人,不怕丫鬟發現他?


    楚慈是真的不舒服,被他扯的不耐煩了,被子一踢,就把他給兜頭兜腦給蓋了起來。


    盤腿坐到床上,隔著簾子與進來的人說道:“『藥』罐摔壞了,你再去拿一個來。”


    “府中已是沒有『藥』罐了。”聽雙將早飯擺上桌,為難的說道:“不如,我將『藥』拿去少爺院兒中煎好了再送來?”


    “他有跌打酒就好,『藥』罐給我拿過來。”腦袋伸出簾子,楚慈疲憊的說道:“熱水好了沒?我要泡澡。”


    聽雙這才風風火火的又轉了出去。


    『藥』罐拿來了,楚慈揮了揮手,那丫頭便去忙活燒水的事兒。


    楚慈將『藥』倒進『藥』罐中,說道:“頭痛得很,難受得慌,先熬我的『藥』啊。”


    被子籠罩著的木乃伊一聲冷哼,“活該!”


    大半夜找男人喝酒,還徹夜不歸,當然活該!


    弘伏也不是傻子,她在西沙能找誰喝酒,能從哪兒拿來那麽多的『藥』,稍稍一想便知道了!


    他眼下被包成這樣,隨便一個普通人就能把他製服。這種情況下,她居然拋下他跑去找邰正源喝了一夜的酒。


    痛死她活該!


    那二字,楚慈轉首看了床一眼,搖頭一笑。


    端著吃的走到床邊,掀開床單,盤腿坐到床上了,這才將被子給他掀開。


    “差點兒忘了,你是傷患,你要吃早飯。”


    一邊說著,把吃的放到了床上,卻是不喂他。


    那人冷眼看來時,楚慈這才笑眯眯的說道:“我先去生火煎『藥』啊,火燒著了我再來喂你。”


    “那你不會弄好再來?”這句話脫口而出。


    楚慈迴頭送他一個燦爛的笑,挑眉說道:“知道你餓了,我就是把吃的放這兒誘『惑』你的啊。”


    她是故意的!她肯定是故意的!


    弘伏看著不能彎曲的四肢關節,咬牙切齒的想著:她這麽包紮,就是為了隨時氣他!


    楚慈確實是不舒服,熬『藥』的時候也是頭暈目眩的。


    把自己的『藥』熬好倒進了大碗裏,這才把弘伏的『藥』拿來熬著。


    聽雙與聽蓉抬著兩桶熱水進來時,『藥』也熬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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