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以後,阿依再也不為自己的手感到自卑了。她知道致遠是真的喜歡她的手,所以每次致遠玩得高興,她心裏也覺得高興。


    直到國公府的側門出現在眼前,兩個人才意識到居然已經到家了。致遠怏怏地說:“我第一次知道原來從宮裏走迴來這麽近……”


    第二天一早,萬度歸和萬致寧便一身戎裝出了府門。萬夫人帶著一家人把他們送到門口。


    萬夫人指著嘉卉隆起的肚子,對兩個要出征的男人叮囑道:“打退了吐穀渾就早些迴來。孩子出世時如有父親在身邊總會好很多。”


    萬度歸嗯了一聲,感慨道:“你生致寧和小遠的時候,我都在戰場上。”


    萬致寧以為父親不喜歡他太過兒女情長,忙說:“娘,打仗的事兒說不準,要是順利,可能兩個月就迴來了,要是不順利,兩軍僵持,拖個小半年也有可能。嘉卉和孩子還要麻煩娘多照應了。”


    然而萬度歸卻說:“沒能親眼看著你們兩個小東西出生,一直是我心裏的一件憾事。你們兩個又都不是省事的孩子,全都是難產。為了生你們,你娘在鬼門關繞了兩次,而我卻都無法在最危險的時候陪在她身邊。原本這次我是想讓你留下來,一直陪著嘉卉生產完再迴到戰場。但這次慕利延來勢洶洶,關山連丟了七座關隘,朝野震驚。為父也是實在不敢輕怠,思來想去,還是要帶你同去。”


    萬致寧神情肅穆地說:“保家衛國是軍人的天職。既然當初決心從戎,就知道無法隨心所欲地時時陪在家人身邊。”他看向嘉卉。自從昨天中午迴來告訴她他又要出征時,嘉卉隻是短短地呆了一瞬,就開始忙著親手給他準備行囊。就像從前他每一次的出征一樣。她從不肯假手丫鬟去做這些事,她總擔心丫鬟粗心忘了什麽重要的東西。她親自幫他把皮甲擦幹淨,親自幫他把頭盔擦亮。即便因為已是大腹便便,擦了一會兒就必須停下來讓小滿替她按摩腰背,她仍是不肯把活交給下人們去做。從昨天中午開始,她甚至沒有說過一句請他不要去的話,更不用說埋怨了。直到現在,她扶著夏至的手站在門邊,望著他的目光裏有擔心,有不舍,有遺憾,卻唯獨沒有委屈。這樣的眼神讓致寧心中有無限的感動,卻也讓他的心裏翻湧起無盡的歉意和苦澀。


    親兵將二人的戰馬牽到了府門前,萬度歸又對致遠叮囑了幾句,轉身走下台階,從親兵手中接過韁繩,翻身上了馬。萬致寧跟在父親身後,走了兩級台階,又轉身跑迴去,在嘉卉麵前蹲下,在她的肚子上親了一下,說:“乖兒子,等爹迴來!”才又追上萬度歸,跳上馬,向著城門方向疾馳而去。


    珍饈居的包間裏,拓跋濬喝了一口酒,把酒杯捏在手裏轉來轉去地把玩,慢慢地說:“其實我也覺得有些意外。春獵的時候,皇祖父名義上讓父王留京監國,但實際上不僅沒有給他任何可以做的事,還將他禁足在東宮,讓父王成為朝中的笑柄。可是這次怎麽就那麽痛快地把徹查兵部的任務交給父王去辦了呢?”


    萬致遠因為吃完飯就要去執勤,沒有喝酒,舉箸夾了一塊牛肉放進嘴裏,問:“這麽重要的事交給太子去辦,難道不是好事?”


    “好事是好事,可是我實在想不明白皇祖父到底是怎麽想的。他是原諒父王之前對他的頂撞違逆了還是另有別的原因?”


    尉遲秋仁一邊往嘴裏扔著花生米,一邊嬉皮笑臉地搖著頭說:“都說女人心海底針,我看啊,這帝王之心比女人心還難捉摸。”


    拓跋濬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秋仁吐了吐舌頭,閉了嘴不敢再胡說八道了。不過也隻過了一會兒,他就又忍不住搖頭晃腦地說:“不過要是帝王的心意那麽容易就被人看透,帝王的威嚴何在?等殿下將來做了皇上,應該就會深有體會了。”他拍了拍手上的花生衣,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問:“真的除了關隘守將,就隻有兵部手裏有軍防圖了?”


    萬致遠肯定地點頭,說:“是這樣的。關隘每次換防之前,都會把新的軍防圖密封後送往兵部,得到兵部的確認後再實施換防。”


    “難道不會在中途傳送的過程中泄密嗎?”


    萬致遠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道:“不會,為了防止泄密,軍防圖會根據守城的大小和安防部署的複雜程度分成四到八份,以不同的方式密封,再分別由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時間經不同的路線進行遞送。兵部收到後,會首先確認每份圖冊的密封,隻要有一份的密封有問題,所有的圖冊都會作廢,重新布防。隻有確認每份圖冊的密封都完好無損,兵部才會簽收。各關隘城池收到兵部的收條才會開始實施換防。”


    拓跋濬補充道:“如果有人想在中途截取機密並且不被發現,就必須先確定機密文件被分成了幾份,分別在什麽時間走了哪條路。他必須把所有的文件都準確地截獲並且不破壞任何一個密封。但是即使這些他都能做到也沒有用。因為這四到八份布防圖中,至少有一份是假的,用以混肴視聽。每份圖都必須用燭火炙烤圖角,才能知道其真偽。”


    “真偽標記一旦被火烤過出現之後就不會消失。兵部如果發現文件未經炙烤而真偽標記已經出現,就會知道途中被人偷看過。同樣是不會簽收,而會通知守城將領圖冊作廢。”


    尉遲秋仁凝神想了一會兒,說:“如果真是這樣,那我想可能事情並沒有多複雜。”


    拓跋濬和萬致遠盯著秋仁,齊聲問道:“怎麽說?”


    “既然機密運輸這麽嚴謹,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兵部泄密。兵部的機密泄露,這可是天大的事。今天隻是丟了關山七隘,說不定明天玉門關就丟了,再下去北境、南境、東境也都可能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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