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


    “嗚嗚嗚……”


    “嗚嗚嗚……”


    一陣比之前吹響的號角之聲,更加響遠,而且此聲一響,虎牢關內外四周多有其他號角之聲附和。


    一時之間,號角之聲,竟仿佛像是傳遍了四方虛空。


    而相對應的,則是那些被打散的曹軍死士,剛剛聚集在一塊。


    卻聽到,一聲弓弦響,一支利箭,快若閃電般射了過來。


    當先的唯一一名騎馬的黑衣人,便是利箭的目標,所在!


    他是一個真正的戰士,有著極其敏銳的危機,預感,聽力也非常好,所以,在他感覺到空氣中,傳來的輕微的唿嘯聲後,立馬將頭偏到一旁。


    同時,在那一瞬間,用力挽住了韁繩,用力一提。


    “唏溜溜”一聲暴嘶,前蹄揚起,以後蹄用力,一個旋身。


    幾乎,是在同時,斬馬劍出鞘,狠狠的劈在了利箭之上。


    “鐺”的一聲,那利箭被磕飛,可是感覺手臂一陣發麻。


    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血腥氣息,臉上,帶著惶恐和不安,稍有動靜,就會緊張得繃緊神經。


    方才,可是隻差一點點,就要了他的命。


    黑衣人心中,不由得駭然,好厲害地箭術,這支箭,至少是,有兩三石的強弓射出,否則不可能帶如此大的力道。


    抬頭看去,唿啦啦出現了一排十人數的弓箭手。


    為首的,一名骷顱士兵,手持一張長弓,彎弓搭箭已經對準了。


    望著,對麵裝備精良的士兵,黑衣人許褚,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


    他也是世家培養的上將,也是看得出來,眼前這些人的這些裝備,無疑不是精鐵打造,左手筆直握著,拄在地上的黑色長槍,右手隱隱握著,懸掛於右側的腰刀,氣勢漲之又漲,漲的無以複加,每一名士卒,皆是昂頭挺胸。


    “骷顱營?”


    黑衣死士,如今的帶頭者,錯愕得看著,麵前的不速之軍,舉著馬鞭說道,“此軍,便是袁熙麾下,最精銳的所在?”


    “哼!”


    骷顱營什長,撇了撇嘴角,淡然說道,“袁大將軍曾說過,‘兵貴精而不再多’,今曰且叫你們,來見見我骷顱營的能耐!!!”


    什長猛地抬起頭,那眼神所展示出的冷漠,竟是衝擊中的黑衣死士等人氣勢為之一滯。


    一同上前,一臉憤慨,嚴正以待,兩邊氣氛,瞬間緊張起來。


    因為壓力,兩方士卒的喘氣聲,漸漸變粗,眼神,也越來越銳利,腰間的長刀,在不經意之間竟是已抽出了近半。


    結陣!


    伴隨著什長的一聲大吼,骷顱營士卒幾乎是慣性的站直身軀,然後迅速收攏在一起,即便隻是數十人,也勉強的圍成一個兩層的圓陣,最外麵的士卒半蹲身軀,將手中的盾牌往地上一砸,咣咣咣,咣咣咣!


    第二層的士卒,立馬上前一步,將手中盾牌,嵌在第一層士卒的上麵,而後於縫隙之中,探出長槍,兩層盾牌,重疊在一起,中間配套,插出長槍,嚴嚴實實的將骷顱營士卒,遮掩起來。


    ……


    這一係列動作,隻在頃刻間便完成就緒。


    許褚見勢廢話不多說,卻是猛然一使勁,將曹操按在了胸前,然後俯身在其身上,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替曹操擋住了箭雨,但見他的背後連中十餘箭,卻依舊是使勁的駕馬,不讓馬停,然後飛身,衝突袁軍的包圍圈而走,越走越遠,直到消失在了,袁軍的眼簾之中。


    這一下的突起之變,將以袁熙為首的所有人,全都給弄蒙圈了。


    “怎麽個情況?”


    半晌之後,方聽袁熙喃喃地對著手下言道:“這,這,是怎麽個情況?!怎麽能讓他跑了呢!蒼髯老賊,我讓誰拖住許褚來著!馬超呢?!”


    一陣緩緩的馬蹄聲響,卻見馬超聳拉著腦袋來到了袁熙的麵前,他自知理虧,也不出言解釋,隻是悶著頭不聲不語。


    “你怎麽看的人?我又沒讓你殺許褚,就是讓你拖住他,你連這點事都做不好麽?”


