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蕾瞧著楚月陌猙獰的麵『色』,便是心中害怕。顧不得手上的血泡,端著新泡的茶水上前,說道:“大小姐喝杯茶消消氣。”


    “你還有臉讓我消消氣?”


    一甩手,將那茶水推到了春蕾身上。


    那水本就燙,此時衣裳穿的不多,熱茶一貼身上,春蕾便是痛的一陣的慘叫。


    楚月陌今夜計劃非但不成,還被楚柯明指桑罵槐的責罵一頓,更是被楚慈和楚月澤那般戲耍,心中的惱恨可想而知。


    此時聽得春蕾慘叫,她隻覺得心中更怒,抬腳便朝慘叫之人狠狠的踢了過去,“還有臉叫?你這個沒用的廢物!讓你給她上『藥』,竟是被她三言兩語就給壓下了!你平日裏的機靈勁兒呢?”


    胸口的熱水蔓延在衣裳上,痛的春蕾慘叫不斷。偏生楚月陌此時惱得很,讓她有話也不敢說。


    連一向聰慧的大小姐都尋不到借口讓六小姐上『藥』,她又如何能讓六小姐上『藥』?


    那頭楚月陌拿春蕊、春蕾出氣,楚慈喂弘伏吃了東西之後,這才一手端著雞湯,一手拿著饅頭啃著。


    弘伏見她這模樣,隻覺得她的吃相可真不像個大家閨秀。


    大家閨秀不都是小口小口的吃,細嚼慢咽遵循禮儀嗎?她倒好,一口饅頭咬得帶勁兒,端起碗大口喝著雞湯。這模樣,沒有宅中閨秀的氣質,倒有幾分江湖中人的灑脫。


    怎麽看,弘伏都覺得她怪異的很。


    “那什麽,家裏頭沒跌打酒了,我得去外頭買一些,不然小澤又該鬼叫了。”


    她起身之時,弘伏問道:“這麽晚了,你一個人出去?”


    “不然呢?”楚慈迴頭一笑,“要不,你陪我啊。”


    此話一出,那人便是閉了眼,一副‘我沒說話’的模樣。


    買跌打酒是一迴事,楚慈有事想問問大叔才是關鍵。


    她猜不透楚月陌這麽做的目的,卻不認為楚月陌這麽做隻是為了弄死她。所以,這其中必然有什麽陰謀!


    白天出去又怕有人來屋中搞鬼,隻能乘著今夜出門一趟。


    將搖椅放平,楚慈說道:“桶是丫鬟洗幹淨的,平日裏都用水浸著,沒有味兒。上頭我蓋了蓋子,你若要方便,拿竹筒接著就好。”


    這是小號,至於大號,就得等著她把椅子搖起來才行的。


    她交待一番便要蓋床板,他猶豫許久,終是開口說道:“帶個人一起出去,你身上有傷,一人出去不安全。”


    他這關心,楚慈倒是受寵若驚。


    搓了搓手,擠眉弄眼的說道:“懂得關心我了啊,看看你這進步可真不錯!你看,我說我們是好兄弟的嘛!”


    她這模樣伴著這話,弘伏後悔多嘴這麽一句。眼一閉,又是擺出一副冷臉,就當自己沒說。


    得,她這嘴賤的!


    撇了撇嘴,楚慈將床板一蓋,床上收拾妥當了,這才換了身衣裳,綁了綁腿,別了柴刀出門。


    又是大晚上的出門,門房都已經習慣了。眼下連楚柯明都對楚慈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還敢說什麽?


    走在冷清的街道,手中的燈籠將身影拉的老長。抬眼看向夜空,隻覺得疲憊的很。


    打了個哈欠,楚慈無奈得很。


    她這是造了什麽孽哦?想安安靜靜的睡一覺而已,怎麽就這麽難呢?


    南灣一行,也沒幾日光景,卻好似過了許久一般。再次立於懸世堂的大門前,楚慈有種恍如隔世的恍惚感。


    前腳對大叔表明了心意,後腳就把宋文傾給壓了,楚慈也不知道自己怎麽這麽渣?


    深吸一口氣,推了推門,不出所料的,大門沒關。


    又是深夜而來,楚慈掀起簾子時,也有些尷尬。好像每次都是大晚上跑來,好在大叔是個好人。


    提著燈籠邁進,楚慈對自己說:“楚慈,決定了,就該放下了!那麽單純的宋文傾,你絕不能辜負!”


    走廊這短短的一段路,她卻是想了許多許多。想到了第一次見到大叔時的模樣,想到了因大叔而心跳加速的情形。


    想著想著,便想著了那些夜裏不能安寢,每夜每夜的想著大叔,夢著大叔的無奈。


    走到臥室門前,踢著腳下的木頭,楚慈提著燈籠的手微微收緊。


    心中有些掙紮,也還有一些猶豫。


    可當她想起自己壓著宋文傾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時,便是抬了手,拍著房門說道:“大叔,我是小慈,我來拿些跌打酒。”


    如此喊了幾聲,屋中卻沒有動靜。楚慈正準備繞到窗戶去瞧一瞧,卻聽得後頭有人進來。


    轉身,隻見那人一身灰衣,提著燈籠緩步而來。


    “小慈?”沒料到她會在此,邰正源放下裝滿『藥』的背簍,走到天井中洗手,問道:“你如何來了?”


