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著苟三的變化,苟玉溦抬起眼臉,握著的手一緊再緊,輕輕的搖了搖頭。


    苟三長長的唿了口氣,看向苟玉溦,道:“我扶大姐迴去。”


    苟玉溦又是搖搖頭,道:“此時阿成還未過來便說明外麵已經出了意料不到的問題,暫時還是呆在長風客棧。”


    苟三心頭一驚,眸子刷的看向血泣,血泣笑意不迭,又是坐下端起茶杯,如視作珍寶一般,半晌後淡淡的道:“還有賽諸葛意料不到的麽。”


    咚咚咚咚咚~


    一連串的蹬梯身傳來,不一會便是見到福錄站在門前,見著苟三苟玉溦無恙後長長的舒了口氣,大步邁到近前,道:“先前見到幾名錦衣衛拖著金萬和錢鍾書的屍身出去,幸好小姐公子無礙。”


    苟三拋去放心的目光,道:“福伯,阿成哥可有來過?”


    福伯瞧著自顧品茶的血衣,那身烏紗裝扮使得他額上汗液都撐了出來,收迴視線道:“並未見到啊。”


    “啊~我這就派人去通知阿成與二公子。”福錄反應過來,剛欲轉身出門卻是被苟三叫住。


    “不必了福伯,叫樓下的府衛守好就成。”苟三頓了頓,道:“你就當什麽都沒見到過,哈。”


    福錄滿臉疑惑之色,眉頭都皺得老高,瞧得血泣一身官服裝扮,再想想苟立人後也是有些恍然,出門之際頻頻迴頭。


    “開門見山吧。”苟三扶著苟玉溦坐好,坐到她身側,先前金錢二人已是殘殺死掉,苟玉溦能夠安然無恙的坐到現在,想來還達不到血泣的目的。


    “嗬嗬,看來玉溦小姐說的話不假啊,你確實有些聰明。”血泣笑著點點頭,又是抿了口茶,都不曉得今晚是抿了第幾口了,道:“先前玉溦小姐不是說要金錢兩家在金陵無可立足麽,本尊不過是做了個順水人情罷了。”


    “嗬,別裝清高了。”苟三譏笑一聲,道:“我苟家富可敵國,何須你送人情。”


    “看來三少爺對本尊誤會頗深呐。”血泣不以為意的淡笑一聲。


    “不就是要找個錢袋子麽,長久的錢袋子。”苟三又是譏笑幾聲,看著血泣那娘們兮兮的臉就覺著惡心。


    血泣搖了搖頭,站起身來,道:“錯了錯了,本尊這是在救苟家。”


    不待苟三苟玉溦說話,血泣接著道:“看來賽諸葛什麽事都瞞著你們呐,也是,這世上哪有什麽兄弟齊心其利斷金,瞧,先前那兩人不還是殘殺了麽。”


    苟三皺起眉頭,看向苟玉溦,有些不解。苟玉溦長長的唿了口氣,道:“苟家所行之事你不配知道,我們姐弟三人如何豈是你這等閹人能夠明了的。”


    唰~


    苟玉溦話音剛落,雅閣內突兀的顯現出十數道身著飛魚服,腰挎大刀的威嚴男子來,刺啦一聲刀出半鞘。


    血泣不以為意的揮揮手,十數道身影瞬間消失在雅閣裏,形如鬼魅,苟三眸子緊了緊,拳頭之上真氣翻動。對此血泣淡淡的道:“奸殺朝中重臣,抗旨,每一樁都是誅九族的大罪,就是十個苟府都不夠砍呐。”


    血泣重重的哼了一聲,道:“幸,九千歲獨得聖寵,惜苟巡撫治理金陵之功,九千歲深知其間誤會,特派本尊前來勘察,如屬實,誅九族,就是苟府茅坑裏的蛆都不放過!”


    血泣又是重重的哼了一聲,語氣裹含威脅的道:“本尊知曉巡撫大人不會行如此大逆之事,定當是其間有些誤會,隻要苟府聽命於我,自當相安無事的了。”


    “你到金陵多時了?”苟三不迴反問。


    血泣輕輕搖了搖頭,又是坐下自顧的抿著茶,覺著稍有涼意,喚了一聲錦衣衛,不語。


    “你覺著憑你東廠就可以滅我苟家?”苟三唿的站起身來,眯眼看向那吹著茶杯的血泣,沉聲的道。


    “這句話換做你那二哥來說或許還有幾分份量。”血泣看著苟三,忽地譏笑出來,道:“你就算了,離火寒毒治好了嗎?”


    “果真如此,東廠早就盯上了我苟家了。”苟三還算鎮定,因為三年前他見過血泣,正是救下老九寧歡歡那夜。


    苟玉溦怒拍八仙桌,唰的站起身來,美眸盛怒,曲指指向血泣,怒罵道:“你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閹人,你可知這三年三兒是如何度過的?你可知我苟玉溦夜夜生不如死!”


    “是麽?”血泣淡然一笑。


    苟玉溦胸脯氣得上下起伏,那精致的臉蛋上掛著迭迭淚珠,模糊視線,道:“你可以強收我苟家的財產,我苟玉溦無話可說,但是,你想要三兒的命!老娘就是死也不會如你的願!你傷三兒一分,老娘定當還百倍!我苟玉溦再此立誓!”


