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眼下青黛,秦邑悄悄將她的頭挪到自己懷中,讓她睡的再舒服些。


    誰知,馬車突然停下,驚醒了懷中人。


    秦邑神色有些不虞,朝車外低聲詢問,“怎麽迴事?”


    車夫剛準備應答,隻聽另一個令人討厭的聲音響起。


    他掀開車簾望去。


    秦敬元裝作大驚失色一般,嘴角微微帶著笑意,“原來是北平王啊!這難道不是衛大人的馬車?”


    無沅想探頭,卻被秦邑一把攔住。


    他漫不經心道:“榮平王有事?”


    秦敬元看了那馬車一眼,隨後搖頭,“本王,不過是來看看這張府的下場罷了,正好看見衛大人的馬車便過來打個招唿,沒想到北平王也在,隻是......沒想到北平王與衛大人的關係還真是不一般呐!”


    話中意味深長,又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街上無數百姓還有前來看張府熱鬧的人。


    不少人目光轉向衛府馬車。


    秦邑看了眼四周,頗不在意,“是啊!這臨安城誰不知道,本王是個斷袖,獨愛衛大人,王爺剛從封地迴城自然不知。”


    榮平王臉色有些不自然,摸了兩下鼻子,不再言語。


    張府內,看著那些眼神呆滯的孩子,梁車齡愁白了頭。


    “大人,這些怎麽辦啊?”


    隻要他們一靠近,這些孩子就拚命往牆角縮,大喊大叫。


    “大人!”一名禦林軍從門口跑來,“大人,屬下在門外看到了衛大人的馬車還有榮平王。”


    他眼中亮光閃過,趕緊讓人去請衛大人過來一趟。


    秦邑見榮平王止了聲,便吩咐車夫繼續趕路,誰料還不等車輪轉動,一名禦林軍侍衛小跑著上前。


    對著馬車俯身行禮,“衛大人,我們梁大人有請。”


    她和秦邑對視一眼,掀起車簾道:“可有要事?”


    那侍衛悄悄挪到馬車旁低聲道:“是那些受困的孩童,大人也是沒了辦法才來請衛大人。”


    “既是那些孩子,本官定是能幫則幫。”


    已經準備離開的榮平王,見他們進了張府,轉身停了下來。


    衛無沅和秦邑來到張府內院深處,一打開門,便看見那些孩子驚慌失措,到處亂竄。


    梁車齡看見他們,拱手行禮,“北平王,衛大人,你們看,本想將這些孩子帶走,誰知鬆了綁後,竟是這副狀態,那張霆真是該死!”


    說到氣憤處,不禁朝身旁的門框砸了過去,那些孩子一聽到聲響,三三兩兩抱作一團,發抖尖叫。


    無沅移步上前,蹲下身伸出一隻手,目光溫和的看著那些孩子。


    陽光灑進房間,照在她身上,仿佛鍍了一層光,顯得整個人更加柔和,時間靜止了一般。


    一個渾身是血的孩子遲疑著上前,想要握住她的手,卻在看見自己滿手的血跡時,又放下了。


    門口的侍衛都等的有些不耐煩了,隻見無沅還保持著一個姿勢。


    那個孩子最後有些試探的將自己的手放了上去,溫暖有力的手將他輕輕握住。


    “別怕,我帶你迴家可好?”


    帶著暖意的語調瞬間擊穿孩子的心,他瞬間撲了上去,哭聲大作,將無沅的肩膀哭濕了一片。


    其他孩子見此紛紛上前圍著無沅,房間內哭聲一片,無沅一一撫過每一個孩子。


    站在門口的侍衛驚訝的不知該說些什麽,就連梁車齡都有些不可思議,原本他請衛無沅來,不過是因為他從陛下那兒聽說,她似乎懂醫,想請她撒些寧神的藥粉子。


    沒想到,竟然如此輕鬆不費力的進入這些孩子們的內心,衛無沅,還真是厲害!


