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瑪西亞東北的荒野上,佇立著一個巨大的石像,它就是正義巨像加裏奧。


    加裏奧佇立在那裏,活生生像一個小山坡。然而,加裏奧卻是冷漠的,隻有上山采采藥或者是放牧牲畜的人偶爾路過在他腳下乘乘涼,或者是隔著一座山,老遠老遠的跟他對望一下。


    隻有德瑪西亞人在遭受戰場上法師們的蹂躪的時候,他們才會真正想到加裏奧。


    不過,最近皇家有幾個武將倒是陸續來看了加裏奧,加裏奧不知道是為什麽,難道是一場大戰即將殺入德瑪西亞?加裏奧心裏激動的同時,也很擔心德瑪西亞的士兵,因為隻要有需要加裏奧加入的戰場,一定是慘烈無比的,加裏奧親眼看見了成百上千的德瑪西亞士兵死在自己的身邊。雖然他們幾乎隻有加裏奧的一根手指頭那麽大,可是,他們很多都是加裏奧看守者長大的,他們很多就像是加裏奧的孩子,看著自己的孩子就這麽死在自己的旁邊,加裏奧也不願意。


    可是,加裏奧有時候心裏也難過,他就這麽一動不動的站在山上,鳥飛過,風吹過,血蓋著,冰豹砸過,太陽落下去又升起來,葉子掉下來又長長出。這些東西不斷地更迭著,他的內心卻是孤獨的。


    沒有人跟他說話,即便看見了天夜晚天上的流星,他也不知道跟誰分享。那些美景就這樣一個個擠壓在心裏,直到連自己都淡忘了。


    不過他依稀還記得,德瑪西亞有一個很可愛的金發小人可以讓他活過來,那個小人,好像叫……拉什麽絲。加裏奧偶爾會從腦海裏眾多的會議中翻出這個金發小人,有時候想得起她的名字,有時候想不起來。


    “對了,叫拉克絲。”加裏奧突然想起了那個名字。拉克絲整個人像是今天的夜色那樣,溫柔而讓人舒坦。


    想著,加裏奧嘴角不自覺地就笑了一下。腐朽的石塊上掉下一塊青苔。


    “怎麽迴事兒。”加裏奧嚇了一跳,自己那個笑隻是在心裏的,可是,好像自己的嘴巴好像真的動了。不會是自己的眼花了吧,可是,掉下去的那快青苔是如此的真實。


    加裏奧疑惑著,他想動動他的手指,可是又有點猶豫,這個動作他曾經嚐試過無數次的,隻是希望常常換來失望,再一次,可能又要讓自己心情低落了。


    加裏奧傷心,在心裏歎了口氣。


    “哎!”


    什麽?有聲音?


    加裏奧這次是真實的讓自己嚇了一跳。為什麽,為什麽自己能夠發出聲音。


    他低下頭,看見自己的手指可以動了。是因為有法師入侵道德瑪西亞的主城區了嗎?可是,為什麽事先沒有通知加裏奧,或者是將自己送到戰場上呢?按照德瑪西亞對主城區的防禦工事,這件事情的發生幾率很小。唯獨還有一個可能——拉克絲來了。


    在哪呢?


    加裏奧扭著頭,在周圍尋找了一群。沒有發現,他隻能朝著更遠地地方尋去。他可不敢邁開步子,那很可能傷害到藏在樹木間的小生靈們。


    盡管加裏奧並不是以眼睛銳利而出名,可是他還是發現了拉克絲躲藏的蹤跡,她那一頭金發在夜色裏是很難藏住的。


    “我說,老朋友,你還想再多一會兒嗎?我可以等你。”加裏奧刻意扭過頭,背著一顆大樹道。


    “讓你發現了,哈哈哈。”拉克絲開心地從樹後麵跳了出來。


    “你走過來吧,讓我看看你長大了沒有。”


    拉克絲快速地移動到加裏奧麵前,加裏奧把手蹲下,把手親親放在草地上,拉克絲費力地爬上去,扶著加裏奧的大手指。加裏奧就這麽把拉克絲抬道了眼前。


    夜色裏,這個金發女郎的臉龐是如此的美麗,大眼睛,小鼻子,薄嘴唇,皮膚白得吹彈可破,眼睛卻是紅紅的一圈。


    “你還是如此的美麗,拉克絲,我感覺,你沒怎麽變化,好像,胸部隆起的更高了,我知道那是女性特有的。”