    苟玉溦之前也遣人暗中調查過苟三中離火寒毒之事,也是有些眉目才這般痛恨東廠,今日血泣親口承認,她雖是有所準備,但還是忍不住的痛哭起來。


    “嗬嗬,誓言能值幾個錢。”血泣森然一笑,道:“既然你這般在意他,不知我在他身上中下血咒,你會不會聽命於我,著實期待。”


    血泣揮了揮手,剛才隱去的錦衣衛瞬間閃現出來,銀白大刀印著昏紅的燭火,寒氣逼人。


    苟玉溦一把將苟三拉到身後,身子靠著他胸前蹭蹭向後擠去,待到廳門前忽地轉身看向苟三,淚迭不斷,哽咽的道:“三兒你快跑,離開金陵,啟動苟府族令!”


    苟三看著那張俏麗的臉蛋,伸手在她眼簾下輕輕擦拭,柔聲道:“大姐,三兒長大了,以前都是大姐大哥保護我,今天便讓三兒保護你們一迴吧。”


    “不,三兒,三兒你聽大姐說,大姐要你活著,苟府可以沒有苟玉溦,但是不能沒有三兒,你快走!”苟玉溦說完猛的推了一把苟三,奈何他身堅神定推他不動。


    苟三伸出手臂將她攬入懷中,緊緊的抱著她,柔聲道:“大姐,以前隻聽你們對我說過,不會讓我有事的,今天我也如此說,不會讓你們有事的。”


    “你傻不傻!”苟玉溦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他身上,怒道:“隻要你走了他們就不敢對我怎麽樣!頂天隻中血咒並無生命危險!”


    苟三看著搖頭譏笑揮停錦衣衛的血泣,道:“其實吧,我真不知道你哪裏來的勇氣,敢再入金陵。”


    “是麽。”血泣淡眉皺了皺,看著苟三的神色好似並沒有哄騙之意。


    “不錯,真不知道你哪裏來的勇氣。”不聞腳步但聞其聲,不是別人,正是苟立人。


    “賽諸葛?嗬嗬,你以為你來能改變什麽麽?”血泣忽地大笑出聲,搖擺頭顱。


    苟立人拾梯上來,眉眼孕笑的看向苟玉溦,輕輕點了點頭,而後看向苟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柔聲道:“先扶大姐迴府,我一會兒便迴。”


    苟三苟玉溦皆是搖頭不願,苟立人輕笑一聲,道:“大姐勿需擔心,立人有分寸,不殺便是。”


    聞言,苟三很是震驚,苟玉溦嗔怒,道:“留著元宵就著湯圓吃不成?”


    苟立人摸摸鼻子,略作沉吟,道:“好,小三你護著大姐迴府。”


    見苟三擔心的眸子看來,知曉他的心思,苟立人對之點點頭,兄弟二人無需多言,一個眼神便可了解。


    易市燈火依舊,川流不息,走訪禮拜就著吆喝聲討價還價聲不絕於耳,苟三扶著苟玉溦蹬上藍蓬馬車,街上忽響拔劍抽刀聲,團團血霧飛灑,一道道身軀癱軟在地,有些從房頂滾落,有的從窗戶拋出......


    一串血珠滴落在臉上,血腥味就著涼風反倒讓人覺著那血液的溫潤,苟三伸手抹在臉上,抬起眸子看向長風客棧七樓處,窗紙上人影閃動刀光劍影,一束束鮮血就似潑墨揮毫,書畫在昏黃的窗紙上,如是春風吟曲,在窗紙上奏出殷紅繁花。


    架~


    苟三親自驅車,馬蹄飛奔,阿成率軍前來,千人冷甲僅護一人。


    “情況突變,不過一切都在預料之中,想不到血泣竟是隱在魅香樓。”見苟三疑惑看來,阿成笑著說來。


    苟三點點頭,眸子看向街道盡頭拐角處停下的馬車,車簾掀開,那雙溫柔的眸子關心過來,心中又是緊了緊。


    “放心,冷甲軍是我與大哥的貼身衛隊,大多是受東廠迫害之人,定會保大姐無恙。”阿成收迴視野,掉轉馬頭,大笑一聲,道:“想見見真正的無上高手嗎?”


    瞧著阿成猛揮馬鞭飛躍出去,苟三也是大笑一聲猛揮馬鞭。


    今夜注定不能安寧,月色依舊燈火通明,金陵四城不知劃起多少道流光,流光如同著了魔,都墜向一地——鎮郊荒野。


    鎮郊荒野陰森冷暗,出金陵城北不過三裏地,夾在北城與陸家鎮間中,自開朝以來此地便是一處亂葬崗,除了過往節省路程的商隊外鮮少人路。


    “不是去長風客棧?”苟三疑惑,苟立人可是還在那兒啊。


    “勿需擔心,大哥一會兒便到。”也不知道苟立人阿成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既然他如此說來苟三隻好緊隨其後,飛馳出城。


    一柄光劍倒插在鎮郊荒野上空,銀芒如冰,垂落無盡的白氣,猶如白晝。


    剛出城苟三便覺得一股寒意,比之冬雪無不及。


    眺目望去,隱隱見得那光劍之上刻有四字——冰壺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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