    馬超聞言,衝著天空長聲一歎,道:“那虎癡,實在是遠非常人,見曹操危機,竟然不顧我在麵前,就直奔著曹操前去,我乘機在他身上連刺了七槍,槍槍都可取人性命,但不知道這家夥是怎麽迴事,就是一個勁的奔著曹操跑,直如不死之身一般,實在是令人驚詫!”


    “不死之身?扯淡!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麽所謂的不死之身,他中了你七槍,死在必然,那肯定就是硬撐著一口氣,穩當跑不遠,傳令三軍給我追!馬超,你為先鋒,若是不拿下曹操和許褚,我我我就往你身上點七十個窟窿!”


    …………


    天上。


    不知不覺之間,下起了蒙蒙細雨,許褚在奔往臨宛的虎牢關小道上,極速的駕馬,他的鮮血,順著腋窩和臂膀,一滴一滴的流到了腋下的曹操,和絕影身上,夾雜著雨滴,又哩哩啦啦的落在了,濕潤的泥土之上,顯得分外嬌嬈奪目,璀璨如花。


    惟獨蒼白的隻有他那布滿虯須的大臉,分分鍾的抖動。


    奔馳了好一陣之後,許褚終於堅持不住,身形微微一晃,從馬上轟然一聲,跌落了下來,天下沒有什麽東西,是永遠堅固和長久,這個鐵塔一般的漢子,此刻也如同落地飄窗一樣,唿啦啦啦的,就要落下他自身的帷幕。


    “仲康!”


    曹操大吼一聲,掙紮著從地上爬起,奔赴到了許褚身邊,顫抖著扶起了他的頭顱,蒼老的雙眸中,一瞬間布滿了淚水,細薄的嘴唇,哆哆嗦嗦的,似是有千言萬語,但又什麽都難以說出。


    “主公,主公,對不住!某……某家,好像是……不能,不能再,再,繼續跟隨您了!某,某,某要死了……”


    曹操眼中的淚水,瞬息間湧動而下,他固執地搖了搖頭,吼道:“仲康,不許胡說,你乃是孤之心腹,孤之命數,孤不許你死,誰允許你就地而亡?!”


    許褚的虯須,微微地抖動了一下,顫顫巍巍的道:“主公!對不起!許褚辜負您的厚意!也辜負了典韋的囑托,當年宛城一戰!典,典韋身死,某家就,就立誌要頂替他的位置,為您保駕,可不曾想,想卻是落到了今天的地,地……步,某,某,某家……”


    說到這裏,卻見許褚的瞳孔猛然睜圓,雙目驟然放大,似是想說些什麽,但偏偏又說不出口,胸口忽高忽低地起伏,顯得格外急促,但最終還是歸往於平息。


    猛將就此與世長辭。


    淒淒離離的雨水在不斷的從天空中往下下,滴落在戰場中的每一個人的身上,讓人因為這場大戰而忍不住的感傷莫名。


    八路攻打曹營,袁軍大獲全勝,曹軍兵馬死傷大半,四下奔逃,關中的大戰局已定,但麵對曹軍的奮力反撲,袁軍也並不好受,他們必須趕緊一麵清點受傷的兵馬,以免整備軍需,以求在最短的時間內恢複戰力和元氣。


    然而這一切的善後工作,全部都得交給審配和田豐等人處理,袁熙本人卻不能歇著,因為他必須趕緊去做另一件重大的事情,那就是追擊已經處於窮途末路邊緣的曹操,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袁熙不想錯過,也不能夠錯過,因為他知道,對於曹操這樣的亂世梟雄來說,一旦放虎歸山,那就是後患無窮!


    英雄惜英雄,袁熙對曹操其實也是抱著亦敵亦友的態度,但冷靜和潛意識裏的明鏡告訴他,曹操這個人,他必須得死!


    跟隨袁熙去追的兵馬都是騎兵精銳,但跟隨而去的將領卻隻有馬超一人,其餘的全都留在原地等候調遣。


    對於這事,馬超很顯然的有些痛苦,別的將領在經曆了大仗之後,可以拍屁股尥蹶子幹巴的休息,但是馬超既然參加了對於曹操的追逐,顯然就不能歇著,隻能跟著袁熙一個勁的往東南麵竄到。


    “你手下將領那麽多,為何獨獨領著我追擊?你袁軍帳下難道已經沒有可用之人?”馬超一臉憤怒,頗有些幽怨地瞪視著袁熙嘀咕言道。


    袁熙淡然地白了他一眼,悠然道:“你這混賬東西,沒幹什麽事,倒是能叫軟?我袁軍自然是不缺將領,但經過一場生死大戰,眾人都是豁出命來,精疲力竭,唯有你沒幹什麽事,神采奕奕,你說我不領著你領誰?”