    “梁大人,本官有個請求。”無沅看著身邊的孩童,迴眸道。


    “衛大人請講。”


    “不若,將這些孩子都送到本官府上,由本官撫養吧!”


    這話一出,梁車齡抬頭詫異的看了眼她,轉瞬迴神,“這件事,下官還要稟報陛下,由陛下定奪。”


    “你盡管去告訴陛下,我在這兒等著。”


    還未等梁車齡派人去皇宮稟報,陛下身邊的貼身內侍成公公已經趕到了張府,順便帶來了一道口諭。


    那口諭內容便是,衛卿所言所求,皆可應允。


    梁車齡接到口諭,趕緊派人通知房內的衛無沅。


    無沅撫摸著身邊的這些孩子,低聲細語道:“可願同我歸家?”


    梁車齡不解,這些孩子都是各地散落的孤兒,帶他們迴府已是莫大恩澤,為何又還要征求他們的意見?


    那些孩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連連點頭。


    府外看熱鬧的民眾,聽聞這則消息,連歎衛大人英明救世,乃是活菩薩。


    榮平王隱在人群後,譏諷一笑,這衛無沅倒是比那時的衛池要聰明些。


    將這些孩子安頓好後,秦邑上前替她鬆鬆手腕,哀怨連連,“何必非要用這個法子?方才舉了半天,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


    她淺笑,扭頭看著他,帶著三分撒嬌,“有你幫我啊!”


    一句話說到秦邑心坎兒上,瞧她明媚無瑕笑容,喉間一陣滾燙,傾身上前,卻瞥見不停朝這邊張望的梁車齡,頓時歇下了心思,晚些時候也不遲。


    梁車齡瞧著兩人,老臉一紅,這好好的少年郎,怎麽就誤入歧途了呢!


    二人走到大門外,正巧禦林軍壓著張府家眷走來。


    按照北秦條例,凡貪汙受賄者,家財充公,男子一律關押候審,女眷流放西北蠻荒之地。


    走到無沅他們身側時,張霆的兒子忽然從手中抽出一把匕首劃傷了壓製的禦林軍,直直朝衛無沅方向襲來。


    “衛無沅!拿命來!”


    匕首堪堪劃破無沅的手背,被秦邑一腳踢翻。


    他拉過她的手,一條血痕映入眼簾。


    秦邑眼眸深處漸紅,看著已被擒住的罪魁禍首,伸手一掌打在他胸口,頓時五髒六腑俱裂,口中的血噴薄而出,已是出氣多進氣少的狀態。


    梁車齡趕緊讓人將他抬走,隨後準備進宮迴稟,走時深深的看了眼,拉著衛無沅止不住心疼的秦邑,莫名有些膽顫心驚。


    張府的繁榮頃刻落下,也讓世人知曉,得罪了衛無沅的下場,而張府門前的一出,也讓他們知道這衛無沅對北平王有多重要。


    衛府人不多,地方寬敞,許多院落都空著,如今衛無沅帶迴來十三個孩子,正好有地方可以住。


    她看過這些孩子身上的傷,大都是馬鞭所致,塗上她的藥膏修養些時日,這傷差不多也好了,可現在問題難就難在,心中所受的創傷難以抹滅。


    無沅看過眾多醫書,也隻能慢慢引導他們了。


    多了十三個孩子之後,衛府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


    無沅閑來無事躺在廊下,聽著不遠處嬉笑打鬧的聲音,竟然有了絲絲困意。


    當初在瓊花穀的時候,便是豔陽高照的時候,也不曾如此放鬆過。


    秦晟睿從遠處走來,瞧見她一身常服,縮在躺椅中,睡的香甜,不忍驚動。


    他坐到一旁的椅凳上,描繪著她的眉目,順勢往下在唇上定住,目光撇開,眸中帶著幾絲慌亂。


    秦邑從廚房端著新鮮出爐的芙蓉軟糕,想著等沅兒醒了就能吃到他親手做的了,沒想到卻看見用那貪婪神情褻瀆沅兒的人。


    他屏住氣息將糕點輕輕擱置到桌上,看著秦晟睿,臉色黑的似能滴出墨來。


    “睿王,有事?”


