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最先離席的反而是連清。


    在許青檸明顯已經生氣了卻還是開口為自己的親生父母向她尋求幫助之後。


    說她小氣也好,不大度也罷,連清那一瞬間就是覺得很生氣。


    一種十幾年付出喂了狗的心酸感讓她倒足了胃口,不做迴答丟下一句“我吃飽了”便迴了自己的房間。


    一直到許外婆迴房間之後連清才放下手機,沒有故作無所謂,惆悵的歎了口氣。


    “媽吃飽了嗎?”


    “吃飽了,你呢?”


    此刻天色不算太晚,正該是一家人飯後坐在電視機前其樂融融的時間段。


    許外婆平時也會在這個時候看看新聞或者天氣預報什麽的,但想起客廳裏那兩夫妻,她也沒有和他們搶的意圖。


    “氣飽了。”


    連清氣鼓鼓的嘟著嘴,一副撒嬌的模樣,成功逗笑了一下午情緒都不太高漲的許外婆。


    許外婆知道女兒是故意的,明明自己也開心不起來,還要想盡辦法逗她開心。


    “所以你有什麽打算。”


    事情一直進行到今天這個地步,他們很多路其實都走的太草率,其實很多時候他們都可以選擇坐下來,心平氣和的討論這個問題。


    或許中途會有分歧,爭吵,但最起碼他們能各自知道對方的想法。


    但不得不承認的是,這一段時間不管是許青檸也好還是連清也好,他們都在選擇逃避。


    不是誤會堆積了誤會,而是逃避造就了誤會。


    許外婆看在眼裏,但卻不知道該怎麽勸解。


    不是因為她不清楚,反而是在這段時間的觀察之後,有些過於偏離軌跡的走向讓她隻想繼續裝糊塗,所以,逃避的不單是這兩個人,還有她。


    隻是路走到這裏,終究有分叉,接下來怎麽走,總得拿個主意。


    “我看得出來檸寶確實是想讓那二位找一份工作。”


    “我也知道啊。”連清倒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他沒有理直氣壯的讓我養他們都算還有點良心。”


    許外婆知道連清說的是氣話,“那這個忙你幫還是不幫呢?”


    “幫!一定得幫。”


    連清依舊盯著天花板,眼睛裏包裹著一層霧,“我到要看看,許青檸到底想要幹些什麽。”


    終於看出來了嗎?


    許外婆坐在床邊,看著躺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麽的連清,心裏有些擔憂的忐忑。


    她沒比連清早看出來多久,察覺到不對勁也就是幾天前。


    驚慌失措,魂不守舍,故意的討好示弱,都強烈的表示著許青檸很在乎這個家。


    但他守著一個非這麽做不可的理由,許外婆試著站在一個普通外人的立場去觀察。


    得到的結果,卻讓她心驚。


    都說旁觀者清,拋開主觀意識去看許青檸的所作所為,他的目的性已經明顯到了一種令人發指的程度。


    甚至他根本沒有過於去掩飾自己,恨不得別人能夠看出來。


    但又害怕別人看出來了卻不支持,所以正在走向一條不知是否正確的路。


    而巧合的是,許外婆也不知道這條路是否正確。


    她有的時候都恨自己過分開明,這種心思本就不應該生出來不是嗎,她在察覺到的時候最正確的選擇不應該是阻止嗎。


    但可怕的是,許外婆不想這麽做。


    或許是許青梔這麽多年的人生觀已經潛移默化的影響了她,許外婆覺得,喜歡這件事本身是沒錯的,錯的是喜歡的是什麽人。


    許青梔作為許青檸的媽,那他不應該喜歡,但如果作為救命恩人,作為多年的陪伴者,作為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他憑什麽不能喜歡?


    許外婆覺得自己有點精神分裂,兩個持著不同觀點的小人整天在她的腦海裏爭吵打鬥,每次都鬧得不歡而散卻沒有一個結果。


    於是瞞著,裝著傻,糾結著,一直到女兒帶著那一家人迴來還是沒有個輸贏。


    那幹脆就不管好了,裝不知道就裝到底。


    究竟是許青檸真的誤打誤撞憑著這條路攻下城池還是她女兒堅韌不拔守住這方寸之地,各憑本事。


    “你什麽時候開始吃補品了?”


    許外婆盯著床頭櫃上的一個小藥瓶疑惑。


    “這不是累嗎,吃點補腦。”連清不動聲色的收迴小藥瓶,聲音沒有太大起伏,許外婆也就沒再多問。


    連清不僅說到做到,辦事效率也是無比的驚人。


    第二天一早,當這兩夫妻還雙雙沉迷夢鄉的時候,連清已經洗漱完畢敲響了他們的門。


    由於王報國和李紅霞的學曆都止步於小學畢業,別說連清不想,就算她想,也安排不了什麽好職位給他們。


    她能做到的,也隻是給王報國拿到了本校區保安的工作,然後將李紅霞安排到自己的餐廳當服務員。


    對於這樣的安排,起初這夫妻倆還頗有微詞,覺得既然都有連清這樣的關係戶了,怎麽著也應該給他們安排一些像樣的工作才行。


    連清聞言也隻是淡淡的放下報紙,不鹹不淡的挑挑眉,迴應,“不喜歡的話也可以不做,自己去找的工作應當也是要更好一些的,對吧?”


    不露骨的話語和露骨的威脅,可能是與連清相處有一段時間了,這夫妻倆的智商疾速攀升,一秒get到連清話裏藏著的真正意思,一時語塞,不再說什麽。


    他們吃早飯的功夫,早上有培訓課的許青檸已經叼著麵包片先一步離開,王報國看著許青檸匆匆忙忙的背影,忍不住的小聲嘀咕。


    “有這個精神頭還不如趁著有熱度靠臉賺錢,真不知道怎麽想的。”


    他不敢說的太大聲,怕連清聽到了會冷臉,上一次王報國這麽提的時候就被連清一雙淬了毒的眼睛給嚇得直哆嗦,縱使心裏有不滿,也不敢當著連清的麵說。


    這本該是平凡的一天,某個小區新招了一名保安,某個餐廳新來了一名服務員。


    但對於某些人來說,這絕對算得上雞飛狗跳的一天。


    王報國那裏怎樣連清管不著,她隻是將李紅霞帶到了自己的店裏,讓秦業安排人給她交代相關的工作。


    出去幾天,店裏好多事情等著她來處理,連清從上午一直忙到中午,還未來得及喘口氣,一串陌生號碼掐準了點兒在手機屏幕上跳躍。


    連清平淡的接起,幾秒之後臉色沉了下來。


    掛了電話,連清一路疾馳,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市醫院,正好碰到已經打完石膏吊著一條手臂走出來的許青檸和他的武術班師父。


    許青檸報武術班的時候是連清陪著去的,所以他的師父也見過連清,是一個很豪爽的人,說話也是直來直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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