    拉克絲的臉一下紅了起來,如果這句話是德瑪西亞城區某個侍衛或是小販說出來的,拉克絲一定毫不客氣的給他兩巴掌,可是說住話的人是加裏奧,拉克絲知道,他那隻是單純的表述著他所能感受到的拉克絲身體的變化。


    “你過得好嗎?”拉克絲問。可是問完她就後悔了,因為加裏奧心裏的好壞跟自己的好壞根本不是一樣的拚判標準,或許,他心裏根本就沒有好壞之分吧。


    “很好呀。”


    拉克絲沒想到加裏奧會這麽迴答,她有些疑惑地看著加裏奧,等著加裏奧後續的迴答。


    “嗯……”加裏奧思考著,“這幾年沒發生什麽需要我參與的戰爭,說明戰鬥都是在德瑪西亞軍隊掌控之中的,我在這裏可以看到每天不同的天氣,腰間有白霧,腰間有鳥群,頭頂有藍天白雲,腳下有萬千生靈,他們過得很自在,我也很自在。”


    “可是……你不能動,不是很……”


    “哎……”加裏奧被拉克絲這麽一說,有些感歎,他手捧著拉克絲,保持著位置不動,肩膀則很享受的聳動了一下,像是在田地裏幹活兒幹累了的老農在活動筋骨。


    活動完了,拉克絲看著他笨拙的樣子傻笑著。


    “我可能……生來就是很多時間是不能動的吧,嗯……可能是這樣。”


    “你心有不甘嗎?”拉克絲放下了笑容,表情有些嚴肅。


    “心有不甘?”加裏奧不懂拉克絲是什麽意思,隻好把石頭做的眉毛皺在了一起,看著拉克絲。


    “噗嗤……”拉克絲看著加裏奧傻乎乎的表情,笑了。她的笑容是如此有感染力,加裏奧在那笑聲裏,整個身體也變得更加靈活起來。


    “哈哈哈……”加裏奧跟著大笑了起來,那笑聲如雷貫耳,噴得拉克絲頭發往後擺動了起來,周圍的鳥群也一陣騷動,翅膀發出“撲哧撲哧”的聲音。


    拉克絲和加裏奧都默契地收住了笑容,像是做錯事兒了的孩子,嘴角忍不住的偷偷咧開。


    “拉克絲……”加裏奧小聲地道,“你眼睛周圍怎麽紅紅的一圈,那是什麽特殊的妝容嗎?”


    這句話一出,拉克絲的笑臉慢慢就消失了。她看看加裏奧不知道怎麽跟他解釋,隻好扶著加裏奧的手指手指,在手掌中轉了個身,看著遠處天邊的夜色。


    藍色的天跟黑色的森林錯落的鑲嵌在一起,微風將二者的顏色輕輕撚開,雖然顏色不同,卻溫柔的交融在了一起。


    “加裏奧,你知道什麽是愛情嗎?”


    “嗯……愛情?聽起來像是山穀裏某種好吃的野菜,隻可惜,我不用吃東西……”加裏奧自認為幽默,說完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可是手裏背對著自己的拉克絲是冷漠的,沒有跟著笑,加裏奧也就停止了笑聲。


    “不是的,我愛上了一個人加裏奧,你可能不知道吧,愛上一個人是很快樂同時也很痛苦的事情。”


    “你是說,想在戰場上殺敵一樣嗎?”


    “當然不是了,加裏奧。”拉克絲趕緊迴過頭,生怕加裏奧的這個思維邏輯會破壞掉自己跟多多之間的戀愛關係。


    “那是什麽?”


    “我說不上來!”拉克絲又把頭低了下去,他看著自己被微風卷起的裙子,不知道從何說起,並且腦袋裏被闖入了多多的名字,揮之不去,隻能持續地想著,越想越難過,拉克絲的眼淚就這麽滴下,落在了加裏奧的手中。


    “哦,拉克絲,你哭了,怎麽了?”


    拉克絲有些尷尬,他本不不是來這裏跟加裏奧哭訴的,因為她知道自己根本沒有能力向加裏奧解釋清楚什麽叫愛情,他哪裏會懂呢。


    不過,拉克絲並不想向加裏奧撒謊。他重新迴過頭,看著遠處的黑沉沉的天空,一顆流星緩緩滑落。


    “你看見那顆流星了嗎?”拉克絲問。


    “看見了!”


