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壓低了聲音嗬斥,眸中的怒火似要將薛彥華給燒焦一般。


    薛彥華垂首不敢駁,隻是身側的雙手握的生緊。


    “你在島主和高順帝之間搖擺不定,這事你以為騙得過你父親?你以為你騙得過高順帝?我隻道你是心有浮沉,舉棋不定,不承想,你竟是連你妹妹也能舍棄!今日小彤可說是遇刺,更可說是你將她給推了出去!”


    “娘……”


    二夫人的責罵,因床上之人虛弱的一聲喊停住;二夫人見薛彥彤醒來,立馬住了口,冷冷的掃了一眼薛彥華,這才走到床前。雖是語帶關切,卻是冷臉說道:“可是好些了?讓你平日裏沒個分寸,如今出事了卻隻能打掉門牙往肚裏咽,看你還敢不敢往外頭跑!”


    薛彥彤遇刺之事,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聲張的!這可不止是薛家兩個公子的爭鬥,此事關乎薛彥華到底是要效忠高順帝還是島主!故此,哪怕這次薛彥彤是死了,二夫人也不能追究責任。


    薛彥彤目光看著屋子裏的三個人,自已母親震怒,兄長垂首不語,百員跪地請罪;想到楚慈與百員拚命相護 ,薛彥彤著實不忍再瞧著百員受罰。


    “娘,女兒知錯了;這次的事與哥哥無關,是我非要出去的。”蒼白著麵色,薛彥彤虛弱的咳了幾聲,接著說道:“娘,女兒身子不舒服,可否請邰大夫來瞧瞧?”


    “邰正源?”二夫人冷臉說道:“你還想將這事鬧大不成?”


    “不是的。”搖了搖頭,薛彥彤說道:“女兒就是覺得心裏頭悶的慌,喘不過氣來。”


    說起頑疾,二夫人的麵色這才緩了下來,“我這便吩咐人去請他。”


    “娘,讓百員去便好。”薛彥彤忙道:“百員拚死相護,亦對此事知情,若是邰大夫問起來,他也知曉斟酌用語,畢竟病情是騙不了大夫的。”


    薛彥彤這話,二夫人眯眼看了她一眼,這才轉身,陰冷的目光看著百員,冷聲說道:“沒用的廢物!還不滾下去!立馬去請邰大夫過來給小姐看診!”


    百員忙磕頭道:“奴才這便去!”起身,感激的看了薛彥彤一眼,百員大步而去。


    此事不再提,二夫人這才將門外的丫鬟給放了進來;屋中情形,又與往常四小姐犯病一般,並無兩樣。


    “四小姐這是老毛病了,沒什麽大問題,好生養些日子便好。”開了方子,邰正源與水香說道:“按這方子去抓藥。”


    水香接過方子,福了一禮,“是!”


    二夫人在屋子裏守著薛彥彤,邰正源提著藥箱起身,正準備離開,薛彥彤忙喊道:“邰大夫請留步。”


    幾人目光轉來,薛彥彤咳了兩聲,氣短的說道:“這次犯病有些厲害了,上次曉辭做的藥吃了效果不錯,我還想讓他再捏些藥丸,不知他何時能送來?”


    二夫人一聽這問,眉頭便是一蹙; 是了,百員提過,楚家那個叫曉辭的下人,這次可是出了大力;若非那人,小彤怕是已經死了。


    上次那小子雖是自保,對她卻也有助;此次小彤出事,那小子更是拚死相護。那人到底是有心投靠?還是另有所圖?


    薛彥彤定定的看著邰正源,生怕他說出一句‘他出了意外’。


    將幾人神色收入眼中,邰正源將藥箱背上,淡漠的說道:“這兩日楚家有事,她過兩日才會過來;若是四小姐需要,我讓她早些做了送來。”


    “不必了。”心裏頭放鬆,薛彥彤垂眼說道:“既然楚家有事,邰大夫幫我做些藥也是一樣的。”


    他沒死便好!


    想到那一巴掌,薛彥彤眸子裏透著不明的情緒。那小子脾氣對味,性格她也喜歡;可是,她沒想到這輩子第一個動手打她的,竟然是那小子!


    那一巴掌拍下來可真是不輕!但是,若非那一巴掌,她怕是被嚇的魂不附體,早便瘋了。


    “好,我明日給四小姐送些藥過來。”說罷,邰正源抬步便走。


    薛彥華抬頭,與薛彥彤目光相對時,薛彥彤緩緩的轉開了眼,看著被子上的牡丹花開。


    牡丹花開的這般好,看似雍容華貴,可到底,也隻適合擺著看罷了;養的再精貴又如何?若是不需要了,或者有什麽更適合種在這裏,還不是給砍掉換新花?


