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最後也沒能掙紮著睜開眼睛。


    再次醒來,沈懷序隻覺得渾身酸痛,身上難受得很。


    她費力睜開眼睛,就看到了扶隱的臉,看著有些憔悴,但依舊養眼的很。


    一瞬間她還以為扶隱連她死了都要跟著她,身上的疼痛又在提示她的想法不切實際。


    胡思亂想間,耳邊傳來低沉的聲音,“醒了?”


    沈懷序懨懨地‘嗯’了一聲,大眼睛掃視四周一圈,才問:“這裏是哪裏?”


    “南夏皇宮。”


    扶隱麵無表情地衝床上的人伸出手,沈懷序還在消化她一個大晉縣主光明正大地躺在南夏宮殿的床上這個信息,注意到扶隱的動作,下意識縮了縮身子,目光落在他身上,“你幹嘛?”


    “扶你起來,該喝藥了。”


    沈懷序:“哦。”


    頓了下,她問:“你在生氣?”


    扶隱沒有說話,隻小心把人扶起來,在她身下墊了一個迎枕,又小心調整了下,接著拿起一旁溫著的湯藥,舀起一勺送到沈懷序嘴邊。


    沈懷序不自在地往後仰了仰,“哪裏用得著這麽麻煩,你給我吧。”


    她抬起右手就要端起碗一飲而盡,卻被扶隱的目光看得又訕訕地垂下手去。


    張嘴喝了一口苦到生無可戀的藥,一張小臉瞬間擰在了一起。


    或許是兩人距離太近,沈懷序從扶隱的身上聞到一股熟悉的植物汁液的味道,她很快意識到似乎是阿木的葉子。


    不由得皺起眉,“你是不是受傷了?傷在哪裏?我看看。”


    “無妨,不嚴重。”


    沈懷序正欲再問,又聽見扶隱開口問:“昨夜為何讓我先去救你那兩個屬下?”


    知道扶隱聽不到解釋,輕易不會善罷甘休,沈懷序隻得為自己辯解道:“小滿和霜降總不能一直落在她手上,不然做什麽都束手束腳你說是不是?我真沒想到她這麽迫不及待今晚就想對我下手,好在你及時出現,救我一命,不然我可能真要被埋房子裏了······所以你到底哪裏受傷了?”


    她一邊問一邊打量著麵前的人,也不知是扶隱偽裝的太好還是她眼力變差了,一時竟看不出來。


    扶隱垂眸攪動藥碗裏的湯藥,“當真不知?”


    沈懷序被問得閉上了嘴,幾次張口想說不知,還是沒有對扶隱撒謊,委婉道:“有那麽一點點預感,你在抵抗叛軍時立下了大功,收尾階段肯定不那麽容易脫身,這個時候動手,喬蔓最放心。


    更何況她還提前關了我兩個空間,我想著你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結束,什麽時候能看到紙條,隻得盡力跟他們周旋······”


    說到這兒,沈懷序不由得憤憤道:“我還想著趁著這個機會弄死她,沒想到被她溜了。”


    其實那個侍女在把香囊交給她之前說的那句話已經提醒了她今夜會有不好的事發生,自然而然她送的香囊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隻是當時聞著裏麵沒什麽有害的東西,又不想打草驚蛇,她才收下。


    讓她想不到的是空間還能被關閉,這一點福團不曾說過,扶隱倒是說過空間隻有他能關閉,她深信不疑。


    無論如何都是她太過大意了,前麵那麽長時間積累的東西,差點因為這點大意全部白幹。


    “喬蔓已經瘋了。”扶隱神情淡淡地開口。


    “什、什麽?”沈懷序驚訝地睜大眼睛,“你下的手?”


    “怎麽?你還想見一見她?”


    沈懷序懵懵地搖了搖頭,“隻是覺得她昨晚還囂張的不行,今天就瘋了,讓人有點反應不過來。”


    扶隱沒有隱去自己墨綠色的眸子,盯著沈懷序看了半晌,直到把人看得不太自在,他才開口:“我現在依靠喬蔓進入了南夏國的權力中心,成為了南夏國臣民心目中的神,造神計劃已經成功,是殺了皇帝登上高位還是隱於幕後攪動風雲,全在你我一念之間,她已經沒用了,不是嗎?”


    兩人視線相撞,一觸即離。


    沈懷序低著頭一時有些不敢麵對扶隱,說不清楚為什麽。或許是自己一開始就對他隱瞞了許多。然而扶隱早已從她這裏出師,有些事,仔細想想就能明白。


    她一開始的確是為了喬蔓而來,至於後來,完全是順水推舟把扶隱推到了現在的位置,更上一層,就是這個國家的帝王。


    但其實,扶隱做的這些都是為了她,她沒有問過扶隱究竟想不想這麽做,想不想被推到那個位置。


    這句話說完,兩人都沒有再次開口說話。


    “扶隱······”


    “沈懷序······”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止住。


    沈懷序看著他道:“你先說。”


    扶隱深吸一口氣,鄭重開口道:“我並不在乎這個世界國家內部以及國與國之間的鬥爭,更不在乎自己的位置有多高,我深知這個世界除了你無人能抵達我所在的高度,這是我身為飛垣與生俱來的傲氣——我無須被冠以別的身份。我在意的隻有一件事——”


    扶隱盯著沈懷序的肩膀,嗓音有些啞,“這似乎是我陪在你身邊以來,第一次見你受這麽嚴重的傷。痛的不該是我,可是······”


    他抬手放在自己的心髒處,眼睛有些紅,“我這裏好像有點難受,沈懷序,你告訴我,為什麽?”


    沈懷序的目光順著他的手向上看去,對上了一雙有些泛紅又有些懵懂固執的眼睛,遲來的愧疚幾乎在頃刻間席遍全身,她發現自己一直以來對於飛垣的理解都進入了一個誤區——


    她對於飛垣的冷心冷清、低調強大印象深刻,以至於她覺得飛垣對很多事很多人都不會太過入心,卻沒有仔細想過‘飛垣一生隻認一人’這句描述裏又包含多少深情。


    扶隱或許對很多事物都不甚在意,但她沈懷序是個例外,那個飛垣技術員能和人類在一起的確極其偶然,極其偶然的事件卻也不會隻發生一次。


    想通了之後,沈懷序忽然想起從前的許多的事,她不由得想,怎麽會把那種明顯的依賴隻歸結於扶隱失去家園後單純的缺乏安全感呢?或許一開始是,但後來······


    她抬眸看向眼前的人,正色道:“扶隱,對不起,我不該瞞你,以後再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你別······”


    ‘難過’兩個字還沒說出口,眼前的飛垣忽地落下一滴淚,那雙眼睛仿佛空山新雨後被潤濕的碧湖,明明是個大男人,看著格外可憐。


    沈懷序一時忘了說話,扶隱猛地站起來背過身,“你先把藥喝了。”


    說著就要往外走。


    “欸,等等——”


    聽見沈懷序的聲音,扶隱還是停下了腳步,卻沒迴頭。


    沈懷序恍惚著問道:“你哭了?”


    扶隱頭也不迴地離開了。


    沈懷序看著他的背影,心想,盡管不該這樣想,可是······她似乎太出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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