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夜幕的慢慢降臨,遍布遺骸的穀底更加讓人不寒而栗。


    卡在半空中的巨蜥怪已然放棄了掙紮。


    它似乎感受到了某種威脅,正小心翼翼地轉動眼球觀察著周遭的動靜。


    在接受了某人絕不會獨自偷生的現實之後,野人投降了。


    他知道,自己就算還有一口氣也不能放棄,不然的話,那丫頭也會跟著他在這裏陪葬的。


    他盡可能地側身,讓知月先把他背上的血止住。


    “我的肩胛骨可能碎了,月匈腔裏麵,呃……疼的很厲害……”


    “萬幸……腰還沒事。”


    野人覺出腰部以下居然還可以正常活動,稍稍鬆了口氣。


    “那你還能站起來麽?”知月聲音裏帶著哭腔。


    她也很痛,她的肋骨傷還沒好全,動一下便是撕心裂肺。


    看著野人為了保護她,背上觸目驚心地紮滿了大小不一的白骨和碎石,心裏更是說不出的痛。


    野人搖了搖頭。


    他咬緊牙關,不想在她拔除背上異物的時候,發出什麽痛苦的聲音。


    雖然看不到她的表情,可他能想象得出來,她做這些事有多麽艱難。


    “沒關係,站不起來也沒關係。”


    知月的眼淚不爭氣地掉在了野人的傷口上:“我不會讓它們傷害你的。”


    “它們……”野人若有所思地重複著。


    “恩,不管是什麽東西。”


    她環視幽暗狹長的穀底,又抬頭望了一眼吊在不遠處的巨蜥,篤定道。


    “阿爹相信你,”野人深吸了口氣。


    其實他很清楚,這一局已經是顯而易見的死棋了。


    那些夜幕下的殺手是不會讓他們全身而退的,這滿坑滿穀的骷髏就是證據。


    “好了”,知月爬到半趴半臥的野人身前,使勁兒擠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其實……我這幾天的生活不能自理都是裝出來的。”


    “我的傷根本沒那麽嚴重,早就好得差不多了,你看!”


    她邊說邊撩起衣角,露出細白的腰肢。


    野人笑而不語,他不想拆穿她,肋骨骨折表麵上自然是看不出好壞的。


    “你……你笑什麽?”她突然有點兒不信。


    “真美,”他知道這話有些唐突。


    可要是現在不說,以後恐怕也沒機會說了。


    “你怎麽這樣啊……”


    她趕忙放下衣襟,紅著臉拾起地上的“白不離”穿好。


    “若是阿爹能變小些,你再長大些……”他盯著她腮邊的紅雲出神。


    “好,隻要我們能出得去,你想怎麽樣都行。”


    知月試著動了動手裏的金箍棒,肋下的疼痛分分鍾叫她重新做人。


    可她得適應這種感覺。


    聖級的靈力不會讓她殘廢,可這複原前的巨痛她必須承受。


    這些年,無論多麽重的傷,她都挺過來了,這次也不例外。


    考驗她的時候又到了。


    知月,你可以的,她心中默念,為了你自己,也為麵前的男人,闖過這一關。


    “你這話我可記住了,不許反悔。”


    恍惚間,野人仿佛察覺到那小小的身體之中,一扇蘊含著無窮無盡的力量之門正在開啟。


    “它們來了。”


    知月奮力起跳,一棒打飛了正要在野人身上著陸的巨蚊。


    “別管我,注意身後。”


    說話之時,野人抬腳便夾死了一隻和知月差不多大的蚊子。


    聽著周圍越來越清晰的翅膀搖動之聲,知月攥緊了手中的鐵棒。


    剛才那一跳讓她口中一甜,也讓她知道自己又能飛了。


    她生生的把血咽了迴去,既然她可以恢複得這麽快,那她就完全有希望擊敗敵人,保全隊友。


    靈力不好使,可她的戰力還在。


    去死吧,蛆蟲們!


    野人被知月驚得目瞪口呆。


    他眼看著小丫頭,從步履蹣跚到快如閃電,手中鐵棒上下翻飛。


    無情地報廢著地上的毒蠍,空中的巨蚊,以及陰溝裏鑽出來的各種不知名蟲體。


    那些東西越聚越多,她卻絲毫沒有疲憊之意,反倒越戰越勇。


    此時,頭頂上再次傳來了巨蜥怪的嘶吼,那淒厲異常的聲響在山穀中不停地迴蕩。


    野人循聲望去,那隻龐然大物已經被爬蟲大軍團團覆蓋,空氣中彌漫著血腥氣和悉悉索索的啃嚼之聲。


    雖然光線暗到模糊了視野,可那巨獸身上漸漸露出的白骨,卻讓匍匐在地的野人出了一身的冷汗。


    可以預見,如果沒有知月,那麽同樣是動彈不得的處境,現在被吃肉吸髓的就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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