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垂首轉身,小伍聲音中是道不出的自卑,“我身份尷尬,麵容盡毀,小慈看不上我也是自然;小慈這般有本事,將來迴京必然是要嫁入豪門,而我什麽都沒有,我,我對不起你。”


    這句‘對不起’,似在對楚慈說著:“對不起,我沒有顯赫的身份,也沒有俊逸的麵容。我身份尷尬,麵容盡毀,卻看了你清白之身,是我對不起你。”


    看著那人失落而去,楚慈莫名覺得心中煩躁。


    這到底都是些什麽事兒?她到底是怎麽了?吃虧的是她吧?為何反倒像是她將他給看了個幹淨卻不認賬似的?


    甚是煩躁的抓了抓頭,看著小伍走了出去,想著大叔,楚慈一咬牙不管那人,轉身去尋邰正源。


    “大叔。”在後院尋著了邰正源,楚慈微一咬唇說道:“我的藥用完了,再來抓些藥。”


    邰正源將手中的木瓢放迴桶中,在一旁的盆中淨了手,這才走了過來,看著她不太好的麵色,問道:“楚家又出何事了?瞧你麵色不好,莫不是楚月陌又耍了毒計?”


    “沒什麽。”搖頭不想再提,楚慈是真的不想提那晚之事。“就是在楚家呆的很悶,想出來透透氣。”


    “倒是。”歎了口氣,示意楚慈去外堂,二人出去之時,隻見著小伍在包著藥。


    邰正源挑眉看著那人動作,問道:“包這些藥是要做什麽?”


    小伍並不言語,隻是忙著手中之事;邰正源問了一句也不再多問,示意楚慈坐下,“你的傷也不少,我先給你把脈看看,也當換幾味藥才是。”


    楚慈依言而坐,雖是對大叔心有所念,可瞧著小伍提著藥進了內堂時,忍不住的問道:“大叔,他的手傷如何了?”


    “差不多了,這些日子都是他自個兒料理傷口,我倒是沒費什麽心思。”


    二人說話間,隻見小伍背著包袱走了出來,眸光暗淡的說道:“邰大夫,我先迴去了,藥銀五日之後給你送來。這些日子多謝邰大夫照顧,小伍無以為報,隻能采藥還恩。”


    “五日?”邰正源看著他包著的手,不輕不重的問道:“你手傷剛好就要去采藥?等你采的藥夠還藥銀了,隻怕手上又該傷了。”


    “不礙事的,我隻是缺幾味藥而已。”說罷,轉眼看向楚慈,隻看一眼,卻又垂眼說道:“小慈,欠你的銀子,我會盡快讓人送來的;多謝你替我買了藥,也多謝你讓我來西沙養傷,你的恩情,小伍銘記於心。”


    誰要你還銀子了?誰要你記恩情了?


    看著小伍提著包袱離去,楚慈隻覺得心裏頭堵的慌。


    對於楚慈忍怒模樣,邰正源隻當沒瞧見;給了她幾味藥,看著外頭的天色說道:“這幾日都是霧靄沉沉,不見星光,看來今日是要下雨了。”


    接過藥,楚慈故作輕鬆說道:“這幾日都是悶的很,下下雨倒也舒爽。”坐在原處,手指輕輕於藥包上撫過,仿佛是在壓著什麽心思一般。


    邰正源坐於案後,想了想,問道:“本是不該多問,可我不明白,小伍執著,與你而言不是有利?”


    都是聰明人,楚慈也不必去問小伍是不是說了什麽?輕撫著藥包的指按了按,楚慈說道:“利用小慈去南灣嗎?難道,我隻有那一條路可走?”


    “或許,你有更好的路能走。”沉默片刻,邰正源說道:“嫁他是捷徑,卻也是末路;他在南灣身份著實尷尬,你若選擇這條路便不好走;若你要走出這個島,就得帶著他;若你隻想在南灣過個舒坦日子,以你的本事,倒是沒什麽大的麻煩。”


    “大叔不是向來不理旁人閑事?”楚慈作出好奇模樣,問道:“怎的最近關心起我的事了?”


    “還不是你給我招了不少的麻煩。”淡漠的迴了這麽一句,邰正源目光落在藥櫃之上,幽幽說道:“不想管你,卻希望你有機會去南灣相助黎睿,特別是中秋武宴,我不便與他多言,隻希望你能提點一二,莫讓他再受薛家二子所激,做些損人不利已之事。”


    又是黎睿麽?


    想到邰大夫摯愛已故,楚慈試探的說道:“大叔這般心善,也不知哪家姑娘有這福氣與大叔一生相伴。”


    “一生相伴?”自嘲一笑,邰正源麵容之上滄桑盡顯,“此一生,有她便好。雖她已故,可這世間,再無第二人能比過她在我心中位置。”


    所以,你是決定不再愛人了?


