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皚皚答應了一聲,便繼續說了下去。她口齒清晰,聲音婉轉清澈,將事情講得清楚明白。


    “東平王在調查中曹吏遇刺一案時,在太子近臣仇尼道盛的家中搜出仇尼道盛與河西王的往來書信。信中不乏悖逆謀反之言,更有彼此商議如何安排郭安之將關山七隘的軍防圖從兵部偷出,通過河西王出賣給慕利延,換取西域戰馬三萬匹,用於裝備姑臧城外軍營中私募的二十萬大軍,以作不**宮篡位之用。”


    萬度歸麵沉似水,一手拈著頜下胡須,冷笑一聲,道:“把出賣軍防圖的髒水潑向太子,可見構陷河西王謀反的必是南安王了。”


    白皚皚聽了萬度歸的話連連點頭道:“王子也認為這兩件事的幕後主使都是南安王,隻是如今在京城能查到的線索都無法直接指向南安王。王子說公爺聽過吐穀渾細作的供詞,如果公爺也認為主使人是南安王,那今日皚皚就沒有白跑。”


    萬致遠道:“這幾日我問了父親幾次,父親都不肯直言吐穀渾細作的究竟指認的是誰。現在看來,那細作指認的果然就是南安王了。”


    萬度歸低頭沉吟了片刻,一拍桌案,道:“吐穀渾的細作招供,將關山七隘軍防圖出賣給吐穀渾的正是南安王。但原本南安王許給吐穀渾的並不止關山七隘,還有金城慕利延一直垂涎的金城。可他送給慕利延的八份軍防圖中隻有關山七隘的圖是真的,金城的圖卻是假的,因此慕利延雖然兵臨金城城下卻久攻不下,直到我率部趕到金城,便很快將慕利延的軍隊趕迴了關山以西。”


    白皚皚恍然大悟,道:“王子一直想不通的就是為何慕利延會隻要了關山七隘的軍防圖,原來並非是他不想要金城的,而是南安王給了他一張假圖。”


    萬致遠覺得奇怪,問道:“我還是不太明白,南安王這麽做到底是為了什麽?給了關山不給金城,與其說是與慕利延勾結,倒不如說是將那慕利延戲弄了一番。”


    萬度歸冷笑著說:“南安王就是想借慕利延之手把兵部從東平王的手裏奪過去。鄭儀在兵部十幾年了,尋常並不容易動他。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兵部出一個大亂子,換掉鄭儀。而絕密軍機從鄭儀親自掌管的密件櫃中被泄露出去,鄭儀自然是難辭其咎。”


    萬致遠撓了撓頭,不解道:“全國那麽多關隘城池,南安王為什麽會選擇關山七隘?還是他隨便給的?”


    萬度歸撚著胡須道:“我想他應該是特地選了關山七隘。一來雖然咱們常在西境作戰的人將關山七隘視為一體,統視為關山守衛,可這畢竟也是七座彼此之間相對獨立的關隘,被慕利延一夜之間盡數攻破,無論是對皇上、對朝堂上的官員還是對普通百姓來說,都是非常大的刺激和打擊,甚至會引起恐慌。這樣才會讓所有人都高看了這件事的嚴重性,也才會讓鄭儀無法翻身。”


    帳外有親兵沏了茶送進來,萬度歸於是閉口不言。萬致遠忙接過茶盤,低聲吩咐親兵道:“你去外麵守著吧,誰都不許進來。不叫你你也別進來。”


    等親兵出去了,萬度歸才接著說:“可是慕利延畢竟也不是傻子,他也很清楚隻得了關山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利益,要想讓他出兵,必得以金城相誘。南安王既然肯將金城拱手相贈,那他也必會對慕利延提出與之相配的要求,才能讓這筆交易看起來合理。”


    萬致遠濃眉一挑,顯然已經明白了父親的意思,接口道:“慕利延在關山一路無阻地到了金城,即使發現軍防圖有誤,也無法確認到底是南安王給的圖有問題還是金城在察覺關山軍情有變時臨時做出了調整。在慕利延看來,他沒有得到金城,自然也不會替南安王完成交易的條件,這居然還是一筆公平交易。卻不知道南安王隻是虛晃一槍,從一開始就隻是希望慕利延在關山轉一圈就走。慕利延替他跑了腿,他卻沒有任何損失就把鄭儀從兵部尚書的位置上拉了下來。”他轉頭看向父親,目光中露出理解,道:“難怪吐穀渾的細作死了,父親卻一直不肯說明細作指認的是誰。從表麵上看,南安王和慕利延之間根本沒有利益交換,如果沒有南安王出賣軍情的實證又少了細作的口供,誰都不會相信南安王和慕利延之間有所勾結。”


    萬度歸盯著麵前案上的茶碗沉默了一會兒,抬起頭,語氣如常地對白皚皚道:“白姑娘,請你繼續吧。”


    白皚皚放下手中的茶碗,繼續說道:“皇上讀了公爺的奏報,或許是意識到之前下結論太過武斷,想要緩和與太子的關係,可太子卻已經在東宮含恨而終了。太子薨後,皇上下旨秘不發喪,意在查清河西王謀反的真相。皇上已下了密旨,命鎮西將軍杜元寶徹查此案。”


    萬度歸聽到這裏點了點頭,道:“皇上讓杜元寶複查,倒也合適。”


    白皚皚卻搖頭道:“這原本也不是什麽大事,但我們查到,禁衛軍副統領杜世衡原名杜麟兒,是杜元寶的獨子。杜世衡數日前稱病告假,卻並不在家裏,從種種跡象分析,他很有可能是被人綁架,用以要挾杜元寶構陷河西王謀反。”


    “杜世衡是鎮西將軍的兒子?”萬致遠的心頭忽然打了個激靈,有些不相信地看向父親,道:“他的履曆上並沒有提到啊。”


    萬度歸心裏大約明白是怎麽迴事,也立刻明白了白皚皚此次前來的目的,道:“看來杜元寶是要為了兒子助紂為虐了。”


    致遠凝神想了想,明白了父親的意思,不由得心生憤怒:“宣王威王都是光明磊落、錚錚鐵骨的國之棟梁,沒想到到了杜元寶這裏,竟成了這等沒氣節的軟骨頭。”


    萬度歸看了兒子一眼,問:“若杜元寶果然受了威脅,誣陷河西王謀反,將我父子當做同謀,一並綁迴京城,你認為我們應該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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