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陽高懸,一聲怒吼響徹在茫茫蒼穹之中,震碎那滾滾雲霞。


    “迴來!”


    苟三驚天一怒,雙目死死的盯著那一步就邁入蘭陵城的流光,血飲槍鋒猛然一凝,那等寒冷的殺意就是那豔陽天色都被刹那間凝固。


    “想走,問問我等同意否!”那臨空釋放道法鏈條的二十五人瞬息將加倍的法力灌下,道法如似江河決堤般洶湧的吞向離地五尺的苟三。


    流光四溢,五彩而絢爛,隻是在苟三眼裏,那等絢麗的霞光卻是如刀似劍,點滴都要人性命。


    “滾!”


    苟三眉眼一冷,召出佛怒九槍一直未用,確實是故意為之,為誘李沐風出手,從而一並滅殺!


    佛怒九槍第五槍——忘川,與前四槍截然不同,他就好似那道法等階,每四槍為一道分水嶺,前四槍主要用作道法加持,也可以說是純粹的戰鬥功法。


    而第五槍忘川,就是一道分水嶺,他的威力是前四槍遠遠不及的,當苟三握槍的刹那,那渾厚的戰意力量頓時奔湧而來,隱隱有要將人的道法強行提升等階一般,先前如不是苟三故意克製,怕是此刻他已突破真我巔峰,隻要血飲槍不離手,他的道法將一直增長上去,增長到他能夠承受的極限。


    當然,能有如此威力必定會帶著可怕的後遺症,最嚴重的的怕是會直接七竅流血,槍損道消。


    不過三吸,整片虛空如似凝成了一道五彩絢麗的巨大旋渦,而苟三,正是處在那旋渦的正中心,最底下。


    那等氣勢,稍有不慎定是會瞬息間被撕碎,連渣都不剩!


    苟三抬眼看著那滾滾傾瀉的真氣洪流,血飲槍猛然一凝,那沉寂了一段時間的忘川口訣再次響徹在天宇之中,瞬息,大地轟鳴。


    “一寸山河百萬兵,六道仙途噬槍魂,天將許道鑄血飲,至今猶有當年英,第五槍——忘川!”


    烈日被烏雲徐徐遮掩,整片虛空都顯得無比的昏沉,如似邁入了鬼門黃泉。


    遠遠看去,那蘭陵城南外三十餘裏處,整片昏暗的空間裏,一道巨大的風雲旋渦垂卷在闊地之上,緩緩將那站在小草坡上的瘦弱白衫男子吞沒。


    旋渦低下,一道紅芒拔地而起,帶著耀眼的紅色尾焰逆流而上,那道紅芒好似要已它那一己之力,破了那比它大數萬倍的風雲旋渦,破了那比它氣勢強烈萬倍不止的霞光鎖鏈。


    十吸不到,帶著紅色尾焰的紅光在風雲旋渦之中竄動了不下十圈,每當它稍有停駐,那風雲旋渦內便是傳出一聲產絕人還的哀嚎,灑下茫茫血雨。


    片刻,烏雲飄遠,夏日的狂風自北方吹來,在風雲旋渦崩碎的刹那,那道看似弱小卻極甚的紅光,帶著紅芒尾焰直入蘭陵城。


    風雲旋渦徹底分崩離析,那如是瀑布的法力江河從虛空之中坍塌下來,使得正片闊地都被壓塌陷下去五六丈,本是小山坡的小草地徹底變成了小盆地。


    碎屑漫天亂舞,塵埃風卷蕩出滾滾風浪,待一切塵埃落定之後,那遠遠跑來觀戰的修士皆是伸長脖子遙視那方才塌陷下去的窪地,待得看清具體麵目後,皆是麵容駭然,視線瞬間轉向那消失在蘭陵城的紅色尾焰上,良久,未能吐出一語。


    窪地之中,二十五人歪斜著腦袋靠在坑邊,他們之中除了衣物長相不同之外,那傾斜靠背的姿勢都是一模一樣,麵容驚駭,雙目無神,特別是那被什麽利器一貫而穿的胸膛。


    這一日,一則消息如長了翅膀般席卷了整個大明江湖。


    白衫少年持血槍而立,以真武巔峰境瞬殺二十五位宗師高手。


    那一槍叫忘川,一寸山河百萬兵,六道仙途噬槍魂,天將許道鑄血飲,至今猶有當年英。


    據目擊者話來,那白衫少年名苟三二字。


    出自金陵,來於天姥仙山。


    是為遠送紅顏。


    站在城樓頂上的苟三身子猛然一僵,皺眉轉身迴望,疑慮之間,袖袍飄動,血飲槍閃動紅芒,再次點足,飛入蘭陵城。


    不遠處的山巔清泉上,舒媚兒手攬湖水,看著那隨著波紋晃動的倩影,她那本就誘人的紅潤唇瓣微微翹起,現出一個嫵媚至極的弧度。


    負琴白衫男子靜靜的站在她的身側,清風吹來,他看向那微皺的泉麵,那晶瑩麵具下,唇齒緩動:“該迴去了。”


    “不急,他還沒發現我。”舒媚兒小聲靈動,嫵媚之中顯得有些俏皮:“冷月師兄,你說要殺盡這江湖需要多少年?”