    “大叔采『藥』此時才歸?”不答反問,楚慈大步走了過去,看著夜歸之人。


    視線在他身上掃了一圈,楚慈那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著一個弧度。


    隻見那人手臂上沾了不少紫『色』的漿汁,袍擺劃拉出好幾道口子,衣裳上更是染著汙泥。就連平日裏梳的一絲不苟的頭發,此時也顯得幾分淩『亂』。


    哪怕如此,卻也掩不下他的優雅自在。最是普通的淨手洗臉之舉,在他做來,卻像鏡頭下甄選出的美景一般賞心悅目。


    “此時山中有一味『藥』對黎睿的傷大有好處,故去守了兩夜。”說話間,他舉步往廚房而去。


    楚慈跟在他後頭,盡量將燈籠往前伸,給他照著路。


    “這般晚了,你怎會在此?”


    點著了廚房的油燈,邰正源生火燒水。


    楚慈將燈籠滅了掛於一旁,取了腰間別著的柴刀,蹲在一旁劈著柴迴道:“小澤扭傷了腰,家裏的跌打酒用完了,我想拿些跌打酒,順便配些『藥』,在家裏備一些。”


    “一路過來無數的鋪子,你為了一點跌打酒繞這麽遠的路,就是為了來拿『藥』?”他問這話時,迴頭看了她一眼。


    楚慈抬眼之時,便與他淡漠的眸子對上。莫名的,心裏頭就有些異樣。


    他隻是想問還有沒有別的事吧?肯定是的!他肯定不會是她想的那個意思。


    握緊了刀柄,柴刀狠狠的落下,將那根木柴給劈成了兩半。


    “我想來問問大叔,半月之內,可有什麽大事?或者說,有什麽特殊的日子?”


    她好不容易壓下了心中的胡思『亂』想,將半夜來此的目的與他說了。


    她自以為掩飾的很好,卻是對上他審視的眸子時,唇上一緊,有些發慫的低頭繼續劈柴。


    他的視線落在她麵上,不甚明亮的廚房中,隻見她側臉線條甚是柔和。


    感受到他的目光,楚慈心中莫名的慌『亂』。不明白他不答話,卻這般看她是幾個意思?


    正在想著,自己怎麽就這麽慫了?卻聽他低聲喊道:“別動!”


    “啊?呀……”


    利刺紮進了指中,楚慈忙將手中的樹枝給丟下。


    燒火之人一步邁來,便是捉了她的手仔細的瞧著。


    忽而的湊近,伴著淡淡的『藥』香,楚慈隻覺得他高大的身軀將一切光源籠罩。目光所見之處,是他俊郎的麵容,以及那微蹙的眉頭。


    他蹙眉了?就因為她紮了手?


    “不是一向很小心?怎的讓刺紮了手?”


    他的話中,帶著薄薄的埋怨之味。


    “還不是你看我!”這句話,她慫的隻能在心中迴著。


    他握著她的手,引著她走到桌前時,楚慈這才說道:“光線太暗,一時沒注意那樹枝有刺。”


    他點了點頭,說道:“忍著些,有一根斷到裏頭了。”


    說話間,他已是拔了幾根利刺。


    瞧著那根斷在肉中的刺,他修剪整齊的指甲按著兩旁。微用力擠壓,那刺便是冒了頭。


    成功挑刺,挑去了指中的刺,卻是將那刺給紮進了她的心裏頭。


    “過午未食,腹中饑餓,小慈幫我蒸饅頭可好?”


    輕輕緩緩的一句問,依舊淡漠,她看著指尖幾處血珠,點了點頭。


    他燒著熱水,她和著麵團。偶爾抬眼看去時,卻發現他也在看著她。


    心中那個想法越發的強烈,楚慈好幾次都想摔了麵團問他,到底是幾個意思?


    不是說不喜歡嗎?那你這麽溫柔是要做什麽?你這麽看我又是幾個意思?


    想問,卻又不敢問。


    一麵糾結著他的溫柔,又一麵對自己說:誰規定了溫柔就得有情?誰說了看你就是喜歡你了?


    心裏頭真是『毛』燥得很,楚慈便有些發著狠的『揉』著麵團。


    那人提著熱水去梳洗了,楚慈緊繃的神經這才放了下來。


    煩躁的坐到長凳上,看著桌上的油燈走神。


    直到灶中‘啪’的一聲炸響,楚慈這才迴了神,忙分著麵團上鍋。


    煮了白粥,蒸著饅頭。當她把白粥放到桶中冰著時,那人踏著月『色』,緩緩而來。


    稍顯寬鬆的深藍『色』長衫,襯得他清冷的麵容越發的疏離淡漠。往日一絲不苟束起的長發,此時僅用一根發帶輕束於背後,額旁兩撮調皮的青絲跳出了束縛,於夜風中來迴擺動。


    楚慈迴頭之時,便見那人如夜中幽靈一般無聲而來。那與往日不同的氣質,讓她眼皮不由的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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