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致遠也漸漸想明白了尉遲秋仁非要討論那個看起來很是無稽之談的流言的用意,他稍一迴憶,答道:“皇上臉色不大好看,但並沒有就這個流言評論什麽,隻是說了一句‘河西王可是真疼愛這個女兒!’”


    這句話似乎有些出乎尉遲秋仁的預料。他略有些意外地眯了眯眼睛,但很快就想明白了皇帝的意思,臉上的神色更沉了一些。“看來問題比我想得還要嚴重。我原本以為皇上也會因為王妃可能帶來的噩運而對你有所顧忌,現在看來,皇上是開始懷疑河西王的忠心了。”


    “什麽?”王妃的命格和藩王的忠誠度相比,前者簡直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拓跋濬隻覺得脖頸後麵一陣發涼。“皇祖父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晉王殿下是被盈魚激發了喘疾,雖然後來因為菖蒲讓救命的香囊失了藥效,但罪魁禍首還是盈魚。皇上嘴上不說,心裏肯定會痛恨這條害死晉王的魚。一開始皇上應該隻會埋怨河西王怎麽偏偏送來這麽一種寒性的魚,可一旦皇上知道這魚的難得程度,那就不是埋怨,而是忌憚了!”


    “你說皇上會因為一條魚而忌憚河西王?”萬致遠覺得尉遲秋仁的話有些不合常理。


    “如果隻是尋常的西域特產,河西王送再多進京都不是問題。但盈魚可不是尋常的西域特產啊!隻能在夏天捕捉卻難以在夏天運輸,產地距離平城數千裏之遙卻又必須現殺現吃。這樣珍貴難得的東西河西王從來沒上貢過卻給女兒做了嫁妝。如果不出事,憑借皇上對殿下的寵愛,加上右昭儀娘娘的關係,皇上可能也就一笑了之了,最多也就是從側麵敲打敲打河西王。可現在晉王偏偏死在這條魚上,皇上就絕不會再等閑視之了。這事要是正著說,是河西王寵女太過,可要是反著說,便是河西王暗藏了不臣之心。”


    萬致遠倒吸了一口涼氣:“河西王有不臣之心?!”饒是他對朝中的爭鬥並不精通,也能想到皇帝若真對河西王存了這樣的懷疑,那高陽王的處境可就是大大不妙了。既然皇帝懷疑河西王有反心,高陽王的態度就非常重要了。若是立刻與河西王劃清界線,雖然看起來不會把火燒到自己身上,但剛剛冊立了王妃就急著和嶽父劃清界線,難免不會被人背後指責勢利涼薄,高陽王本人和王妃之間的關係也不可避免地會受到影響。可如果他替河西王說哪怕一句話,就勢必會引起皇帝的不滿,不單單會丟了這些年苦心經營的成果,恐怕東宮和高陽王府從此都無法再在朝中立足。一旦皇帝決定對河西王采取行動,東宮和高陽王府也必會成為眾矢之的。他忍不住歎道:“這都是什麽事?怎麽好好地娶個王妃會變成這種局麵?”


    “看來是有人坐不住了。”拓跋濬語氣冰寒地說。


    萬致遠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殿下的意思是說……”


    尉遲秋仁的唇邊浮起一抹譏嘲的笑色,道:“這段日子殿下在朝中經營,太子妃娘娘在後宮走動,總算在東宮之外為殿下聚集了一些力量。尤其是這次通過右昭儀娘娘的助力與河西王結親,更是讓殿下的實力大增。另一方麵,太子殿下奉命調查軍機泄密一事,以兵部為首的幾個部門和多位官員如今都被查得焦頭爛額。眼看幾乎已被打壓到穀底的太子有了要翻身的跡象,自然有人心裏著急了。”


    萬致遠有些匪夷所思地瞪圓了眼睛:“你的意思是晉王爺突然病發不是意外?”


    拓跋濬冷笑了一聲,道:“一出手就除了晉王叔,還狠狠打壓了我。真是好手段!”


    萬致遠看看拓跋濬,又看看尉遲秋仁:“手段如此狠辣,究竟是誰?南安王還是東平王?照秋仁的意思,這次的事還和軍機泄露一事有關,那受到衝擊最大的就是兵部,難道是東平王?可那日在婚宴上,東平王一直遠遠地站著並未靠近過晉王,那把椅子是南安王搬過去的……”他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覺得所有的事就像是一團亂麻,理也理不清。


    拓跋濬的目光落在致遠臉上,卻沒有接著他的話題討論,而是十分突兀地提起了另一個話題:“西境差不多該有消息送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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