    “那二十八人帶表不了整個江湖。”負琴的白衫男子正是冷月。


    “那就從這二十八人中的江湖開始,一個一個來。”舒媚兒忽地握住那柄清紋匕首,往水麵上的俏麗倩影一刀斬去,吟吟的笑了起來。


    “他的敵人不是江湖,而是東廠。”冷月麵色古井無波,話語不帶半分色彩。


    舒媚兒輕輕仰起俏臉,笑著看向冷月,道:“一個宗門對抗不了東廠,我就送他兩個,兩個對抗不了東廠,我就送他三個,三個對抗不了東廠,我便送他四個。”


    舒媚兒頓了頓,而後一字一頓的道:“如果還是不行,我便送他整座江湖!”


    “給我一個幫他的理由。”冷月麵色微微動了一下,卻是被他掩藏得極好,看不出分毫。


    舒媚兒笑了笑,將清紋匕首遞給冷月,而後她後撤五步,伸展雙臂手掌向上,她笑著閉上雙瞳,斂迴笑意麵色冰冷,就這樣伸展雙臂十吸。


    清風掠過山巔,撩動起她那喜愛至極的紅裙,她忽地張開雙瞳,雙掌猛然向上抬起,刹那間,山崩地嘯。


    一顆顆古樹拔根而起,山石碎土浮空百丈!


    山巔清風,且聽她緩緩呢喃。


    西洲寒苦,民不聊生。


    那一年已是大旱三年,有一個小女孩隨著雙親背著破爛包袱往東麵逃荒,不知走到了哪兒,好像是湘西,又或者是更遠的東麵。


    吃慣了樹皮草根的一家三口逃到了一個小鎮上,鎮子不大,卻到處都是饞眼饅頭包子,那香氣四溢讓小女孩不肯挪步,或許是她走不動了,實在走不動了。


    她渾身髒兮兮的,衣衫破爛,臉上啊,可能就隻見著那雙冒著淚水的眼了,穿在腳上一年多的鞋,也是母親在逃荒路上撿幾顆草編織的。


    她望著那蒸籠上白白的冒著白氣的饅頭啊,死活都挪不動步子,奈何爹娘實在拿不出銅錢,一個銅板五個饅頭,五個饅頭啊,能讓爹爹吃兩個,娘親吃兩個,她早上吃半個晚上再吃半個,可就是這一個銅板啊,爹爹被送了官,娘親也一病不起。


    後來有好心人告訴她,她爹爹因為不肯充當勞苦在牢裏被活活打死,其實她知道啊,她知道爹爹是擔心娘親和她,怕她們娘倆死爛大街,哪怕是勞苦能給爹爹一個銅板,他定會毫不猶豫的去做,她是知道的,她比她爹爹更了解他。


    後來娘親也睡著了,娘親說她不餓,睡著了就不餓了,把半個乞討得來的饅頭給她吃了,可是太陽出來很久了啊,都快落山了,娘親還是不肯醒來,他們告訴她說,說娘親不會醒來了,她永遠都不會醒來了...


    再後來啊,她穿著娘親給她編織的草鞋,與那群一路逃荒的人往更遠的地方走,當然也不是一直走啊,在爹死了之後娘親睡著了之後,她也能經常吃到饅頭的,還有鹹菜呢,那人說,隻要她肯在大戶人家住一晚上就能吃到一個饅頭,是一個哦,不是半個。


    她見過有好幾個一樣大的在吃了饅頭住了後,迴來不久就死在路上了,所以她每次都隻吃饅頭不去住,當然啊,這樣她在肚子裏斷了骨頭,還有手啊腳啊都有斷過啊。


    她被那群人丟在路上,她就爬啊爬啊爬啊,餓了就吃樹皮草根,渴了就和泥溝水,很好吃的。


    好像是下雪了吧,好像很冷吧,她想起了爹爹,想起了娘親,娘親說累了餓了就睡一下,那是娘親睡後不肯醒來那天晚上跟她說的,她記得。


    她也睡著了,娘親沒有騙她,睡著了就真的不會餓了,怪不得娘親不肯醒來,怪不得。


    後來啊,她醒了,在一個醫館裏,醫館裏的人對她都很好,給她飯吃,給她衣衫穿,給她治病,開始她很害怕的,害怕吃過饅頭之後第二天就死掉了。


    再後來啊,她徹底好了,醫館的人也給了她銀錢,說是什麽少爺交代過的,那時候她還不知道少爺是什麽意思呢。


    嗬嗬,少爺...


    所以啊,這些年她唯一活著的理由就是要找到“少爺”,保護好“少爺”。


    誰要他死,她就要誰死,哪怕是東廠不可敵,哪怕是與整座江湖為敵。


    拱手江山討他歡!


    “這個理由,夠不夠!”


    舒媚兒尖聲戾喝,伸展的雙臂猛然鬆開,那一直懸浮在虛空之中的山石碎土參天古木瞬息墜落。


    數萬軍騎刹那被掩埋。


    舒媚兒忽地嫵媚一笑,遙視那蘭陵城樓,清風撩動她那紅裙波動她那長發,悠然轉身,迴眸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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