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衣一身殷紅魚鱗戰甲,一語未發,僅是將手中弓緩緩抬起,將弦拉滿,冷峻非凡。他身後的異象在月色下璀璨奪目,與苟三年前在地宮中見到的雖是一樣,但此刻那等氣勢,足足漲了三四分。


    滄瀾的月色垂落在血衣身後,銀白光芒照得整片天空猶如白晝,弓上披滿了銀白月芒,飄著股股白色寒氣,就好似剛從萬年寒窟中取出。


    隨著血衣拉動弓弦,弓上垂落的寒氣在兩側弓淵上逐漸凝聚成兩支寒氣鷹翅,如鵝毛般的寒氣碎片從寒翅上緩緩飄落,流之不盡。


    當弓弦拉到極致之時,那毫不起眼的黑色弓弦突然盛出極致的紫紅光芒。天際的星辰之光灑落在箭矢上,在箭矢表麵,附著一層浩瀚的星辰之光。


    血衣神色冰冷,攬月為弓星作矢。


    “兩年未見,想不到你已將寒月箭決修煉到了大成境。”


    冷月盤膝下坐,將古琴搭在雙膝之上,淩風吹來,他披肩長發輕輕飄動,那遮住上半邊左臉的晶瑩麵具閃起陣陣寒芒。他衣闋飄飄,就似那在虛空撫琴的琴仙,飄逸不迭。


    食指搭在琴弦上,指尖輕觸,且聞咚一聲,那棕色古琴瞬間盛出紫色光芒,在銀白月色下,紫光愈來愈盛,當達到極致之時,冷月就如同抱著一豎紫色光團。


    琴的兩端,紫光凝出天使之翼,不動似動,紫色翼羽垂落。


    冷月飄然冷情,與血衣一般無二,皆是沉默寡言的冷峻俊美少年,他撫琴獨坐,衣闋翩翩。


    紫氣東來作弦音,


    茫茫江湖能幾人。


    春秋伯牙封仙曲,


    不及江南冷月琴。


    “春秋伯牙封仙曲,你也將琴音決修煉到了七弦大成境。”


    舒媚兒不知二位師兄為何會弩張琴揚,今夜在魅香樓之時都還好端端的,為何來查個案便生出如此敵意。


    苟三狠狠的咽著口水,處在二者正中間的他都來不及抹去嘴上的泥漬,不知是退去還是閉上眼睛等死。


    寒風吹來,寒翅與紫翅輕輕扇動,就在戰鬥一觸即發之際,舒媚兒鼓足了勇氣,飛身躍到苟三身側,嬌唿道:“夠了!你們要殺便先將媚兒殺了吧!”


    “血師兄,冷師兄,可否聽媚兒一句勸?”見血衣冷月依舊沒有罷手的意思,媚兒顰眉先後看了一眼二人,魅音變得有些深沉。


    二人還是無動於衷,見著爬坐在眼前的苟三,媚兒也是顧不得那麽多,當下提他起來,道:“他就是苟三,苟府的三少爺,便是因為他?”


    “血師兄要殺他我知曉其中緣由,可是冷月師兄為何要保?”媚兒不解的詢問道。


    “媚兒你錯了,他不是要保,而是要殺。”血衣淡然的道。


    “為何?”


    “因為他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血衣冷笑,道:“別問了,冷兄是不會讓他有開口的機會的,是嗎冷兄?”


    冷月麵無情色,唯冰冷爾,道:“應該是你沒機會。”


    見血衣即將鬆開弓弦,媚兒一拖起苟三那錯愕的腦袋,強硬的親了上去,幾吸之後,啵的一口鬆開苟三嘴唇,將他樓在懷裏,嬌唿道:“現在他是媚兒的男人了,二位師兄要殺便連我也殺了吧。”


    說完她不顧苟三那滿臉的驚恐加錯愕,正麵擁著他,將腦袋搭在他的肩膀上,附在苟三耳邊用僅她二人能聽到的話音,道:“你見識過我的手段,不想死的話照做。”