    馬超聞言,氣的臉直發紫,他怒氣衝衝地瞪視了袁熙一眼,咆哮著怒吼道:“什麽叫我沒幹什麽事?打許褚的人是誰?難道不是我麽?”


    袁熙聞言一挑眉毛,道:“人家都是一個人打好幾個,你自己一對一的單打獨鬥,有什麽可炫耀的?”


    “你”馬超氣的直咬牙,道:“我打這一個,頂的上別的打得一百個!那可是許褚!虎癡許褚!曹操帳下的第一號單挑猛將!你要不服氣,你去打一個試試?”


    袁熙聞言微微一笑,搖頭道:“別狡辯了,就算你打得是曹操帳下的第一勇烈之將,但你想想,你打死他了嗎?你乘著許褚前往救援曹操捅了他七槍,都沒把他捅死,我要是你,這事我都消停兒得眯著,一聲都不帶往外張羅的,都不夠丟人~!”


    馬超聞言一窒,張了張嘴,卻是辯解不過袁熙,隻得無可奈何的把話咽了下去,隻得跟著袁熙一個勁的向著遠處狂奔。


    ……


    陰雨綿綿,曹操駕著坐下的馬絕影在官道上憂鬱的行駛著,他坐下的馬匹雖然急,但是神色卻是木然,本就已經是蒼老的麵頰此刻顯得更加的衰退。


    “仲康,你不該死,你不應該是你的本領不再馬超之下,若不是因為救孤,你不可能受到這樣的重傷是孤是孤是孤的錯啊!”


    曹操木然的念念叨叨,一邊念叨,還不由得一邊的潸然淚下,現在的曹操身上,已經完全沒有了一代梟雄的痕跡,有的隻是無盡的滄桑和年老的退化,他成了一個孤孤單單的老人,獨自走在這黑夜與落雨的末路之下。


    雨雖然依舊是在下,但遠遠的朝陽已經開始慢慢順著東方升起,淡淡的光輝灑落在曹操的身上,顯得格外的明亮,卻又有一種說不出的陰鬱之氣。


    曹操一邊駕馬,一邊緩緩地抬頭望向遠方,突然自言自語道:“好美麗的朝陽呢……”


    剛說到這裏,卻突聽“次嘍”一聲滑響,曹操坐下的戰馬腿腳一軟,也是重重的摔落在地上,馬匹身上被箭支射出的窟窿中的鮮血已經流盡,外翻的皮肉已經有些發紫發腐,散發出一種刺鼻的臭味。


    曹操從地上緩緩地爬了起來,邁著步子緩慢地走到馬匹的身旁,俯身看了看已經沒有了唿吸的坐騎,兩行蒼淚再一次的潸然淚下。


    “絕影”曹操抬手輕輕地摸了摸馬首的鬃毛,低聲道:“辛苦你了,絕影!”


    馬匹不曾動彈,卻是用著它為主耗盡生命的意誌來表達著對主人的忠誠。


    默默的為自己的坐騎哀悼了一會,曹操方才緩緩地站起身來,看著遠處的官道,默默地瞅著。


    “以前的孤,並不覺得孤獨是一件痛苦的事,是從何時開始的呢?是何時開始察覺到孤獨所帶來的寂寞的呢咳、咳、咳~~!”


    說到這裏,曹操突然劇烈的咳嗽,然後從嘴中吐口兩口烏黑的鮮血,身形也開始微微地晃動。


    “是你在失去勝利,麵對失敗的時候,才開始的。”


    一個嘹亮的聲音,從官道旁的樹林邊,緩緩地傳了出來,曹操漠然地轉頭望去,卻見一個麵貌俊朗不凡,頭戴綸巾,手搖白毛羽扇的青年人,緩緩地由期間走出,他的年齒雖然不大,但一臉的風輕雲淡,卻盡顯一代高人的智慧與風貌,讓人高瞻仰望,不敢正視,恍如畫卷中,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一般。


    曹操瞅著這個年輕人,似是被他的風骨所折,亦或是被他的話語所打動,略微有些失神,半晌之後,方才慢慢言道:“你此話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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