    “愛情就是有一個人陪你看著那顆美麗的流星,他隻屬於你一個人,也隻陪你看。那個人不不在你身邊,你就會忍不住一直想他一直想他,可是那個人站在你麵前,你又隻能這樣淡淡地看著他。”


    “真是一種奇怪的感覺。”加裏奧像是自己也陷入了某種莫名其妙的情緒一樣,說話的語氣也開始散漫起來。


    拉克絲察覺了自己解釋的一點點成功,她發現讓另外一個人理解自己的心情也是一種釋放的機會,她嚐試著更加具體的解釋。


    “你經常看見流星嗎?”拉克絲問。


    “我忘記了,那玩意兒不是天天有,但我也見得不少,一瞬間的好看,馬上就結束了。”加裏奧迴答。


    “那煙花呢?你見得多嗎?”


    “煙花啊?你是說,打仗勝利後,迴答德瑪西亞人們點燃後燃到我眼前的高度然後一下子爆炸的那個響聲嗎?”


    “嗯嗯,是的,就是那個。”


    “那個我記得,你這麽一說,我確實將它跟流星聯係在了一起,它們都是那麽一瞬間的好看,然後迅速消失的東西。那種美麗,我好想都快忘記了……真是遺憾。”


    “你遺憾什麽……”


    加裏奧搭不上來。


    “你大概懂我的意思了,加裏奧。”拉克絲說著,沒有管加裏奧的表情也在沉思。“愛情就是你找到了這樣一個人,陪你看煙花,陪你看流星,一份美麗,被兩個人看見就變成了兩份幸福,仿佛那些美麗在一瞬間變成了永久,流星永遠掛在天上,煙花永遠在爆炸。”


    “我明白那種感覺了,拉克絲……我從來沒有過愛情。”


    加裏奧終於將角色引申到了自己身上。拉克絲猛然迴頭,看著眼前這個憂傷的巨像,他原以為愛情跟生命一樣是公平的,可是這會兒她突然明白,有些事兒好像並非如此,比如說要跟加裏奧談戀愛會是一種什麽感覺,誰來談呢?


    “你的愛情是跟誰一起呢拉克絲?”拉克絲正在害怕加裏奧陷入自我悲傷的時候,加裏奧突然來了這麽一個問題。


    拉克絲有些欣喜,有些錯愕。


    “我……他的名字叫孟多多,來自遙遠的星球,那個地方叫地球。”


    “很遠,是比弗雷爾卓德更北的地方嗎?”


    “嗯……比那裏遠得多。”


    “你是怎麽找到這個人的呢?那麽遠!”加裏奧更加好奇了。


    “不是這樣的加裏奧!”拉克絲有些嬌嗔地抱怨,他完全將問題的重點搞偏了,“重點是……反正就是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可是。”


    “可是什麽呀?拉克絲,你們的事情好複雜,我怕是理解不了了。”


    拉克絲重重的歎了口氣,一隻手支撐在加裏奧的手指上拖著自己的下巴,身在辦半空中,加裏奧巨大的手指替他擋掉了大部分的風。


    “加裏奧,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來為難你的,你知道嗎?有時候思念一個人,而且明知道他在為難之中,你卻隻能慢慢地等待是一種多麽害怕地事情嗎?”


    拉克絲說著,聲音慢慢地小了下去,她管不得加裏奧有沒有在聽,主要是自己要說出來。


    “多多那個笨蛋,他那麽了解瓦羅蘭,難道就不知道像他這樣沒有魔法沒有體術的人來到這裏很危險嘛,他要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擺明了是要我內疚一輩子嘛。


    咳……加裏奧你知道嗎?我都想好了,要忘記他的。從地球迴來之後,我天天傷心難過,一想到多多就控製不住的低沉,我心裏知道這樣的傷痛總會過去的,可是當下的情景是無論如何無法跳脫的。


    可是,當知道他來到德瑪西亞的那一刻,我發現,之前花那麽長時間做的心裏建設都白費了,我不可能忘記他。”


    拉克絲說完,會過頭一看,加裏奧竟然已經睡著了。難得醒來一次,這家夥竟然睡著了。


    拉克絲有些哭笑不得,她迴過頭,看見了一片寧靜的夜色就這麽悠然地在天空上鋪開,多多就像這寬闊的天空中的一輛汽車,倔強地亮著燈,堅毅地朝自己開著來,那麽孤獨,那麽光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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