    “我去送送邰大夫。”沉默之中,薛彥華說道。


    二夫人點了頭,薛彥華這才抬步追了出去,輕聲喊道:“邰大夫請留步。”


    二人並肩而行,薛彥華輕緩而道:“邰大夫對曉辭之事,似知之頗多。”


    “藥櫃裏止血藥少了許多,櫃台後有血跡可尋,我自然是尋得到的。”不同於薛彥華的試探,邰正源直接說道:“受了傷,卻是個嘴硬的,既然她不說,我也不會多問;想來楚家也沒人知道此事,薛二少不必太過擔憂。”


    “我倒是不擔憂。”淺淺一笑,薛彥華又恢複到那副笑麵的深沉模樣。


    邰正源看著這故作鎮定的少年,心中一笑;早過了薛彥華這般肆意算計的年紀,此時薛彥華這些手段在他看來,真是幼稚的很。


    薛彥彤是任性,卻不是不知分寸;隻要薛彥華與她說一句有危險,薛彥彤自然不會冒險外出。所以,此次薛彥彤遇刺,薛彥華也少不得責任。


    這就是親情啊!都說皇家親情薄如紙;這些大戶人家的親情又何嚐不是?薛彥華為了不讓島主懷疑他,竟是將自個兒親妹妹送到刀口上去,這樣的親情,提起都心涼!


    既想攀附高順帝,又想在島上混個得意,薛彥華這心,可真夠大的!


    想到楚慈,想到小伍,邰正源說道:“既然小慈不曾提起,此事她必然是當作不存在;我那鋪子裏許久沒這麽懂事的雜工了,用起她來,倒是順手的很。”


    薛彥華步子一頓,提在手中的燈籠下意識的抬了一些;燭光之中,隻見邰正源麵色如常,神情依舊;隻是那麵上的認真,讓薛彥華垂首思量。


    許久之後,薛彥華問道:“邰大夫是想清楚了嗎?他可是楚家人。若是皇上來了,知曉你與楚家扯得不清不楚,不知是在幫楚家?還是在害楚家?”


    “此事不勞薛二少費心,薛二少還是走好腳下的路便好。”說話間,二人走到分路,邰正源指著前頭的路,與他說道:“我要從此路出府,二少還是從那條路迴院子的好。已是四更了,二少再不休息,今晚可真不能休息了。”


    “小彤舊疾又犯,我這做兄長的心中擔憂,如何能睡的下?”將燈籠給了邰正源,薛彥華說道:“曉辭倒是修得三生之幸,能得邰大夫青睞。”


    “青睞?”手中燈籠微晃,長袍擺動之影映於青石路上,夜蟲的鳴叫相伴,卻也比不過他淡漠的言語。“用著順手,便想用著了;薛二少對四小姐不也是如此嗎?”


    此言一出,薛彥華目光透出一抹寒色;有些事,能做,卻不容外人所提!


    “薛二少平日再是寵愛四小姐,如今一計卻是讓人寒心;好在四小姐性情耿直,知情知恩;有著薛二少這些年的寵愛,此次的算計倒不至於令兄妹反目。”伴著淡漠之言,邰正源提著燈籠大步而去。


    二夫人離了院子,薛彥華這才抬步進了屋子;屏退了丫鬟,對麵色蒼白的人說道:“小彤,你想罵,便罵吧。”


    “我能罵什麽?”向來張揚的人,此時卻是苦笑說道:“若非母親那些話,我還不知道這其中有哥哥的算計。我想,哥哥這般算計,也是無奈之舉。”


    “小彤……”


    “我不怨哥哥。自小哥哥對我愛護有加,這麽些年,小彤不知分寸四處惹禍,哪一次不是哥哥出麵給我解決的?我去南灣砸場子,哥哥甚至為我受了家法。”歎了口氣,那個整日隻知嬉笑打鬧之人,此時消沉的讓人憐惜。


    薛彥華亦是歎了口氣,揚頭看著屋梁,緩聲說道:“此次隻是試探,我沒料到他竟會真個出手;由此可見,如今時局是越發緊張。事情已經做出來了,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不管你信與不信,我並未想過讓你受到傷害。”


    低頭,看著薛彥彤沉默模樣,薛彥華上前,想像以往那般輕拍著她的頭,卻是在半空又收了迴去。


    重重的歎了口氣,薛彥華轉身走了出去。


    院外,百莫遠遠守著,瞧著薛彥華出來,跟著他進了書房,這才說道:“少爺,楚家有動靜,卻與此事無關。”


    “無關?”眸光微沉,薛彥華問道:“楚家眼下能有什麽動靜?”


    “好像,是在抓蛇。”百莫說的不太確定,“我也不知有多少人在監視著楚家,故此不敢太過靠近,隻聽得楚家似在找蛇還是什麽的。”


    “嗬,他們倒是清閑的很!”一聲冷笑,薛彥華坐到椅上,隨手抄起一本書翻閱著。“曉辭倒是個聰明的,既然他的嘴夠緊,我便賣邰正源一個人情又如何?”


    (補3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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