    見他二人稍稍停駐,苟三哪裏還會照做,運足了體內的真氣,反手抱著舒媚兒腳底猛然用力,撲出去十數丈。


    嘭~


    且問身後一聲劇震,銀芒濺落紫光撕裂,血衣倒退十數丈,冷月同樣如此。


    舒媚兒被苟三壓在身下,體姿俗雅,當下也管不得那打鬥的二人,纖手化掌徑直朝苟三劈來。


    早就領教過舒媚兒手段的苟三一直都留意著她,翻過身子躍離半尺,而後一腳踹在舒媚兒腰肢上,將她踢走了兩三丈。


    舒媚兒纖手翻動,依舊是那柄刺入苟三心髒的清紋匕首,她站起身來,嬌顏盛怒,酥胸上下起伏,“苟三,你敢踢我?”


    張無忌他娘說過的話鐵定無假,苟三是深信不疑,見血衣冷月交手不停,不可能會分出精力來對付自己,此刻又是真武大成境,當下鼓足苟膽,冷哼道:“就隻許你用那破匕首刺我,不許我反抗?”


    “破匕首?”舒媚兒一步一步走來。


    苟三見她走來,下意識的與她拉開距離,道:“我承認它有點不錯。”


    “那你就給我去死!”舒媚兒輕叱一聲,瞬間撲殺過來。她的身影突兀的消失在前方,鬼魅無比,僅在月色當中殘留一道道殘影。


    苟三的戰鬥經驗哪裏能與舒媚兒相較,看得那殘影之時已是目瞪口呆,倉促的向後掠去,縱使體內真氣的渾厚程度已抵達了真武中期,卻還是被舒媚兒撲了個正著,還是那個位置,還是那把匕首,還是熟悉的味道。


    另一邊的戰鬥非常激烈,冷月衣闋飄飄臨空輕停,那架紫色古箏紫芒甚極,他左手橫抱古琴,右手極為靈動的緩緩輕撫,每當他右指在琴弦上揮動,都會掀起一股猶如浪潮的紫色氣浪,氣浪紫白交錯,飛掠出去之時,整個過程掀起無數粉色桃花花瓣,那夾帶花瓣的弦氣浪潮看似花哨極具美感,但其間蘊含的霸道力量此刻僅有血衣能夠感受。


    血衣禦空飛掠,仿佛是在銀月之下來迴遊動,那蘊含星辰之力的無敵箭矢一箭接著一箭的射向那席卷過來的弦氣浪潮,血衣在幾吸之內連射一百二十三箭,隻見他右手向後背箭筒抓去,眨眼間就將其搭在弓上,猛拉弓弦,那箭矢就如下山猛虎,仰天咆哮見撕裂沉厚的虛空,直殺半空中席卷過來的弦氣浪潮,又是七十八箭,整整二百零一箭,僅用了六吸!


    二百零一箭在虛空中鋪張開來,將那灑下來的月光都掩得嚴嚴實實,箭陣在虛空中急速旋轉,當寒氣達到極致之時,隻見箭陣突然凝固,而後瞬間融合在一起,凝成一支三丈長抱大的巨大銀白箭矢,它銀芒閃閃,寒氣漣漪起一圈圈詭異的符文。


    受箭矢力量的壓迫,那席卷的弦氣浪潮卷起七個巨大的紫色波濤,在波濤垂落下來之時,演化成一條紫色巨龍,巨龍張牙舞爪仰天長嘯,威嚴振天,那張開的爪子閃爍著鋒利的紫色光芒,幾個扭動竟是將那虛空抓得褶皺,猶如抓在一章紙片上。


    箭矢與長龍在虛空中撲殺,長嘯間怦然裝到一起,箭矢頭的空氣在急速向後流動,使得整片虛空都出現扭曲,轟轟作響。巨龍張開那滿是獠牙的大嘴,好似能吞進萬物,全然就是一個具有無盡吸力的空洞,虛空都被吸得扭曲幾分。


    箭矢與巨龍僅隔三寸,對勢的虛空間中,一道翻動著無盡漣漪的軟軟屏障將他們隔離開來,其光芒耀躍蒼穹。


    二人皆是沉默寡言,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打個架還要一邊嗶嗶,見虛空中攻勢僵持住,都是瞬間轉變攻勢。