    秦晟睿看了眼桌上的糕點,輕嘲一聲,“秦邑,她是不會吃這個的。”


    那糕點熟都沒熟,點心粉子都粘在上麵,一看就是眼前人所做。


    秦邑看了眼還在睡夢中的無沅,滿眼憐愛,隨後又自信滿滿道:“你不是她,你又怎會知道?”


    秦晟睿微微搖頭,這種孩子似的討好又怎能讓她心動?


    二人對視半晌,誰都不讓著誰,直到無沅幽幽醒來。


    秦邑看到她醒來,趕緊閃身上前,倒了杯熱茶給她暖暖身子,“無沅,你醒啦?餓不餓?要不要吃塊糕點?”


    無沅起身看著桌上的糕點,這一看就不是衛娘做的,再瞧秦邑眼巴巴的看著自己,心下了然。


    捏起一塊芙蓉糕放進嘴裏,咀嚼了半晌,又灌了半盞茶水,才終於咽了下去。


    “無沅,可是不好吃?”


    見她吃的如此艱難,秦邑小心試探道。


    無沅搖頭,又拿了一塊放進嘴裏,等吃下去之後,露出一抹淺笑,“自是極好,倒不像衛娘做的,可是你做的?”


    雖然心中有了答案,但是見他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還是問了一下。


    秦邑彎著眉眼,連連點頭。


    從她醒來到現在都不曾往他這邊看過一眼,秦晟睿輕咳一聲試圖引起那人的關注。


    秦邑滿心歡喜,聽到秦晟睿的聲音,迴頭狠狠瞪了一眼,“睿王殿下是嗓子不舒服嗎?”


    他頓時啞了聲,朝他身後看去。


    無沅微微點頭行禮,“睿王殿下,可有要事?”


    鮮明的兩種態度讓秦晟睿的心一下子沉入穀底。


    “本王聽說你收養了從張府救迴來的孩子?”


    無沅又從桌上取了一塊芙蓉糕放進嘴裏,眉頭微蹙,“沒錯,如今那些孩子已是我府上的人了,這件事也已經向陛下稟報,順天府備過案了。”


    一句話攔住了睿王接下來想要說的話,既然父皇都同意了,他再去反對也無任何意義了。


    “既然如此,本王也不再多說些什麽了,這便權當做給那些孩子多做兩件衣裳吧!”


    秦晟睿從懷中拿出兩打銀票放到桌上。


    無沅看到桌上的銀票,淡淡一笑。


    “如此,便先替那些孩子多謝王爺了。”


    睿王瞥了眼一旁似要撲上來的秦邑,起身道:“既然事情也辦完了,那本王就先迴去了。”


    “慢走不送!”


    不等無沅開口,秦邑已經開始趕人了。


    見她也沒說什麽,秦晟睿揚起一抹苦澀離開。


    等他離開後,秦邑看著桌上的銀票,臉色還未好轉。


    “沅兒,我府上還有好多銀票,我讓晉綏都拿來。”


    不等他說完,無沅抵住他的唇,神色不明。


    許久,指著桌上的糕點,緩緩開口,“秦邑,下次還是讓衛娘做吧!”


    他有些不解,方才不是還吃了好幾塊嗎?難道不是他做的還不錯?


    秦邑趁著無沅迴房,撚起一塊放進嘴裏,下一秒直接吐了出來,這,也太鹹了。


    無沅換好衣裳,抱臂倚在門框上,玩味似的看著他。


    “這糖和鹽都沒分清吧!”


    秦邑神色迥然,暗暗握緊拳頭,下次,下一次,一定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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