    楚慈目光,緊緊的鎖在邰正源麵上;看著他滄桑神色,聽著他幽然之言,楚慈忽然覺得 ,這些日子對他的異樣就是落花與流水。


    她動了心,可他徹底的關上了心扉,看不到,更感受不到她的異樣。


    提著藥而迴,空中雲彩猶如被墨染透一般,壓的人喘不過氣來;甚是悶熱的天兒裏,忽然起了一陣狂風,狂風依舊帶著夏日酷熱,半分沒有人覺得舒爽。


    “這幾日都是霧靄沉沉,不見星光,看來今日是要下雨了。”


    腦子裏閃過大叔的話,楚慈抬眼,看著黑沉沉的天空,看著看著,便瞧著一道道金絲似被銀針引著穿過了黑衣,閃出了陣陣光芒。


    “轟隆”


    “哢嚓”


    電閃雷鳴,接踵而至;楚慈站在原地,聽著小販相互吆喝著收攤。


    “小慈,我要負責。”


    “我身份尷尬,麵容盡毀,小慈看不上我也是自然。”


    “嫁他是捷徑,卻也是末路。”


    “此一生,有她便好。雖她已故,可這世間,再無第二人能比過她在我心中位置。”


    小伍和大叔的話,於腦中交叉重疊;楚慈想著這些日子對大叔的異樣,想著小伍的那份執著,她隻覺得心裏頭越來越沉悶。


    是的,她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小伍,不給自己利用他的機會,是因為她想著大叔;可是,大叔卻說,此生不再娶。


    雖然從沒愛過人,可是,她卻從不相信那些什麽海枯石爛,至死不渝的愛情。


    愛情在她看來,是理智的,是自己能支配駕馭的。所以,當大叔告訴她,此生不再娶時,楚慈便下定決心將那絲冒出的異樣給壓下。


    既然拒絕小伍是因為大叔,那麽,大叔這個因素不存在了,她又何必與小伍鬧到如斯地步?


    當楚慈奔迴鋪子時,她都不知道,自己跑迴來,到底是因為想要利用?還是因為小伍離開時的那份失落?她隻知道,在這樣的天氣之下,她不能讓小伍獨自迴去。


    “大叔,我,我要去南灣的牌子。”微喘的看著邰正源,楚慈眸子裏是她所不自知的認真與執著。


    聽著上空雷鳴,邰正源將手中的傘遞了過去,同時遞過去的,是出西沙的牌子。


    “楚家才出了這樣的事,就算我不與你同行,隻要有牌子,守衛也不會攔你。”


    “多謝大叔,我先走了。”藥直接放到了櫃上,拿著傘和牌子,楚慈轉身便奔了出去。


    看著楚慈消失於狂風之中,邰正源垂眸一個淺笑。


    看,她才是認了理便最執著的那個人!稍有異樣便下了死理,一有改變就全盤否決。說到底,都是一樣的無心之人呐!


    可是,無心,是真無心?還是發現不了那份心?


    動了心,卻想壓下那份心思,當真那麽容易?若感情之事真能受自己左右,這世間哪裏還有那麽多的痛苦?


    愛一個人沒有錯,那麽愛上兩個人呢?當你發現同時愛上兩個人,同樣的難以放棄之時,你會如何?是愛?是恨?還是瘋狂的報複?


    當你發現以為的愛全是算計,全是陰謀,你又會如何?是妥協?還是反抗?亦或冷血無情,將一切都毀滅?


    毀滅,真是個好詞;他真希望,將所有的一切都毀滅!


    “小慈,就從你開始吧,毀了你,你才能毀了所有。”


    低聲的呢喃,瞬間被狂風吹去;大門被狂風吹的劈啪作響,那人卻半分沒發覺似的,淡漠的抬步迴了內堂。


    “小伍!小伍!”狂奔而來,楚慈在狂風中喊著那人的名字。


    她知道他的,他的腳程不快,她這麽跑過來,沒理由追不上他的!


    她的聲音被狂風吞噬,雷鳴更是不給她再唿的機會,‘轟隆隆’的雷鳴,勝過一切聲響。


    狂風卷起了枯葉,帶起了滿天塵沙;抬手擋著眼睛,楚慈依舊大聲喊著那人的名字。


    腦子裏閃過初遇他的情況,想到他走路也能摔倒,想著他自卑的神情,想著他失落的眸光。


    莫名的,楚慈覺得自己很渾蛋!他是那麽的小心翼翼,可她卻讓他說出了那樣的話。


    什麽身份尷尬?什麽麵容盡毀?她根本不在乎這些,她隻是……


    隻是什麽?楚慈說不上來,她隻覺得,對那個少年,她心中有憐惜,有不忍;她更是控製不住的想要去保護,去嗬護。


    “小伍!你在哪裏?”


    一聲大喊,被一道閃電蓋下;楚慈不再往前跑 ,停在原地,淩厲的眸子看向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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