    血衣殷紅戰甲紅芒暴漲開來,他邁出一大步,左腳向前跨出,後腳緩緩蹬住虛空,三支箭矢被他架在寒月弓上,那姿勢跟後羿射日全無二樣。


    “血氣成虹入碧空,雕翎獨舞逐驚龍。這一式便叫他青龍·滅!給我斬!”血衣大喝一聲,渾身散發著赤紅血光,那附著星辰之光的箭矢又是漲上幾分血煞之氣,三支箭矢被血衣一齊射出,逐成一條巨大的血煞青龍。


    冷月腳踏陣步,足足踏了九步之後,他那雙空洞漆黑的雙眸竟是緩緩合上,他右指再次搭在琴弦上,緩緩按弦輕撫,音律響起,那流逝的時間都變得無比緩慢。一曲沙場戰歌出自冷月隻皙白的手,咚咚咚,從悲涼到高亢,再從高亢的悲涼,冷月靈動的指尖愈來愈快,隨後四指猛然往琴弦上揮掃,懸空銀月下,在那古箏前的虛空中,竟是凝聚成一個黃沙戰將來,戰將全部由黃沙凝聚,就仿佛剛從死人堆中的沙場爬起來,他大步邁出,那黃沙手臂中也凝出一把柄紫氣砍刀。


    “將軍許道鑄血飲,至今猶有當年英,沙場人屠,給我複蘇!”


    冷月又是猛揮琴弦,一口血噴灑在黃沙人屠身上,得到鮮血的澆灌,那人屠突然抬起眸子,緊緊的盯著半空中的箭矢巨龍和,斜著身子拖著紫色長刀,徑直劈砍下去。


    轟~


    一聲巨響,虛空中迸發出極美的火光,好似煙花綻放。


    虛空中隔絕的漣漪屏障破碎,箭矢好似冰棒一般從頭部融化開來,紫色巨龍也是從頭部逐漸風化,血煞長龍抵在砍刀上,最後也是慢慢風化,長刀如流沙滑落。


    血衣從虛空中跌落下來,倒在泥地裏,出現一個大大深深的人坑,他就趟在裏麵,大口咳著血。


    冷月也一般無二,重重的撞在河邊春柳樹上,腰杆粗大的柳樹竟被他生生撞斷,好半晌才清醒過來,扶著樹幹哇的吐了一大口血。


    “你別動,聽話。”舒媚兒匕首抵在苟三剛愈合的胸口上,聽著她的話苟三差點以為她是在開玩笑,“拿著匕首,挾持我。”


    苟三半晌才反應過來,反手將匕首拿到手中,橫在舒媚兒皙白的脖子上。


    “血師兄,冷師兄,你們要再打下去,我便要死在他手中了。”舒媚兒潤潤嗓子,隨後大聲唿救起來。


    血衣冷月皆是一驚,這才向苟三舒媚兒看來,二人眉頭皺得老高。


    苟三剛欲好生說話,卻是不得不爆了句粗口。


    他二人一言不發,血衣僅是將弓搭起,拉滿弓弦,冷月又是將琴橫在身前,手指輕輕的按在琴弦上。


    “這他娘的是死局啊。”苟三心中暗歎,“血衣應該是得知了黑山地宮真想所以要殺我,冷月是因為他娘吧。”


    “剛才血衣冷月二人劍拔弩張之時都可以除我而後快,這舒媚兒前幾日分明也是要殺我,可剛剛為什麽會將我撲到一旁?”苟三不傻,反而非常聰敏,“為什麽舒媚兒不殺我反而要我劫持他來威脅血衣冷月,到底何因?”


    苟三來不及多想,血衣冷月那邊已準備動手了。


    啪啪啪啪。


    突兀的鼓掌聲在小花橋另一端響起,打破了沉寂的氛圍,隻見一個捕快裝扮的女子一步步朝著幾人行來,嘴角噙著耐人尋味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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