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清的腳步終於停在了那扇熟悉的屏風前。


    猶記得上次從這後麵見到一條銀白蟒蛇的場景,當時嚇得直接暈了過去,醒來之後,隻想著快點走,別再觸這黴頭,卻不曾想過,今日,自己竟要再次看看,這蟒蛇,是否真就隻是一條普通的蟒蛇?


    做足了心裏建設,連清才緩緩的伸出手,沒有顫抖,猛的推開,銀色的蟒蛇兀自呈現在連清的眼前,豎瞳夾著銳利的兇光,桃紅的蛇信子蜿蜒搖擺,那一刹那,太像一個人。


    連清很佩服自己,這次竟然能忍住不暈,這條銀色的蟒蛇並沒有攻擊她,而是靜靜的盤身於這個地方,與連清麵對著麵,像是知道她是誰。


    縱使心裏千百次想過這個可能,可親眼所見,連清還是被震驚到無話可說。


    不知是被凍的還是被嚇的,她的臉色已然青紫,扶著屏風堪堪穩住身形不至於毫無形象的跌坐在地。


    看似不動聲色,實則不知試了多少次,她才終於找迴了自己的聲音,冷風一吹,牙齒打顫,“槐……你是槐大人……對嗎?”


    她在和蛇對話,場麵看起來多少有些顯得荒唐。


    但作為當事人,連清卻沒將這份荒唐感受到半分。


    蟒蛇依舊吐著自己的蛇信子,它突然動了起來,靠近連清,不顧她瑟縮的動作,蛇身攀過她的手臂,冰涼的蛇頭落在她的脖頸處,微微磨蹭。


    鱗片雖軟,卻因凹凸的紋路帶來一陣讓人不適的惡心感,連清本就怕這玩意兒,此刻更是一動不敢動,嚇得屏住了唿吸,憋的雙頰漲紅。


    “你果然是槐大人。”


    連清的聲音瘋狂顫抖,她太害怕了,害怕他的尖牙以這種狀態刺入她的皮膚,先掏空她的血液,再注入毒液。


    光是想想,就忍不住汗毛倒立。


    蟒蛇止住了動作,緩慢縮迴自己的蛇身,黝黑的豎瞳依稀能見到連清的倒影,她一步步靠近,盡量表現出不害怕,但急促的唿吸還是出賣了她。


    “你能……變迴人嗎?”


    大概是不能的,槐明顯知道她怕蛇,所以才會用真身故意嚇她,怎麽會輕易變迴人。


    連清這麽想著,眼前卻突然銀光一閃,刺眼的光線讓她閉緊了雙眼,再睜開時,眼前已經沒了那條銀蟒,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從沒有哪一刻讓連清覺得這張臉如此親切過,若不是情況不允許,真想表演一個熱淚盈眶給他看。


    此刻的氣氛是意想不到的沉悶,槐沒有動作,靠在牆邊,歪著頭凝視著連清,而連清則是在組織語言。


    “咕~”


    她的肚子比她先開口,昨晚就喝了點粥吃了點小菜,還未吃早飯便急匆匆趕過來的連清的確是餓了,她尷尬的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笑笑。


    槐終於動了,勾起一邊唇角,眼裏含著不明的情緒,越過連清走了出去,不一會兒,端著早餐又走了迴來。


    “吃吧。”他說。


    這個時候的確不適合假客氣,連清也不用擔心他會下毒害她,雖說還是有些尷尬,倒還是放心的吃了起來。


    槐並沒有吃,他是妖,對五穀的需求並不像人類那麽迫切。


    隻是被他這麽看著,吃什麽都像是被卡了一根刺,難以下咽。


    “我說大人啊……你能,別看著我吃飯嗎?”


    “你還能吃得下?”


    槐坐的端正,有些揶揄。


    連清知道他在說什麽,麵無表情的咬了一口水晶湯包,迴答,“你是妖,這些又不是妖,為何吃不下?”


    “你不怕?”


    “怕。”


    怕死了好嗎,“但你不會傷害我。”


    她十分篤定,槐嗤笑一聲,不屑,“還是你所謂信任我那套?”他突然湊近,與連清的距離十分接近,“別忘了,上次我可是眼睜睜的看著你一點點接近死亡,並沒有要救你的意思呢。”


    的確,那日槐冰涼的目光還曆曆在目,他分明鐵了心不救她,不是看錯。


    連清沒辦法為他那個做法找理由,而他自己也並不解釋。


    “那你費勁心裏的做這些做什麽,嚇死我?”


    槐:“……”


    他停住了,沒法解釋。


    “可能是我自戀吧,你的種種做法都讓我覺得,我在你心中,占據著一定的位置。”


    甚至連清並不覺得這是自戀,她很肯定,一定是這樣。


    槐再次失語,甚至唿吸都略有些急促了起來,像是沒法反駁被氣的。


    “陛下已經口頭向宋寬承諾,一旦他病好,就為你和宋寬賜婚。”


    他轉移了話題,語氣生硬,十分不自然。


    “吃醋了?”


    連清眼角彎彎,不要命的調戲,神奇的是,這一次槐並沒有猛的掐住她的脖子威脅一波,他好像是習慣了,竟然對此無動於衷。


    調戲不成,連清自覺沒趣,癟癟嘴,開口,“我需要幫你做什麽事?”


    其實連清大概能猜到一些,什麽事是槐這個妖做不到而她這個人卻做得到的呢,而且必須是在她成為太子妃以後。


    也隻有那件事了。


    大概是知道連清能猜得出來,槐倒也不藏著掖著,直說,“詛咒。”


    整個天下,隻有皇帝皇後以及未來的皇帝皇後才能接觸到的關於妖族妖王氏族的詛咒。


    一旦連清成為太子妃,她便能幫槐解除這個詛咒。


    “我是人!”連清強調。


    隻要是個腦子沒問題的人,誰會幫著妖怪破除人族唯一能牽製住妖族的詛咒?


    “現在不也理所當然的坐在我的對麵?”


    並且還能出言調侃他這妖,“你可不是一般人。”


    這話連清無法反駁,她不怕也不過是活的久了,什麽奇奇怪怪的人都見過了,沒什麽好怕的,但這一行為在這個世界的土著人民看起來,就顯得十分不正常。


    大概沒人能做到像她這般淡定。


    “你和我合作的時候我可不知道你是妖。”


    除非是能未卜先知,槐怎麽就知道以後她怕不怕。


    “裝的再像,也是裝。”


    雖然連清對槐總是畢恭畢敬,基本不去越矩,乖巧的很,但她內心湧起的不怕,是隱藏不了的。


    或許從見到連清的第一眼起,槐就已經將她研究了個透徹。


    隻是她要裝,他又何必拆穿呢,左右不過一場你情我願的遊戲?


    “所以打從一開始,你就盤算著有一天讓我知道你是妖?”


    “可以這麽說。”


    “……”


    連清不得不承認,她真的有些害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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